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白綾掛在清河鏢局的內(nèi)內(nèi)外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白紙錢落在了還沒有下葬的十幾具黑漆棺木上面。
一個用白綾蒙著眼睛的男人正在棺槨前面燒紙錢。男人的動作很呆滯,他的嘴不斷的開開合合,似乎在說什么,不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男人就是在那夜押鏢的總鏢頭鄧引海。
那夜的鬼魅毀了他的一雙招子也讓他變的越來越沉默。及至今日,他似乎只會用這種沒有聲音的方式不斷的對尸體說話。
鄧引海的語速很快,即使是精通唇語的人也沒有辦法清晰地分辨出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陳乾海的眉頭擰得很緊,他整個人的脊背都已經(jīng)彎了下去,像是驟然間老了十幾歲。
他很清楚那一趟鏢有多重要,無論是這一趟鏢的本身還是送鏢的人對于他們來說不敢出現(xiàn)任何錯漏的存在。
現(xiàn)在他們的鏢被劫了,還折損了十幾名鏢師一個總鏢頭。
陳乾海又嘆了一口氣。
一陣夾雜著金屬撞擊聲的馬蹄聲自大門前傳了進(jìn)來,十幾個穿著清案司官府的人飛身下馬,闖進(jìn)了清河鏢局。
鄧引海抬起頭看了一眼為首的男人又低下頭繼續(xù)燒紙,他仍舊用一種沒有人會聽見的聲音對棺材里面的人講話。
“原來是顧副指揮使?!?p> 陳乾??匆姙槭椎哪腥耍⒓雌鹕肀辛艘欢Y。
鄧引海有一些抬起頭,愣愣的盯著棺材,心說原來他就是顧安啊。
“陳鏢頭客氣了?!鳖櫚脖Я艘蝗笞叩焦讟∏懊嫔狭酥?。
“這位就是當(dāng)夜押鏢的鄧鏢頭?”
顧安看見愣愣的鄧引海皺起了眉頭。
“正是他,不過引海如今似乎損了心智,一直沉默不語。”
陳乾海看著鄧引海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又對著顧安說道“不止顧副指揮使有何要詢問的,若是能說的小老兒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這么說陳鏢頭就是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了?”顧安的眼睛里劃過一道精明的光芒,嘴角挑起一個譏屑的角度。
陳乾??嘈σ幌滤闶墙o了顧安一個無奈地回答。
“既然陳鏢頭有說不得的地方,那陳鏢頭就自己說一說有什么能說的吧。”
陳乾海低頭沉吟一番,臉上露出了頹然的神色。
許多話他也是想說的,可是到底他還是說不得。
“據(jù)引海所說,出手的似乎是一個白衣惡鬼?!标惽5纳裆行擂?,似乎他也覺得惡鬼劫鏢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無稽之談。
顧安看了陳乾海片刻,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就只有這么多?”
“眼下只能說這么多?!?p> 顧安的臉色很不好。
這趟鏢的鏢主是誰他當(dāng)然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那一位,一件鏢車被劫的事情也不會出動清案司。
陳乾海如今的隱瞞讓顧安心里有一些困惑。他不知道陳乾海的沉默是因為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是那一位的意思。
“想必顧副指揮使也知道這趟鏢的鏢主是誰,老朽也是無可奈何?!?p> “陳鏢頭說是有惡鬼?”顧安挑了一下眉。
他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說,不過他倒是知道一個鬼,一個入夢的山鬼。
“引海先前只說出手的那個東西縹緲詭異,實在不像是人。”
“茲事體大,陳鏢頭如果想到了什么還望告知顧某人?!?p> “恕不遠(yuǎn)送?!?p> 陳乾海的臉上一直都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他是真的無奈,也是真的不可說。
顧安路過鄧引海的時候忽然間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落在了鄧引海張張合合的嘴上露出了一些驚訝的表情。
一個正常的人是不會用這樣的語速說話的,即使鄧引海如今看起來并不正常,他也不該如此冷靜有如此迅速的說話
就像是在刻意的掩蓋一些事實,又像是在可以的吸引一些注意。
顧安的心里生出了這樣的想法,然后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清河鏢局。
“武吉,你隨我走,你們會清案司向黎指揮使復(fù)命。”顧安直接拋下駿馬,扯起一個模樣憨厚的大漢,甩下一句話就走。
“是。”
“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北粏咀魑浼暮┖翊鬂h瞧著顧安沿著東青街一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這位副指揮使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顧安并沒有理會武吉的詢問,他要去拜訪一個可以入夢的山鬼,現(xiàn)在他急需要一盞特殊的燈籠。
顧安找了很久,終于在一家掛著燈籠的小攤上面找到了一盞特殊的燈籠。
這盞燈籠很奇怪,它里面的燭火并沒有被點燃卻已經(jīng)顯露出了一種幽藍(lán)色的光芒。寒冷的光芒看起來就如同是森然的鬼火一般。
“老板,這盞燈籠多少錢?”
“二十兩銀子。”
店老板一直低著頭,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好。”
顧安拿出二十兩銀子放到了小攤上就取下了那盞燈籠。
武吉趴在顧安的耳朵邊上小聲了說了一句“大人,這個燈籠最多就值兩文錢?!?p> “走?!?p> 顧安并沒有解釋,一手拎著武吉的領(lǐng)子一手拎著燈籠抬腳就朝著東方走去。
“大人······”
顧安并沒有理會路人的目光,也沒有理會武吉的掙扎。他只想去找到那一位山鬼,所以其余的事情地于他來說就沒有任何的作用了。
在綠潭的前面顧安松開了抓著武吉的領(lǐng)子,停住了腳步。
他低下頭看了手里的燈籠一眼,挑了一個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
“你也坐?!?p> 顧安難得語氣溫和的對著旁人說了一句話,武吉用手撓了撓腦袋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到底他還是坐到了顧安的身邊。
“大人,您為什么用二十兩銀子買了這么一盞燈籠啊?”
武吉盯著顧安手里的燈籠看了半天,到了最后也只是覺得這盞燈籠除了冒著幽藍(lán)色的熒光也就沒有其他的特殊之處了。
“這是請鬼的燈籠,當(dāng)然值二十兩銀子?!?p> 顧安的目光落到了浮花島后面水菱洲。他要請的鬼就在里面。
綠潭的距離對于他來說并不遠(yuǎn),更何況水中還有四十九棵古沉木。
如果他想,他輕易地進(jìn)入水菱洲。但是他不是葉蓮舟,即使他有隨意進(jìn)出水菱洲的能力,也沒有隨意進(jìn)出水菱洲的資格。
“請鬼?”武吉臉上困惑的表情越發(fā)的濃重,他自然是不相信世上有惡鬼的,他記得顧安也是不相信的,所以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個山中艷鬼?!?p> 顧安低頭看著燈籠在水中的倒影低聲的說道“言說山中多艷鬼,不知入夢當(dāng)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