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坐上去參加宮宴的馬車上,寒時才稍稍放松一點。
溆朝被寒時安置在銜霜閣內(nèi),臨走前留下糕點粥水,又將銜霜閣里里外外吩咐一遍不許人隨意進出銜霜閣,不許折辱閣里海人。如今庭都有許多海人的禁令,但貴族圈養(yǎng)海人取樂已有多年,所以庭州王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次宮宴寒時身邊只帶了素喜,李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身邊都跟著兩個丫鬟隨候,李夫人提議讓她多帶一個丫鬟,依舊被被寒時拒絕。
寒時在邊疆的時候,身邊只有花嬤嬤一個人照顧,她也更喜歡自己收拾,且霜風眠夫婦都很敬重花嬤嬤,花嬤嬤就好像是他們的長輩。
李府里的奴仆,任憑打殺,雖活著,卻恍若泥胎木偶一般。
素喜坐在寒時的一邊,挨著車窗,她見寒時沒帶上那個小海人一起赴宴,輕輕松了一口氣。海人在人族大陸地位低下,甚至不如她們這些奴才。她十分不解,為什么寒時自幼隨霜將軍夫婦生活在邊疆,卻仍舊待一個卑賤的小海人那般好,甚至霜將軍夫婦戰(zhàn)死邊疆……
馬車一輛輛的走在路上,宮道變得狹窄,緩緩從兩列排成了長長的一列,
寒時坐在車里無聊,因素喜規(guī)矩多從不多言,就閉眼靠在車廂壁假寐。
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寒時的手撐在座位上穩(wěn)住了身體,素喜卻因神游天外一時不妨,撞到車壁上,疼的她齜牙咧嘴的。
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車夫告罪的聲音:“老奴該死,驚擾了郡主。”
“發(fā)生了什么事?”素喜掀開簾子,臉上有些薄怒。
“是前面王家的馬車突然搶道了。”車夫惶恐回道。
“是王尚書家的馬車嗎?”素喜問道,她不記得錦都除了王尚書家,還有哪家姓王的高官,可是王家人一向以知書識禮聞名,不可能會做搶道這么無禮的事吧。
車夫說是。
素喜皺了皺眉,還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李夫人,李夫人的馬車在前面,肯定沒被波及到。
寒時道:“許是王家人有什么要事?一件小事而已,不必計較,繼續(xù)趕車走吧,不要再耽誤時間了?!?p> 馬車又開始走動起來。
“這事就不必告訴外祖母了。”寒時對素喜道。
素喜點點頭,寒時不計較,她沒什么好說的。
王尚書……寒時想到一位故人也姓王,年紀輕輕,卻十分穩(wěn)重,待她也很好,似乎說過與王尚書家是親戚——霜風眠與時下當權(quán)者任人唯親不同,他信奉有能者當先,從不結(jié)黨營私,因此帳下有許多良將。
馬車進宮又走了一小段路才停下,寒時被素喜扶下車,下車后便見到李夫人正領(lǐng)著二位舅母并四個表姐站在廊下等她。
寒時走過去,李夫人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道:“走吧。”領(lǐng)著她們朝宮宴去。
宮里除了王上世子,大妃和受寵的公主,其余人禁止乘車,只能步行。
庭州王宮占地面積是全十六州最大的,此時已經(jīng)申時末,等走到宮宴的宮殿時已到了酉時,一番路走下來,也不怎么冷,有些穿的太厚的夫人小姐甚至還出了層香汗。
如今的庭州王自從元后死了就沒有再立王后,后宮權(quán)勢最大的只有喬妃和白妃二人。
這次的宴會是喬妃安排的,她八面玲瓏,最得庭州王的歡心,寒時的位置刻意被放在了世子旁邊。
此時宴會座上全都是女眷,寒時一行人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宴會上還空了許多位置。
直至酉時一刻,男人們才結(jié)伴而來,其中最尊貴的當然是庭州王,女眷們紛紛起身行禮。
庭州王坐到王座上后對下面的人斗擺擺手,“今日是除夕宴,不必多禮?!?p> 眾人謝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寒時謹記下午馮嬤嬤教導的規(guī)矩,不可亂看,不可多食,不可多飲。身邊沒有相熟的人可交談,于是垂著頭看自己盤中做工精致的點心的神游。
庭州王獨坐在高臺上,底下的大臣挨個在說吉祥話敬酒,夫人小姐們則紛紛作嫻靜淑雅的姿態(tài),彼此交談亦是小習翼翼。
寒時正發(fā)著呆,突然她的盤子里多出了一塊兒炙羊肉,一抬頭,發(fā)現(xiàn)是坐在她旁邊的世子用公筷夾給她的。
世子今日一襲紫衣錦袍,頭上戴著白玉金冠,俊朗飄逸,燈光下有些不似凡人,見寒時抬起頭看他,鳳眸中便擒了些笑意,聲音如珠落玉盤:“我聽太尉說邊疆過年將軍將士們會聚在一起吃烤肉,飲烈酒,便命人制了這道炙羊肉,郡主嘗嘗味道如何。”
“多謝世子。”寒時朝他笑了笑,謝過他的好意,有些拘謹?shù)哪闷鹂曜尤ゴ聊菈K羊肉。
味道很好,但烹飪的太過精心,反而勾起寒時在邊疆時暢快吃肉,放聲大笑的回憶。
那肉不是頂好的牛羊肉部位,但勝在新鮮,在邊疆調(diào)料少,只有鹽巴增味,偶爾霜風眠烤出來的肉還有燒焦的部分,可寒時卻覺得那是她此生吃過最美味的烤肉。
口中的炙羊肉變得如同嚼蠟。
“我叫錦瑄,你可以喚我映楚,這是我的字?!笔雷拥?。
“世子如今便有表字了嗎?”寒時疑惑,男子取小字,不是只有成年那天才可以的嗎?世子今年也才十七歲?
