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我們一起回家!”陸小千一邊拉著爸爸的手,一邊拉著媽媽的手,乖巧地說道。
“回家,肯定回家啊,我早就想回家了!”陸佳禹輕拍著兒子的小腦袋道。
“是啊,我看小千是被嚇到了,佳禹,你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再有事也不能著急的啊!”妻子對她的父母以及外人都是這樣解釋的,是他老家母親病重,妻子工作不及,商量好后就由他帶著兒子回老家,不料急匆匆地出了車禍。沒人猜忌他們,就連妻子的父母都信了,更別說是旁人了。
回到家,妻子的父母回去之后,妻子早早地哄小千睡著了,晚間回到臥室,也無需再演戲了。
陸佳禹縱然在心里原諒了妻子,但他覺得還是該給妻子點(diǎn)兒教訓(xùn),近來他發(fā)現(xiàn)諷刺妻子也是別有意味的,沒人的時候便也就總這樣同她刻薄地說著話。
“還知道把這些換了?。课铱匆紤]換個床的吧,把這個送去給那個人,剛好你們以后還都方便了!”
“陸佳禹,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
“是誰忍誰很久了,我的妻子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的家里,跟別的男人…你瞞了我多久了?。渴遣皇悄翘煳也换貋?,你都準(zhǔn)備好了再跟他多生幾個了?。课抑滥惚緛砭颓撇黄鹞?,任憑我對你再好,你都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辦法的對吧?”
“不喜歡,對,我就是不喜歡你,我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了,同你跟你這種人結(jié)婚。”妻子語氣中浸透著憤懣,絲毫不示弱。
“你后悔了嗎?后悔了那離婚???”他承認(rèn)這句話只是貪圖一時之快,他沒想過真正同她離婚,妻子畢竟是妻子的,他想著其實(shí)只要她服軟一下,哪怕同他撒個嬌,他都是不會再這樣下去的。
“離婚?陸佳禹,你真要跟我離婚?”
“都已經(jīng)這樣了,你已經(jīng)對我完全沒興趣了,干嘛還要委屈自己跟一個不愛的人湊合著過完這半輩子?”他裝不下去了,其實(shí)他怕離婚的,真要離了婚,他不敢想象這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么多年的生活會轉(zhuǎn)變成什么樣子。
“要離婚,好,兒子是我生的,你別想要去!”妻子道,其實(shí)她也不是真想離婚的,她不得不承認(rèn),其實(shí)陸佳禹也還算是個挺不錯的人的,對她一直那么好。換了旁人,是斷然不會做到如此的吧!
現(xiàn)在他要離婚,她再拉不下面子去求他,只能企圖以兒子來說服他。他對兒子那么好,可以不惜生命代價地來保護(hù)他,其實(shí)她也是很感動的,那天看著滿身鮮血的他,她怕得要死,怕他會離開自己,她一直都還是那么依賴他的。
“兒子是我的,是我拼了命救下的,平日里是誰照顧兒子多一點(diǎn)的,是我,你別做夢了。還有如果離婚,那你是過錯方,我完全可以要求你凈身出戶的,也包括兒子!”他必須狠一點(diǎn)兒,杜絕妻子要跟他離婚的念頭。
“陸佳禹…”妻子憤恨地盯著他,“你別說得那么大言不慚,非要我把你的事也抖落出來的嗎?”
“我…我能有什么事?”陸佳禹心虛了,但他依舊保持著鎮(zhèn)定:不可能的,她是不會知道的。不對,書,筆記本!他有點(diǎn)兒慌了,盡管里面的名字只有一個姓,“咱家車呢?”
“車上只有幾本書,我已經(jīng)收好了!”妻子道,隨即語氣變得溫和了些許,“車上的書是你專程買給我的嗎?”
他背對著她沒有說話,想著她該沒怎么看的吧!
“陸佳禹,我不是不喜歡你的。”妻子從身后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聲道,“真的,我當(dāng)時看見你滿身鮮血的時候,我怕得要死,我不敢想象沒了你我一個人該要如何生活的。”
“你不是一直都是那么好強(qiáng)的女主人,怎么會沒了我就不會生活了呢?你會生活得更好的吧!”他本想撥開她的手,只是一碰到她軟軟的手,他的心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可是一想到她或許也對那個男人這樣過,他心里便就又是厭厭的,他還是推開了她的手,“我去陪兒子!”
