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羨慕啊,好羨慕那一家人,再普通的一個家庭那也是一個家庭的,孩子,便是下一份生命,他身上承載的將會是下一個家,家的傳承,生生不息。
她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不覺地心中就有些難受。她回想起了好多,不再是筆下的故事,只是屬于她楊迢自己的故事。
“迢迢,你說你當初為什么要走的?。坎蝗坏脑?,我們也就不用…”那夜他抱著她道。
她沒有說話。
“迢迢,你知道嗎?有人說過,你要是喜歡上一個人的話,那在腦海中早就已經同她過了一生的?!彼麑⑺龜埖酶o了,貼著她道,“其實我在大學時候就想過,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很浪漫的婚禮,要讓你成為我最美麗的新娘,然后對你好得就要像電視劇里那甜甜的畫面一樣?!?p> “你給了別人!”
“我沒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們都在逼我,我才妥協(xié)的,是她先主動的!”他仿若委屈地解釋著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對不起誰,可是我就是喜歡你的。那時候我從沒想過,我們會再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起?!?p> “你可以給她的!把一切的好都給她,誰做那個人都可以的?!?p> “你真是個怪女人,非要把我往外推,萬一哪天我真的不要你了,你就哭鼻子后悔去吧!”
“不會后悔!””
他們再在一起的時間不長的,可就是那幾天,她為何到現(xiàn)在還貪戀不舍地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
“迢迢,你真的是太瘦了,瘦得讓我都害怕會把你揉碎了,明天給你燉烏雞湯補補身體好不好?”
“烏雞湯?那是什么?”
“補氣血的啊,對男女都好的。我老家就有烏雞,就我和我……她剛結婚的時候,我爸媽急著想要抱孫子所以就特地趕過來,帶了烏雞給我們燉湯喝?!彼χ瑩荛_了她耳鬢微濕的亂發(fā),輕聲問道,仿若在說什么別人聽不得的驚天大秘密,“迢迢,你……愿意給我生孩子的嗎?”
她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著了。
“迢迢,我對你可是一見鐘情的,不過你好像許久都未曾像我第一次見你那樣讓我驚艷了的!”
“那大概是你看走眼了吧!”
“不是我看走眼了,是你不愿意,你好似從不愿意讓別人來支配你的喜怒哀樂,換句話說,你的喜悲,我從來都不清楚是什么,你也從來都不愿意告訴我!”
她當時貌似一句都沒聽進去,沒辦法,她這個人,總是太后知后覺了的。
楊迢恍恍地在手機通訊錄里翻來翻去,如此似曾相識,她競點亮了那個號碼,振鈴響了起來,她的心跟著一顫一顫的,通了,那邊有人聲,她呆呆的。
“爸爸,你手機響了!”電話里傳來了一個稚嫩的孩童聲音。
“拿過來給我!”還是那邊遠遠的聲音。
十秒鐘后楊迢慌慌地用沙啞的聲音道:“對不起,打錯了!”
然后就無聲地掛掉了,一切就像多年前她主動給他發(fā)過去的消息一樣,一分半后撤回,附加了句“不好意思,發(fā)錯了”。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勇敢的吧!
似乎還在期盼有什么回應,可是理論上來說能有什么回應呢!她幾年前當著他的面就已經把他手機里有關她自己的一切東西都刪除掉了,一絲一毫都不給他剩下。
她還是這樣,斬斷了別人同她的聯(lián)系,卻從未斬斷過自己同別人的聯(lián)系,那些舍不得刪掉的都完好地存在于她的手機里,糾結煎熬期盼的都是她自己。
這個電話現(xiàn)在對他來說像是個騷擾電話一樣的存在了的吧。
在她即將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飛機場里,她還是同第一次坐飛機一樣迷迷糊糊,為此,她已經提前很早來了的,殫精竭慮地等候著。
手機在包里振動了好幾次,她都未曾知曉。
車途總是太讓人疲憊,她一回家便倒頭就睡,為坐飛機關機掉的手機安安靜靜地黑屏著。
接著她又被宋太太邀請去了他們家,他們的孩子已經兩三歲了,是個小女娃,甚是可愛,見了誰都會笑。之前楊迢工作太忙,也沒見過幾面,現(xiàn)在楊迢抱著她,手里沉甸甸的。
“你叫什么名字?。俊睏钐鰡柕?。
“宋嬡喬!”小姑娘樂呵呵一字一字道。
“宋愛喬!”楊迢一字一頓道,看著他們笑了。
“都是他取的名字,我說俗氣,他非要的!”依依類似于撒嬌道。
坐在她身旁的宋博仍舊還是楊迢初見時的溫馴紳士:“好聽著呢!”
