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維德獸舍的大廳里靜悄悄的。
這個時辰學生們都還沒有來。
突然半空突然傳來急促的翅膀拍擊空氣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一只細長的雀鳥收攏雙翼,落在獸舍的窗欞上。
它底色雪白,羽毛極為亮澤,頭頂一撮飽滿的墨色翎羽,腹部是很淡厚厚的灰毛。
翅膀上的翼羽,帶著銀白色魚鱗斑紋,整齊的覆蓋了雪白的尾羽上,像一條銀白相間的帶子垂下來。
十分耀眼。
它雙爪上抓著一個不大的包裹,在窗欞上不停的跳動著,歪著頭好奇的打量著獸舍里面。
這時,一個壯實的女獸人走了進來。
她一邊擼著自己散落下來的藍色長發(fā),一邊氣憤的將斷掉的絨線圈丟在地上。
嘴里還罵咧咧的咒罵著:“該死的山姆老爺,盡賣些劣質(zhì)產(chǎn)品,便宜是便宜,結果用幾天就壞了?!?p> 說著女獸人打開大廳墻角的一個儲物柜,呯呯嗙嗙的翻找起來。
“啾啾啾?!贝皺羯隙字娜给B見狀興奮的叫起來。
它伸開雙翼,舒展著漂亮的銀色飛羽,雙爪在窗欞上用力一蹬,便飛了起來。
那壯實的女獸人聞聲手下動作一頓,視線轉了過來。
只見這雀鳥像是在確認什么,在空中繞著女獸人轉了一圈,最后開心的落在她肩膀上。
然后再次發(fā)出嘹亮的叫聲,接著用黑色的尖嘴啄了一下抓著的包裹。
女獸人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伸手接過鳥抓著的包裹,準備打開它。
“啾啾!”
銀色翅膀的雀鳥立刻著急的叫喚起來,并且用小嘴輕輕的啄了她的頭發(fā)一下。
“哦,抱歉,銀翅鳥,忘了給你酬勞,等等?!?p> 女獸人摸了摸它的墨色翎羽,將包裹放在從儲物柜里,然后從最底下那格,翻出一個小木盒來。
剛剛掀開盒蓋,那銀翅鳥便歡快的從肩膀上跳起來,一下竄到盒子上方,迅速從里面叼走了最大的一顆摩摩樹果實。
它得意的用嘴銜著那顆香噴噴的摩摩樹果實,撲騰了幾下翅膀,在空中原地轉了幾圈,然后從窗口鉆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這女獸人便是馴獸院的三年生黛西,性格比較穩(wěn)重,被任命為低階獸舍的管理。
黛西也很珍惜這個機會,不僅可以鍛煉自己,還可以拿到些許勤工助學的工資。
所以她每天必是第一個來低階獸舍準備的。
黛西看著銀翅鳥飛走的窗口,笑了笑,拿出儲物柜里備用的絨線圈將頭發(fā)一把束了起來。
然后目光疑惑的停留在柜子里的包裹上。
自己前天才將最近打工的收入都寄了回去,母親不應該這么快來信呀。
這是誰處心積慮從別人那要到了她的子石,用銀翅鳥寄來的呢?
作為一個獸人,她沒有思索太多,稍一猶豫便打開了包裹。
“嘶——,這!”
