第二十六章 繡娘

　　繡娘跟在宛兒的身后，一路上不敢抬頭，只是看著前面宛兒的背影。等進了屋，繡娘才敢抬頭粗略看了一眼，繡衾羅帳，花氣襲人，靠北窗下放著一張琴桌，擺放著一張古琴，對著窗外修竹數(shù)竿，古梅幾樹，十分清雅。

　　一聽到宛兒的聲音，繡娘馬上低下了頭，再不敢亂看。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宛兒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繡娘，“一旦你入了籍，你就是我烏雅家的奴才了，日后你的子孫也是奴才，你可想清楚了？”

　　孫迎荷因為擅長女紅，所以小名叫繡娘，家里的人都管她叫繡娘。

　　“是的，小姐。你對我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小姐，繡娘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崩C娘跪在宛兒面前，一臉的堅定，“為了報答小姐，在小姐身旁伺候也是應(yīng)該的?！?p>　　一方面確實是為了報答宛兒，另一方面繡娘也有自己的考慮。家中三位哥哥，兩位已經(jīng)娶妻生子，而最小的哥哥尚未娶妻，家里的那幾畝田的生成是遠遠不夠用的。當(dāng)繡娘知道月例有半吊錢時就非常心動，有了這一筆錢想必家里的境況也會好許多，哥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娶上媳婦了吧。繡娘還擔(dān)心那惡霸不會就此罷休，能夠得到小姐的庇護那就再好不過了。

　　“繡娘，我聽你父親提起你已經(jīng)許配了人家了？”

　　宛兒又問道。

　　“我想虎子哥也會和我們一樣感謝小姐，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繡娘想虎子哥那樣溫柔體貼的人是肯定不會有什么異議。

　　“繡娘，你看我的身邊早就有人伺候了，所以我不需要一個伺候人的丫鬟?！?p>　　聽到宛兒這么說，在一旁無精打采的景云終于有了精神，朝繡娘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小姐，可是……”

　　繡娘一頭霧水，完全猜不透宛兒說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為宛兒的意思就是要她伺候她，所以才會把她帶到府里來。

　　“武師傅把你們帶來的時候難道沒有跟你說嗎？”

　　宛兒問道。

　　“武師傅說小姐想要向我請教一些女紅問題?！?p>　　繡娘小心翼翼地答道。

　　“嗯，沒錯。”宛兒點了點頭，“我看你的刺繡很厲害，那你納衣的活兒如何？”

　　繡娘一下子冷靜下來，她別的比不過人家，在針黹上面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的針線活還不錯，家里的衣服都是我納的。”

　　“哦？”宛兒一下子有了興致，她仔細瞧了瞧繡娘的衣服，“你身上的這一件衣服也是你做的？”

　　繡娘點了點頭。

　　“如此便好?！?p>　　宛兒起身走到梳妝盒，抽出了壓在底下的一張紙。她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擠眉弄眼的景云，輕咳幾聲：“景云，你先回去休息吧?！?p>　　“小姐?！?p>　　景云猛地抬起頭，嘟著嘴巴一臉的不開心。

　　“好了，你還真是一副小孩子脾氣。”宛兒摸了摸景云的頭，好像是在捋寵物毛似的，威脅道，“若是你不聽話，我只好找一個聽話的了?！?p>　　“好吧，那景云先告退了?！?p>　　什么嘛，小姐欺負人。景云一臉的委屈，嘟囔著離開了。

　　“繡娘，你過來看?！?p>　　宛兒將紙攤平放在桌子上，喚繡娘過來看。

　　“小姐，這是……”

　　繡娘一看紙上畫著的一個相當(dāng)奇怪的東西，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畫的奇怪的東西前面呈碗形，左右各一個，好像兩個圓溜溜的桃子……連接那兩個東西的是一條寬寬的帶子，還有兩條略細的帶子從碗形部分的上端伸長與那一條寬寬的帶子相連。

　　“你能做出來嗎？”

　　“應(yīng)該可以?！?p>　　雖然不知道這奇怪的東西用來做什么，但是繡娘覺得她可以做出來。

　　“那就再好不過了?！?p>　　宛兒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

　　“對了，這一部分你做好用柔軟舒適有彈性的布料，下面這一環(huán)你要空出來讓線可以穿過知道嗎？然后這兩條細長的帶子最好用彈性好的布料做。”宛兒比劃著說給繡娘聽，“所有要用的材料你都可以去庫房取?！?p>　　“繡娘明白了?！崩C娘點了點，遲疑著不知道該講不該講，到底還是鼓起勇氣問，“小姐，我若是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你可以隨時來問我?！?p>　　宛兒笑著接上繡娘的話。