“對啊,好聽著呢!”楊迢也道。
孩子是愛情的象征的吧,是愛情的結晶的孩子一定也會幸福的吧。
“喬喬,你將來一定會很幸福的哦!”她微笑道。
依依是單獨送她回來的,
回來的路上,楊迢一直欲言又止著。
倒是依依先開了口:“迢迢,我可能要離開這座城市了?!?p> “離開?為什么?”她吃了一驚。
“大城市生活經濟壓力太大了,也不想用大半輩子來當車奴房奴了,我們倆的工資加起來其實也沒多高的。所以我和他合計了一下,我們還是回家鄉(xiāng)的縣城吧,至少在那里我們可以有一間還不錯的真正屬于我們這個小家的房子,而且離老家也不遠,有空還能常回家看看老人們!”
“這樣挺好的,一家人在一起,怎樣都好的!什么時候走?”
“很快,他那邊已經打理好了,這兒的業(yè)務一交接就可以了,應該最遲一星期后!”
“我也有事……”
“什么?”
“我可能也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你不是挺喜歡你的工作的嗎?怎么這么突然?”
“就是因為要換工作了?。 彼p手五指錯落交織在胸前,故作平靜的語氣道。
“換工作?”依依有些詫異。
“不寫了,再也不寫了!”她咬緊下嘴唇,昂起頭看著天空,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再多說不出一個字。
“迢迢…”依依輕聲叫著她,想說點兒什么卻又不知能說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楊迢看著她,溫和地笑道:“總之,很高興認識你,也很高興能目睹到你的幸福!”她給了她一個擁抱。
“你真的確實了嗎?”
“確………定了吧!”
“其實楊迢,你也不再是年輕氣盛的小姑娘了,你也是時候該安定下來了,如果可以的話,遇到了差不多的人,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我知道,那依依,再見了!以后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再見!”
原來她的再見的潛臺詞是再也不見了的??!
后來,依依一家搬離了這座城市,他們之間貌似就再也沒有了交集。
人與人在不經意間總會存有那么絲縷的奇妙聯(lián)系,人與人的關系就是可以如此巧妙的。
當她天真地想要另換工作時,她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也什么都做不好了,沒有文憑沒有一技之長的她還剩下什么的呢?就那一堆沒用的破字,誰會想多去看她一眼。
楊迢離家的第十五年,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連自己都真的養(yǎng)不活了,她厚顏無恥地給家里打了電話。
“爸,媽,家里急用錢嗎?”
“不急啊,你以前寄的錢我們都存著嘞,你在外不要太苦了自己的!”
“我寄給你們就是讓你們用的,都是我余下的,你們花?。 彼驗檫@個紅了眼,以近乎謾罵的焦躁口氣道,“我寄給你們就是讓你們花的啊,你們存著干嘛???”她越說越激動,身體從窗口旁直挺挺地滑落攤到了地上。
你們不要,如何能消除她的愧疚?
“也不是沒花的啊,我那次住院也花了的,還得虧你寄回來的錢呢!”
“你――住院?什,么時候?”
“沒啥大事的,現(xiàn)在也還挺好的,我跟你爸身體都好著呢!就是,你啥時候再回家啊,都挺想你的?!?p> “今年,你過五月份生日的時候我回去好吧?”她壓低聲音道。
“好好好,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我們一塊花!”
