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呢？”明又亦問她，她的靈魂是一只小鹿，雙眸很漂亮的小鹿。當她靈魂被牽引出來的時候她凄厲地慘叫著，那恐懼的情緒都快讓明又亦癱坐下來。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們就在她身體旁的兩個椅子上坐著。
這一幕若是常人能看到，那一定特別詭異，特別嚇人。
小鹿搖搖頭，不想說什么，她那雙漂亮的眸子也是黯淡的。明又亦看著深吸了一口氣，又嘆了出來，想開口說什么，卻又止住了。我也壓了壓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情緒里，恨意散了很多，后悔和難過是她現(xiàn)在最深的情緒，而她也被這樣的情緒包圍著，像落入了一個漩渦，掙脫不出來。我們就這樣靜靜坐了七個小時，，坐到了十一點多，寢室大院的鐵門都關上了，她的舍友也沒有回來。明又亦一句話也沒有說，很安靜。
“我們現(xiàn)在要送你去起源地，還是說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見的人？”我打破這樣沉默的低氣壓，開口詢問。她還是沒有說話，靈魂仿佛呆滯一般。
“走吧?！蔽覜]有再說什么，和明又亦說了一聲，一起像云端飛去。
“這團云看著好可怕?！痹谏仙倪^程中，明又亦開口說道?；蛟S是剛剛的經歷對她來說太過驚駭，看著那團緩緩流動的被夜色襯得幽暗無比的云，讓她覺得心慌意亂，“好像要把人吞進去一樣，看得我有點發(fā)昏?！?p> “那閉上眼睛吧，不看了?！蔽艺f了一聲，拉著閉著眼睛的她沖進了那團食人的云。當她再次睜眼，眼前的一切干凈無暇，一條白石的路一直往前延申，銜接著山河湖海，樹木深林。
“哈?！毙」媚镩L長吐了一口氣，壓抑著的心似乎緩了過來，轉頭對我說道：“那我們把她送去哪里好？”
“就歲月林吧?！蔽艺f道。
“嗯。”
“我想，我想看看我奶奶?！闭斘覀冞~步往歲月林走去的時候，小鹿突然開口了，帶著很濃重的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她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個怯弱的姑娘，完全沒有揮刀時那樣可怖的狠色。
“好?！蔽掖饝耍缓筠D身撥開云層，云層外是她腦海中掛念的那片土地，是我剛剛從她記憶中取出來的地點。
世界還是一片夜色，這一片小村莊籠罩在這層幕布之下，顯得靜謐無比，沒有蟲鳴鳥叫，沒有犬吠人聲，一切是那么的安靜。沒有一戶人家的光是亮著的，整個村子都在睡眠。
小鹿化成了人形，走在我們前面，看起來像是帶路，實際上她只是自顧自地在走，完全沒有理會我們有沒有跟著。她的情緒又有了變化，多了愧疚、擔心和思念。
她最終在村子邊緣的一棟小土樓前停下了，這個小土樓似乎是村子里最小的一棟，只有一層，三個房間和一個倉庫，門前還有個小院子，不過這個小院子也沒有圍欄，沒有邊界，只是堆著一小堆柴火和兩行土堆，土堆上種著幾顆菜，長勢還不錯。大門是兩扇木板，門檻已經快被踏平了，看上去年頭應該很久了。
這應該就是她家了。小姑娘看著這樣破敗的屋子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她說她也在電視上看過農村里的窮人是怎樣的居住環(huán)境，但是親眼見到時，卻倍感同情。她喃喃道：“原來她家里這么艱苦啊?！?p> 我點點頭，我看了整個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個老嫗在睡覺，，睡眠狀態(tài)不太好，睡得很淺，似乎檐上躥過一只貓那樣的響動都能把她驚醒。小鹿在那扇不知道會不會被風一吹就倒的大門前停下了，她似乎不敢進去。
“怎么了，不進去看看你奶奶嗎？”明又亦站在她身旁問著她。小姑娘自然是能感受她心中那種欲望休的情緒，但是還是想問一問。
“有點害怕?！毙÷够卮?，“應該更多的是無顏面對。我做的可是大不孝的行為啊?！?p> 她轉頭看著明又亦，眼睛里面都是眼淚，不斷溢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我真的好后悔啊?！?p> 明又亦沒有說話，伸手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她曾告訴我這是她最受安慰的舉動，她想必是希望這樣的舉動也能給小鹿一些安慰吧。即使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言語去表達。
我們坐在門邊的木頭長椅上聊著，小鹿說她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門前的木頭椅子上看著天空，數著星星。明又亦也驚嘆著這門前的一片星空，無數的星星在天上閃耀，兩人在那數著，還很認真地分了區(qū)域，卻怎么也數不清，數了一會就亂了，又重新開始數。
“啊，那顆星星閃了一下，我數到多少了？”
“哎呀，我數的數字跟你數到一起了，都不知道我數到哪了。”
...
兩人時不時還埋怨著，最后干脆不數了，就那么抬頭望天。
“真好啊，這片的星星真好看。”明又亦感嘆著。
“是啊?！毙÷拐f著，卻有些落寞，“都說城市好，卻也沒有這樣好看的星空，都說上大學是一條出路，我卻送給了自己一條死路?；蛟S我就應該留在這里，留在這個小村莊?！?p> “姐姐，你不能這么想?！泵饔忠嗪苷J真地對她說道，“我們應該積極一些。我們應該...”
才說了一句，明又亦就說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該怎么隊小鹿說這些話。有些事情，同樣的話并不適用，因為每個人的經歷大不相同，怎么勸人積極呢。小姑娘停下了那些話，看著輕輕搖頭耳朵小鹿，問道：“你...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經歷了很多，經歷了歧視，經歷了白眼，經歷了排擠，和無數看不起的眼光和非議。聽過很多很多不好的話，都很刺人?！彼f。
“也不全是??！肯定會有...”
“可是，就那么幾縷光芒怎么能照亮一整片漆黑？”小鹿皺著眉頭，緊閉著嘴，在壓抑著情緒。
“是你的舍友嗎？”
“嗯?！?p> “她們怎么了？”
“也沒什么，就是看不起我從農村出來的，一個宿舍分成了兩部分，她們一群和我自己一個人。大學這三年來，我忍受著她們的嘲諷和排擠，那一聲聲尖酸刻薄的話我都記得。還有那些嫌棄的目光，我也忘不了。有時候她們也會刁難我，好像刁難我能給她們快樂?！?p> 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再也忍不住淚水，她微抬著頭，似乎不想讓淚水流下來，我顫著話語聲，帶著哭腔接著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朋友，每當我遇上幾個合得來的朋友，她們就和我裝得很好的樣子。一起約出去玩，出去聚餐游戲?？晌覜]有那個條件，我還要兼職，也沒有時間?！?p> “最后...”
她伏在明又亦懷里哭著，很悲傷很難過，她這個夜晚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哭著心中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