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攤位上最貴的面具竟然這么不結(jié)實,不過橋上人太多,一時沒注意撞到了淳王后背,那面具竟然“咔嚓”一聲碎了。
眼見狐貍面具掉在地上被回身的淳王踩得更碎,卓暮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抱歉的對慎世子道:“你的銀子打水漂了。”
連個響都沒聽到。
慎世子看著一旁皺著眉頭的淳王,干笑幾聲道:“無妨無妨,正好走了半晌也累了,不如找個地方歇息一下,我看這河邊酒肆挺多的?!?p> 說著慎世子好像看到什么似的,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對著前方揮了起來。
煙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猛地一下抓緊了卓暮云的手,“姑娘啊...咱們好像忘了點什么...”
“???你說什么?”卓暮云不解地順著煙羅不知所措的目光轉(zhuǎn)頭,看見不遠處一臉寒霜坐在酒肆窗邊的文廷玉,一顆心直接沉到河底。
光想著牛肉粉,忘了文廷玉說做好了花燈等她一起去小池塘的事了!
煙羅看了看凈河邊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放花燈的男女,又想了想文家花園那座小池塘,貼近卓暮云耳邊道:“要不,我溜回去把文先生的花燈取來吧,我看在凈河放比在小池塘有意思多了。”
卓暮云快要背過氣去,這是在哪放的事嗎?這是牛肉粉的事,是牛肉粉的事就是煙羅的事,要不就都推到煙羅身上去吧?可跟她關(guān)系好才沒幾天實在不太合適,怎么偏巧今天李傳風(fēng)不在呢?平時這種熱鬧他都是沖在最前面,今天到底去哪兒了?
此時在卓寂房中罰跪的李傳風(fēng)不禁打了個噴嚏,明明是寧王扯著他去割文廷遠的子孫根,老頭子為什么要罰他跪?他已經(jīng)夠倒霉了,晚飯都沒吃,到底是誰在背后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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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暮云被煙羅拉著,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jīng)坐在酒肆里了,左邊是文廷玉,右邊坐著淳王,對面是寧王,慎世子坐在二人之間,氣氛有那么一點尷尬。
寧王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促狹的看著她,揚聲道:“你們約好了一起來的?”
“沒有,就是吃牛肉粉時候遇上的。”卓暮云說著瞟了眼端著杯喝酒的文廷玉。
“你們約好了吃牛肉粉?”
卓暮云錯著牙,在桌子底下抬起腳狠狠的踹向?qū)幫酰骸澳懵牪欢嗽???p> “哎呦!誰踢我?”慎世子身子一歪,杯里的酒灑了一桌子。
卓暮云朝著寧王翻了個白眼,心道:等回去定要向述瑤告他一狀。
文廷玉仿若沒看到她的小動作,面上的冷色早已不見,一如往日溫良和煦的樣子,向淳王道:“王爺和世子若是喜歡晉陽的小食,可以去珍味樓,那里的玲瓏湯包堪稱一絕?!?p> 卓暮云立刻點頭道:“對,特別好吃,包子皮玲瓏剔透,用筷子輕輕一戳湯汁就出來了,濃香四溢啊!”
世子和煙羅齊齊道:“真的?”
淳王則側(cè)頭看著文廷玉,沒有說話。
文廷玉又道:“不過珍味樓的玲瓏湯包每天只有五十份,今日這個時辰是沒有了,明日可以請早,世子若是現(xiàn)在想吃東西可以去凈河碼頭邊的左記嘗嘗魚膾?!?p> “左記的魚膾玲瓏剔透,入口即化,是我吃過最鮮美的,”卓暮云附和。
慎世子“唰”地起身:“那還等什么趕緊走啊!”言罷見眾人沒動,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看向淳王道:“二哥,上次打賭你輸我的銀子還沒給,不如今日就做東請吃個魚膾一筆勾銷吧!”
淳王端起酒杯送到薄薄的唇邊,淡淡道:“吃魚膾不如吃牛肉粉實在。”
煙羅十分認同淳王的話,但看見她家少主憋紅的臉,一副恨不得吃了淳王的樣子,忍住沒說話。
“張大娘家的牛肉粉味道怪怪的,我再也不去了,”卓暮云轉(zhuǎn)頭氣鼓鼓的向煙羅厲聲道:“你以后也不許去!”