“嗯,不說了,我睡了!”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匆匆掛掉了電話。
每次都是這樣,無論和他們說些什么,總是會說著說著就哽咽得不能自已,那是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那是這個世界對她最柔軟的地方。
她把自己的辭職信一拖再拖都沒有上交,你知道她極少同人打交道的,每每又是一忙便就到了下班后,喘口氣間,已經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了,重點是她內心的猶豫不決。
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她如約去了一家咖啡館,母親前幾天給她打電話說了些事,終于她要踏上相親的大路了。
那天,她還特地化了個淡妝,她也已經三十五了的。
“你好,你就是楊迢楊小姐的吧?”朝這邊走來一個長相還算周正的三十來歲的男子。
“嗯!”她輕笑著禮貌應道,只一眼便就不想去看了,這個人并未能在她心中激起任何的波瀾。
“楊小姐,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我知道?!睏钐龆似鹂Х?,輕抿了一小口,“先生覺得我怎么樣?”
“很漂亮很有氣質,我聽說你還出過書的呢,真是了不起,那本書叫什么來著呢?哦,對,云胡不喜的吧,我女兒挺喜歡的,不過我覺得這種書還是不適合小姑娘看的,所以就沒讓她看。楊小姐,如果你同意今后只幫我在家好好照顧孩子,并且不再寫也不要給她傳輸這種思想,我想我還是可以考慮一下你的。我在這兒有車有房,你也不用再為了生計去寫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的,我女兒還小,我就怕她早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楊迢目光緊盯著那杯咖啡,淡淡道。
“明白就好。另外,我還一直想要一個兒子的,兒子就是兒子,女兒呢我也已經有了,這生兒子的啊,我查過很多,需要…”
“我還有事,先走了!”楊迢恍恍地拿過包,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他突然叫住了她:“楊小姐,若是你覺得不行的話,那很遺憾,不過我一般都是AA制的!”
“哦,好!”楊迢回來把錢放到了桌上就離開了。
“楊小姐,我呢,不抽煙不喝酒,一直以來連場戀愛都沒談過,很干凈純粹的一個人。抱歉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似乎在這之前并沒有結過婚,那請問你還是不是處女的嗎?”
楊迢抬眸,愣愣地看了他:“我還有事,先走了!”
……
楊迢決定再掏最后一次咖啡錢,她累了。
不過這次這個人還算可以,至少在她看來挺正常的,談吐也很得體,人看上去…也還可以,沒讓她掏咖啡錢,所以這一次省下來下次用吧。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她看人的確沒啥眼光。
這天還突然降下了傾盆大雨,那人便主動送她回家,他也沒有傘,便就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撐在他們的頭頂送她到了樓下。
楊迢挺不好意思地隨口一說:“要不你先來我家,等會兒雨停了再回去吧!”
他倒還真是說不放心地怕她感冒了什么的然后跟著她上了樓,這倒是讓楊迢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一路上表現(xiàn)得都太過曖昧了,曖昧得讓她極為不適應。
“你先快去洗個澡吧,別感冒了,我給你看著!”
“啊?”楊迢有些尷尬,卻還是應下了,“哦!”
“沒事,我?guī)湍憧醇?,你放心去吧!?p> 楊迢想著想著就覺得十分奇怪,突然衛(wèi)生間的門好似顫動了一下,她明顯感覺有人從外面重重往下壓了一下,可能因為里面反鎖著才有的顫動。
她一閉上眼,忽爾又覺得外面有翻箱倒柜的聲音,她任水淋下,心懸著一動不動了。
“楊小姐!”一陣敲門聲讓她驚魂未定。
“?????!”她被驚醒得應道。
“你可是洗好了?若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回去的?!?p> 她輕舒一口氣,覺得可能是自己有點兒神經質了:“不好意思,馬上就好了,你稍等!”
在她穿衣服的時候,手機亮了,有好多條信息和未接電話,她再看衣服兜里的那個對方的信息,心下一驚,門外這個人是個騙子。
敲門聲依舊,用輕和的聲音掩蓋掉那迫不及待的語氣:“楊小姐?”
正此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響聲驚動了門外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