“是我母親給我取的?!笔雷訙睾陀卸Y。
原來如此,寒時點點頭,庭州王元后好像很早以前就過世了。
錦瑄看出她的不自在,溫聲道:“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p> 寒時覺得這位世子十分隨和,不是李府那些人般惺惺作態(tài)之人,一時間放松許多,動筷子夾了些別的菜嘗。
可惜那些菜品看著好吃,實際上天氣太冷,端上來時已涼透了,沒幾道熱菜,寒時吃了幾口便不再吃桌上的菜品。
他們這里盯著的目光并不比王座上的少,有道目光一直若有若無盯過來,寒時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玫色裙子,頭戴白玉金簪寶石的小姐,那位小姐似乎有些不忿,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目光一直流連在她與世子的身上,只不過看向自己的時候有些不善。
寒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頓飯真的是吃的如同嚼蠟,飯菜是好飯好菜,即使有錦瑄在旁邊不時幫她夾些熱菜,寒時依然吃的艱難。
也不知道邊疆的將士們今年除夕吃的什么,花嬤嬤什么時候能來錦庭都,漵朝有沒有吃上晚飯……寒時放下筷子后,思緒一下子就飄的老遠。
“安定郡主?”錦瑄遞給她一盞香茗。
寒時回過神來,接過茶,咕咚一下一口喝完,“世子叫我寒時便好了。”
“那你也不要叫我世子,就叫我映楚?!卞\瑄笑道。
“……好,映楚?”寒時覺得有些太過親密,忽然見錦瑄拿出一塊干凈的手帕,在她反應(yīng)過來前,那塊手帕已經(jīng)擦上了她的嘴角。
隱隱帶著冷冽的梅香。
寒時好像被定住了,余光見到那位玫色華裳的小姐臉色變得煞白。
玫色華裳的小姐身旁的那個夫人扯了她一把,在她耳邊告誡道:“逾矩了?!?p> 李夫人可是一直有留意對面那對祖孫的,順著那小姑娘的眼神,也瞧見了世子正在幫寒時擦嘴角,她自然是樂見其成,于是心情好的又多吃了幾口菜。
“抱歉,嚇到你了嗎?”錦瑄已經(jīng)幫寒時擦拭了嘴角沾的湯汁,看寒時不再動筷,道:“在這待著甚是無趣,慶華殿后面有一片梅林,我?guī)闳ッ妨滞竿革L吧。”
這里怪沒意思的,吃個飯被好多眼睛盯著,正想緩解尷尬的氛圍,寒時當然同意。
錦瑄帶著寒時悄悄退了宴席,一出宮門,寒時就吐出一口濁氣。
“是不是感覺好多了?”錦瑄笑道。
寒時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你不餓嗎?”宴會上一直在給她夾菜,自己好像沒吃多少。
錦瑄有些意外,母后走后,宮里從沒人這么問過他了,好像他即使只吃了一點,也是正常的不得了的,因為世子怎么會委屈自己?他的笑容忽然就暖了兩分,“不餓,以后這種宴會,來之前可以吃些糕點墊墊?!?p> 宮里規(guī)矩太多,未婚的姑娘家多食會顯得嘴饞,不好看,寒時把李夫人身邊的嬤嬤都得罪透了,自然沒人提醒她。
寒時點點頭,跟在錦瑄身后,慢悠悠的走著。
從入宴各家?guī)淼氖虖亩急粠ジ舯谄畹群?,宴?nèi)只有宮娥時候,此刻二人身邊只有一個內(nèi)侍提燈跟著。
兩人慢慢的走著,拐了幾道門便進了一個叫‘冷香居’的院子。
“哇!是一大片梅林!”寒時驚喜的看著滿院子里盛開的紅梅。她在相府也見過紅梅,不過是單株,由有些瘦,開的花很少。
余之遙
總感覺我好像寫錯風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