煙羅張了張嘴,不去就不去吧,她今天吃多了反正近幾日也吃不下,過幾天少主消氣再說吧。
世子揉了揉眉心,二哥怎么回事,他要愁死了。
坐在對面的寧王見卓暮云急了,忽然想到要是這丫頭回去向述瑤告狀,以她在述瑤心中的地位,自己可能又要從手脫臼回到癱在床的階段,不禁打了個冷顫,暗道還好及時反應(yīng)過來,面不改色道:“晉陽這七月七真沒意思,連個放煙花的都沒有,還好本王機智,提前叫人從盛京運了煙花過來,本想放給瑤瑤看的,今日就便宜這些庸脂俗粉了?!?p> 寧王說著晃悠悠的起身,抖了抖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伸手用折扇敲了下卓暮云的頭,道:“發(fā)什么呆,有煙花看還不走?等著八抬大轎請你呢?”
卓暮云揉著額頭,余光瞥見正要起身的文廷玉,才跳起來對寧王笑道:“王爺對姐姐如此用心,我這個做妹妹的感動極了,等回家定會向姐姐替王爺美言幾句!”
寧王聞言眨了眨眼道:“算你有良心。”
慎世子跟著笑道:“有卓姑娘在旁幫忙,看來三哥抱得美人歸的日子不遠嘍!二哥,你可得好好跟三哥學(xué)學(xué)!”
“無聊!”
“無聊嗎?”世子湊在淳王耳邊說:“二哥,你老端著王爺?shù)募茏涌刹恍醒?,對喜歡的女子要用心才行,不然...”世子朝在文廷玉身后亦步亦趨的卓暮云努了努嘴:“小姑娘可就跟別人跑了呀!”
“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胡說?那你巴巴的從寧川跟到晉陽來做什么呢?”世子不由分說拉著淳王起身,“就當(dāng)是我要看煙花,二哥陪我也成!”
淳王甩開慎世子的手,大步出了酒肆,跟上寧王等人往城西方向去了。
城西的凈河邊,距離文家宅邸不是很遠,寧王提前叫人尋了個視線極好又相對清凈的亭子,擺好了鋪著錦墊的椅子和瓜果差點,他大刀闊斧的坐下,“唰”的一下打開折扇,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瞇了起來。
瑤瑤不來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她在房中也能看見,寧王想著述瑤那傾國傾城的樣貌看著煙火出神,該是怎樣的美景啊。
卓暮云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悄悄拉了下文廷玉的袖子:“師兄...”
“嗯?”
“我是跟煙羅一起吃的牛肉粉,后來才遇上的世子他們...”
“嗯,我知道,”文廷玉低頭看著卓暮云的眼睛,茶色的眼眸里是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文廷玉聽到她說“回家”,不由笑了,修長的手溫柔地摸著她的頭道:“等看完煙花,我們再回家放花燈,你若是喜歡凈河熱鬧,我們就取了花燈去凈河放?!?p> 卓暮云歡快起來,拉著文廷玉坐到亭子邊,煙羅捧著一碟蟹黃酥站在他二人身后。
不一會兒,“嗖”的一聲,一條銀蛇隨即升空,在夜幕中炸開,河面上的煙花開始了。
一朵朵煙花或如秋日的金絲菊,或如流星徘徊夜空,或如天女散花,或如金戈鐵馬,璀璨無比地照亮了晉陽的夜。
卓暮云睜大眼睛看著,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這么美的煙花,就像一場美妙的夢,生怕一眨眼就看不見了。
文廷玉只看了一眼煙花,便轉(zhuǎn)頭看著身旁的卓暮云,再絢爛的煙火也不如她的一顰一笑美妙,想到以后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不由得心疼起來。
他的小師妹,真的要長大了,等去了盛京自己就不能每天守在她身邊了,這樣美好的夜晚和她那純真的笑容還會出現(xiàn)嗎?他輕輕撥開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放入掌心,溫柔的握著。
慎世子扭頭看了眼瞧著二人的背影出神的淳王,深深地嘆了口氣,二哥八成是沒機會了。
煙火轉(zhuǎn)瞬即逝,一如淳王眼中的波動,他與肆意張揚的寧王終究不同。
“明日便回盛京吧,”淳王淡淡道。
慎世子看見淳王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好。”
最后一輪煙花綻放后,天空又恢復(fù)了夜色,原本聚在河邊看煙花的人們漸漸消散,亭中的幾人靜默片刻也陸續(xù)起身,忽然一個衙役從人群中沖到寧王面前。
“王爺!不好了!有人闖進牢里把文廷遠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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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一片狼藉,衙役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除了被劫走的文廷遠,牢中的囚犯也有不少趁亂逃了出去。
晉陽府臺陳元垂首站在堂中,寧王和淳王一左一右坐在正堂。
陳元一個頭兩個大,一個混世魔王就夠了,又來一個冷面閻王。
淳王冷聲道:“封城了嗎?”