“陸佳禹,你站住!”妻子好似是因他軟硬皆不吃,徹底羞惱了。
他想著罷了吧,也都累了,不鬧了,離什么婚?然一轉(zhuǎn)身,妻子便給了他一巴掌,隨后從某個抽屜里掏出了一個信封,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臉上,這是她的殺手锏。
“這什么?”
“你說我齷齪,你把你自己裝得多干凈的啊?你看看這是什么?”
他拿著那封沉甸甸的信,無需落款,看字跡他便就知道了,是楊迢的,她什么時候來的信?是給他的嗎?不對,上面寫著陸太太親啟。
“我本不想拿出來的,我本都打算把這件事爛透于心的,是你逼我的。你說我不知羞恥,每每想著我辛苦挺著大肚子生孩子,你跟別的女人在外談情說愛,我和他在家都一點(diǎn)兒罪惡感都沒有,你知道嗎?陸佳禹,是你先的,你要是真想離婚,我奉陪到底?!?p> “什…什么時候的事?”他拿著信的手顫顫的,楊迢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事情真的敗露了,她在信里自己攬下了所有的罪責(zé),說他不過是得不到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她卑躬屈膝地乞求著所有人原諒他,她還說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的……
“你回來后不久!”妻子輕聲道,“我信了她,原諒了你,那你呢,你…”
信掉在了地上,他雙手緊握著她的雙臂,坦誠了:“默默,其實(shí)你是個好女人的,我沒真想和你離婚的,我也是,我不知道離了你們,我又該要如何生活,我會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的。她是我的初戀,如果不是她,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的,她……”
“那個男人,是我的前男友,當(dāng)時我是因?yàn)樗炔鸥至说?,我知道他那人很花心,不靠譜,本也沒打算搭理他。可是當(dāng)時我情緒一直不好,你也不理解我,是他一直安慰我的,還說要幫我免費(fèi)教小千,我也就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她將頭埋進(jìn)了他的的胸膛,輕聲啜泣著。
“對不起,默默,也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后會對你對這個家都忠誠下去的?!彼f道。
“我也會的,佳禹,我們把那些事都統(tǒng)統(tǒng)忘掉吧,我們重新開始,我們要給小千一個溫暖幸福的家的,我們以后再也不能任性了,我們已經(jīng)是父親母親了的!”
“對對對,該有個父母的樣子了的。默默,那時候我看著兒子哭,他哭得好傷心的,我開始覺得他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p> “你進(jìn)病房的時候,也是,他哭得很傷心,我哄不好他,還跟他一起哭了起來!他卻還說,媽媽不哭!”妻子說著哽咽了起來。
“沒事,沒事的,都過去了,過去了,現(xiàn)在我們都還好好的,就是萬幸了的!”
他們和好了,是因?yàn)槭裁此麄冏约嚎赡芤膊⒉皇翘宄?,一切就是如此?fù)雜而又簡單。
陸小千睜開眼睛,一瞬間又長大了好多,仿若也是在那一夕之間,隨同著家里愈發(fā)溫馨祥和的氛圍一齊變得乖巧懂事起來。
陸媽媽說他穿白襯衫特別帥氣干凈,他自此便就成了媽媽看過的小說中那個白襯衫的明凈少年;陸媽媽說會彈鋼琴的男生一看就特別優(yōu)雅氣質(zhì)獨(dú)特,他自此班上什么活動他都積極主動報名,彈得就是鋼琴;陸媽媽說男孩子要紳士,他自此便就對所接觸的每一個人,喜歡的不喜歡的都很有禮貌,并且從來不說臟話…
陸爸爸就很簡單,你媽媽說得都對,也不難,你按照她的要求來就好了,其余的你看著爸爸是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就好。是的,陸小千遵從便是,他從爸爸這兒學(xué)會了做飯,打掃房間,修理電器,疼愛媽媽,討媽媽歡心,男人要有擔(dān)當(dāng)有責(zé)任感……他很少簡直就從來不忤逆他們,不過就是聽話而已,也不難的吧!