黛西瞪大眼睛看著包裹布上的一堆流光溢彩的月光碎石。
即使是碎石,但是這里的月光碎石,都足夠在羅蘭城里買一棟像樣的小樓了。
對方將一堆月光碎石這樣隨意的寄給她,這樣的出手,只怕對方是精靈貴族,并且用意蹊蹺。
黛西目光一凝,碎石縫隙里透出抹淡黃色。
撥開碎石,下面是一卷被壓得略癟的火漆封緘的信。
羊皮紙上極為潦草的精靈語寫著,讓黛西給新來的實習生一點教訓,奉上月光碎石表達謝意。
黛西眉頭緊鎖,捋著自己的發(fā)尾,陷入了思索中。
這次通過考試的一年新生就安妮·卡密拉一個,二年生照例還是沒有考上。
這位在外族中以美貌聲名遠揚的新生,成績也是非常優(yōu)秀,僅僅一個月就過了實習考,破了馴獸院的記錄。
可不要以為實習考多容易,要知道最放養(yǎng)的就是馴獸學院了。
如果說魔法學院好歹還有必修的魔咒學等等,馴獸學院基本是靠自學。
不過在學院只要通過實習考,就會有接觸到各種魔獸的機會。
這里的獸舍聚集了成千上百種馴服過的不同危險程度的魔獸。
圖書館還有各種魔獸飼養(yǎng)指南,這些都是不外傳的書籍。
只是馴獸幾乎只有獸人才學,精靈都是熱愛魔法的,怎么想都沒理由忌憚這樣一位馴獸新生。
黛西一直都嚴格要求自己,從來沒有利用過職權欺壓過其他同學,也不屑于這樣做。
不過……
她前些日子回家,半夜從母親的房中聽到極微弱的呻吟聲,還以為有歹徒或者魔獸欺上門來。
結果推開門,發(fā)現(xiàn)母親背對著自己,蜷縮在床上,抱著腿咬著被子在強忍呻吟聲。
淚水一瞬間涌上了眼眶。
小時候部落曾遭遇到魔獸潮襲,父親為了抵御魔獸而喪命,母親也因此斷了一條腿。
從小就是母親拖著斷腿,含辛茹苦的把自己和弟弟拉扯大。
連來圣維德念書的費用,也是母親厚著臉皮到處借來的。
甚至弟弟艾克也早早就沒有念族里的學校,外出四處打工,什么都舍不得吃用,把攢下來的錢統(tǒng)統(tǒng)寄給了自己。
雖然艾克老是笑著說,自己不愛玩也不愛念書。
姐姐這么有出息,自己有的是力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多賺點錢給姐姐念書。
但是黛西知道,沒經(jīng)歷那場浩劫之前,艾克可是部落里最皮的男孩子,他不愛玩誰信呢?
這一堆月光碎石,對于那位精靈貴族,可能只是零用錢里面微不起眼的一部分。
可對于她,這些完全足以還清家里的欠款,還可以去找名醫(yī)治好母親的傷病。
艾克也可以不用再去打最低等下層的臨工,憑自己心意活著,學點什么。
恍惚間,黛西仿佛又回到小時候。
到了吃飯的時候,廚房里香氣四溢,她總是抑制不住的跑進去,趁母親轉身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鍋里挑肉吃,或者從砧板上挑揀生的蔬果吃。
平時四處撒野不見人影的艾克,必定也會在此時,不知從哪個角落神出鬼沒的冒出來。
艾克人小鬼大,個子矮夠不著鍋,就三兩下爬到她背上,一起偷菜吃。
任她怎么小心,艾克也總有辦法把她洗的干干凈凈的衣服蹭的滿是泥。
這時,外出狩獵的父親總會滿載而歸。
同時一起到家的是——被艾克欺負了抽噎不止的鄰家小孩,還有上門告狀的滿臉怒氣的鄰居大嬸。
這邊父親賠著笑臉好不容易送走了鄰居,那邊母親發(fā)現(xiàn)煮好的餐點被偷吃了。
艾克嚇得縮在黛西身后,連尾巴都抖抖的夾在兩腿間。
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父親發(fā)脾氣。
盛怒的父親,抄起墻角的掃帚便追著艾克一通揮舞,其實重重揮起,輕輕落下,而且就沒碰到艾克幾下。
母親是又氣又擔心,也氣喘吁吁的追著拉父親。
黛西則蹦跳著,拍手笑著叫好。
而父親自己追著追著,也總是忍不住笑著做了罷。
父親一邊大笑著一邊說,艾克現(xiàn)在的樣子,和他小時候被爺爺追著打是一模一樣的,不愧是他的兒子。
而這些仿佛已經(jīng)離自己很久很久,久的好像是前世一般。
黛西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獸人少女,艾克也不再是那個懟天懟地的頑皮少年,母親也不再是那個行動如風的愛笑婦人。
黛西凝視著那一堆燦爛耀眼的月光碎石,手慢慢攥緊了手里的羊皮紙,將其捏成了一團。
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溢出來,一顆顆滴落在手中的信上。
自己的原則和家人之間,得做個抉擇了。
最后她心一橫,下定了決心。
黛西從柜子里掏出火石,擦出火花將信的一角點燃,默默的看火焰將信整個燒成黑色粉末,然后將包裹仔細系好,放入自己的私人儲物柜,鎖好。
晚上下學了找個時間給母親寄回去。
還得寫封信想個合適的理由解釋月光碎石的來歷,讓母親拿這個去換錢治病。
安妮·卡密拉,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