陳元忙拱手道:“今晚城防營指揮使陸辰正與微臣在府衙議事,是以事情一出他便立刻封閉城門,眼下他正帶人在城中驅(qū)散人群搜查逃犯,想那文廷遠還未來得及出城?!?p> “死傷多少?”淳王又道。
“牢房當(dāng)值的廷尉、管營、差撥等五死七傷,趕到的十個衙役死了三人,四人重傷,六名囚犯趁亂逃出,被陸指揮使射殺兩人,”陳元臉色煞白,袖子里的手不停地抖,他這府臺算是做到頭了。
寧王幽幽道:“損失慘重啊...”
陳元差點跌倒。
淳王看向文廷玉:“文廷遠在城中可有落腳處?”
文廷玉搖搖頭,道:“他外祖家遠在東海,至于他的那些酒肉朋友,我不常在家中不是很清楚,等回去了在下會請長兄列個名單給王爺?!?p> 淳王點頭,向陳元道:“秦鳳樓那個牡丹也叫人去查一查。”
“還有府臺后巷,”卓暮云接了一句,見眾人看她忙道:“之前聽姐姐說,張姨娘被人偷偷帶回城,就在府臺后巷賃了個小院?!?p> 陳元忙應(yīng)了,急匆匆的出去,一邊吩咐人去通知陸指揮使,一邊親自帶著衙役往后巷去了。
“且要折騰一晚上呢,二哥呀,這么大的事兒就麻煩你啦!”寧王不客氣的向淳王拱拱手,起身要走。
“三弟,你已是開府多年的正經(jīng)王爺,整日吊兒郎當(dāng)?shù)南袷裁礃幼??”淳王皺著眉頭。
寧王渾不在意,笑嘻嘻道:“正經(jīng)王爺不是有你和大哥嗎,將來還會有五弟、六弟,我這人除了游玩享樂別的都不會,更何況是劫獄這么大的事,弟弟我還是回文家照顧瑤瑤去,免得給二哥添亂,再說萬一那個傻銼跑到文家報仇嚇到瑤瑤怎么辦?”
淳王不以為然,能嚇到那位閣主的人怕是還沒出生,“罷了,你要走就走,別在這叨叨起來沒完?!?p> “得嘞!”
“文先生和卓姑娘也一起回去吧,外面亂,你們一起走有個照應(yīng)穩(wěn)妥些?!?p> 文廷玉和卓暮云聽見淳王的話也不多說,拱手道別,與寧王一道出了府臺。
此時晉陽已全城戒嚴(yán),街上城防營的兵將縱馬而過奔向各方,剛走過兩條街,就只剩卓暮云四人。
“師兄,劫獄的人會是宋公子嗎?”
“不知道,沒抓到人就不能確定。”
“他們?yōu)槭裁匆侏z呢?會不會是文廷遠手上還有什么東西?”卓暮云低頭出神,腳步也慢了下來。
文廷玉見她如此也放慢腳步,正要招呼寧王,卻忽然凝眸一把將卓暮云推向身后,“云兒小心!”
兩道黑影伴著寒光霎時與文廷玉糾纏在一起,煙羅也與一個黑衣人打作一團,寧王聽到動靜欲過來,卻被從屋頂上躍下的兩個黑衣人纏住。他的兩個暗衛(wèi)見狀閃身而出攔住黑衣人,寧王忙向卓暮云奔去,只見角落里一抹黑影迅極而過,直直沖向那黃衣少女。
文廷玉沒有隨身帶兵器的習(xí)慣,只能以肉掌與對方互搏,見卓暮云遇險變了臉色,在對方刺中他肩膀的瞬間奪過刀,飛身而起。
“云兒!”
“少主!”
“卓姑娘!”
那黑影的刀泛著藍光,竟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