其實(shí)這些該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基礎(chǔ)條件下的,那是他們共同教給他的一樣?xùn)|西――虛偽。
介于陸媽媽很喜歡言情小說,陸爸爸為討妻子歡心,每年都送這些作為禮物,書一多就容易亂,因此他特地在家里騰出了一個書房,還在一面墻上定制做了一個書架,每每把書都整整齊齊地擺在上面。盡管妻子每讀完一本就不再看了,上面也因此落下了不少灰塵。
直到陸小千替爸爸接下了打理書房這個任務(wù),不過是有償?shù)模懶∏б箨懓职置總€月也要給他錢購置一本屬于他自己的書,久而久之,陸小千的書也多了起來,他便就又要求陸爸爸也給他留一面墻并且定制書架,方便他放書。日后陸媽媽也基本不看書了,那一面墻的書架也成了陸小千的。
繼而整個書房就成了陸小千一人的天下,鋼琴他還一直練著呢,不然怎么表演啊?不過是由陸媽媽請了個家教女老師到家里來教課,一周一節(jié)課。剩余的大把時間,陸小千便就喜歡一個人沉浸在他的天下里,他不愛看他媽媽喜歡的書,或是說除了他媽媽喜歡的書,其余他都看。
十二歲那年暑假,他老家奶奶病重去世,陸爸爸?jǐn)y他們一家人回到了老家奔喪。陸小千印象中常在外公外婆家玩,對于老家也就是記得小時候來過幾次,知道這里的山很多,沒有他們所在的城市發(fā)達(dá)。而對于奶奶的離世,他也就只是掉了幾滴眼淚。
介于爸爸媽媽工作忙,陸小千主動請愿留在這里陪著爺爺過完整個暑假。爺爺身上純樸的匠人氣息沒幾天就打動了他,比起那個車水馬龍的大城市,他好似愛上了這個群山環(huán)繞的鄉(xiāng)間小鎮(zhèn)。背靠群山,多自然多踏實(shí)。
爺爺家是方圓五里唯一一家開修理鋪的,修摩托、自行車以及各種電器,總是不乏客人鄉(xiāng)鄰來訪,每每來人都用那濃濃的鄉(xiāng)音喊一句“樓四父(陸師傅)”,陸小千聽著覺得特好玩。
爺爺?shù)男蘩砑夹g(shù)還是很不錯的,什么疑難雜癥往他眼前一擺,一會兒的功夫便就穩(wěn)穩(wěn)妥妥沒事了,因此爺爺也一直很受人敬重的,陸小千也同樣很敬仰爺爺。偶爾也還會讓爺爺教教他修一些小玩意,爺倆在一起也是不亦樂乎的。不過每次弄完,他的白襯衫都變成了黑襯衫。
爺爺沒讓他穿成那樣了,翻出了他爸爸小時候的衣服給他穿上,雖然不怎么好看,不過穿得舒服啊,才不怕動不動就臟了的呢!
爺爺老是夸他:“小千啊,你可比你爸聰明多了。”
其實(shí)小千想說:那肯定的。
不過只是笑笑,為人該要謙遜有禮:“沒有沒有,沒有我爸哪兒來的我啊,我最多也就跟我爸一樣的吧!”
“果然從小在大城市里待著,說話都不一樣!”爺爺笑道。
陸小千自己修好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個收音機(jī),他當(dāng)時也就胡亂擺弄了一下,突然聽見里面?zhèn)鱽砹寺曇?,那可叫一個驚喜一萬分,也顧不得什么謙遜不謙虛的了,反正他爸媽又不在,滿心歡喜地對爺爺炫耀著,盡管他都不知道那是收音機(jī):“爺爺,我修好了,我把這個修好了!”
“真厲害!”
“可這是什么???我都沒見過,居然還有聲音,爺爺,你聽,還有人說話!”
“這是收音機(jī),你們那個智能手機(jī)上都有的吧,這是天線,可以接受信號……”爺爺耐心地同他講著。
晚上他抱著這個收音機(jī)聽了一夜,那時候他便就覺得這里面?zhèn)鞒鰜淼穆曇粽媸翘珢偠?,他做夢夢見自己的聲音也從收音機(jī)里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