　　大約一旬之后的一天，宛兒回到回見就發(fā)現(xiàn)桌子上一件粉色的東西靜靜躺在那里。

　　難不成是上衣做好了？

　　難以壓制自己內(nèi)心的興奮，宛兒快速走到桌子旁拿起物拾東摸摸西看看。嗯，也不知是拿什么材料做的，摸上去很柔軟不說，還相當(dāng)?shù)挠行?，她隨手捏了一捏，也不是很容易變形。宛兒發(fā)現(xiàn)繡娘稍稍做了改進，把肩上的兩根背帶設(shè)計成打結(jié)的，也算可以調(diào)整，只是需要別人幫著帶，自己一個人可要費上不少時間。

　　看來她沒有看走眼，這繡娘果然有幾分靈性，幾分天賦，這十兩銀子真是沒有白花。

　　不僅做的挺成功，樣子也不錯。不知道繡娘從哪里打聽出來宛兒的喜好，罩杯上還繡著精致的桃花圖案，宛兒定睛一瞧這上面的“桃夭”二字正是她的筆跡。

　　“呦，我的宛兒小姐，一個人在哪里喜什么呀，說出來讓我也聽聽?！?p>　　李佳氏笑盈盈地打趣道。

　　“李佳姨娘，你怎么門也不敲就進來了。”

　　宛兒嗔怪道，她紅著臉將手中的物拾放到了桌子上。

　　“哪里是我沒敲門，我看是有人喜得連敲門的聲音都聽不到了。我這不是擔(dān)心傻姑娘會不會出事這才進來了。”

　　李佳姨娘這話說得，宛兒的臉更是紅得不行，一向鎮(zhèn)定自若的她如今窘迫不安，只想找個洞鉆進去不出來見人了。

　　“李佳姨娘，你來就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李佳氏看著宛兒的模樣笑得花枝亂顫，看到宛兒板起了一張臉，才打住。

　　李佳氏來并不是來看宛兒的笑話的，她走到桌子旁拿起了物拾，拉扯細長的繩帶一臉迷惑地問道：“宛兒，這稀奇古怪的玩意到底是什么？”

　　李佳氏又怎么會知道呢？

　　說起那一日，繡娘已經(jīng)做好了物拾，可是她看著這粉色的一片覺得過于素雅了一些，想要在上面繡些花樣。她正想要去問宛兒喜歡些什么，但是不巧的是宛兒和盧青筠出去賞菊花了不在府中，幸運的是繡娘遇到了已經(jīng)身懷六甲的流云。

　　流云給繡娘支了個招，讓繡娘向李佳姨娘請教。

　　繡娘心想李佳姨娘會理睬她這樣的下人嗎？但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去拜訪了李佳姨娘。出乎繡娘的意料，李佳姨娘特別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而且刺繡手法老練，速度之快讓她瞠目結(jié)舌。

　　李佳姨娘也不由得高看這年紀輕輕但是針黹一流的姑娘，他們家這三位小姐之中，儀姐兒年紀還小看不出什么名堂，華姐兒女紅還不錯，但實在說不上出彩。而宛姐兒……宛姐兒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聰慧如宛兒，手竟是如此的笨拙。

　　繡娘之前沒有在如此纖薄的布料上刺繡過，她不敢輕易下手，怕毀了這個好不容易完成的成品，李佳姨娘看出了繡娘的難處，躍躍欲試，所以替繡娘繡好了圖案。

　　宛兒紅著臉喃喃道：“李佳姨娘，這是……。”

　　李佳姨娘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老臉一紅，咳嗽了幾聲，拿手指點著宛兒的額頭說道：“你這孩子，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算了不說這個了，你瞧瞧這上面的桃花圖怎么樣？”

　　“李佳姨娘，難不成這圖案是您繡的？”

　　宛兒拿過物拾細看，果然這桃花圖上面的繡法很是眼熟，原來是李佳姨娘繡的。

　　“那叫迎荷的姑娘確是不錯，可是要在這么薄的面料上刺繡，還欠些火候?！崩罴咽峡戳艘谎弁饍?，有些哀怨地說道，“宛姐兒要做這個又何必讓外人做，直接讓姨娘給你做不就好了。還是說宛姐兒嫌棄姨娘這水平太差了。”

　　“怎么會?！蓖饍黑s緊拉住李佳氏的手說道，“李佳姨娘是長輩，宛兒怎么敢勞煩你做這些針線活?！?p>　　“看來姨娘以后再也不用憂愁生日送你什么禮物好了?！崩罴咽险苏樕_始說明自己真正的來意，“宛姐兒，我看那個叫迎荷的姑娘還不錯，你把她給我吧?！?p>　　李佳氏看孫迎荷很有潛力，想要把她收在身邊指導(dǎo)她一番。

　　“這……”

　　宛兒沒有想到李佳氏是像她來要人的。讓繡娘替她做這小玩意兒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宛姐兒，你放心好了?！崩罴咽弦部闯隽送饍旱碾y處，“我不過是帶帶她，你有事情盡管吩咐她好了。這姑娘還是你的人。”

　　李佳氏都這么說了，這讓宛兒如何拒絕，只好應(yīng)下了：“那是繡娘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