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盛氣少官倒地輸 南燕營地互換玉
“喂你們聽說沒有，外面有個稀奇事呢?！币粋€士兵拿著一張紙樂呵呵地跑了進來。
葉蘭亭正和其他人坐在廳中進餐。
眾人拿過來一看，是那四句詩‘酒盞斟滿瓊漿液，璧月當(dāng)頂桂花斜。曾蹋馬蹄馳遠(yuǎn)道，不知已去歲十年’，據(jù)說能解出這四句詩的人便可領(lǐng)白銀百兩呢?！?p> 在場的士兵無不奇嘆，可是他們大多不識字，識字的也頭腦極為簡單。葉蘭亭雖從小被師父教著認(rèn)了些字，但是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便說：“好奇怪的舉動，這誰猜得出來呢。”
“可不嘛，不過我打聽到，被一個和尚給解出來了?！?p>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人直搖頭：“最終也沒說?！?p> 眾人便嘆道，就算是有白銀百兩，凡人也是無功消受的，也是需這種大師方能破解罷了。
葉蘭亭在軍營已待了約莫十日了，平日就跟這些士兵們同吃同睡，若是碰上洗澡了，她便等人都洗完了，再趁夜里去洗澡。石壕英允她不用參加其他訓(xùn)練，只需好好練習(xí)騎射，同時也教其他士兵騎射，在葉蘭亭的帶領(lǐng)下，精英營內(nèi)的騎射水平日漸提升。只是這葉蘭亭真是找不到機會逃出去，而且她已與自己的馬騰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天都是她喂它吃飯，給它梳毛，騰云似乎也認(rèn)識了她，每次見到她也都發(fā)出溫柔的鼻息聲，它雖然還是有些調(diào)皮，但總不似之前那樣的桀驁了。
葉蘭亭舍不得這馬，但是馬不比人，若是帶出去，只怕是馬上就會被發(fā)現(xiàn)。但是她再在這軍營待下去，只怕就再也碰不著這白之行了。
她一邊吃著軍隊里的糙糧，一邊想著如何再能從軍營逃出去。她想到再過兩日，她便可以上街去，等到時找個機會偷偷跑掉也未嘗不可，想到自己要離去，便十分不舍，又到馬舍去見騰云，拿了胡蘿卜去喂它。
“騰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也許會想我，但是希望你不要怪我，我還有答應(yīng)別人未完成的事情還要去做。所以我不得不離開你，這里的士兵都不壞，但如果你不喜歡他，你就亂蹬把他踹下來。”
騰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耳朵乖巧地抖動了兩下，專心致志地吃美味的胡蘿卜。
“你什么時候會馬語了？”
葉蘭亭嚇了一激靈，如果她剛剛說的話被人聽到了，逃兵可是死罪。但是這聲音倒有些熟悉。她轉(zhuǎn)過頭來，站在她面前的，竟是飛燕，只是他不比往常一身黑衣，反而穿了一身和她一樣的軍隊服裝。
飛燕，他也進軍營了？
飛燕在接回老人和孫兒以后，眼看著葉蘭亭跟著石壕英一行來到了精英營，第二天回到客棧后，便騙他們說葉蘭亭有事不能親自相送，給了他們一些盤纏，讓他們到青州周邊的鄉(xiāng)村謀些生活。老人感謝再三，才帶著孩子離開了。臨走之前，孩子把他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是個觀音菩薩形的。
“少俠，我們倆老兒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這個是唯一我們還帶著的好東西，是這孩子的爸媽留給他的?！?p> 飛燕自是不肯收下，卻未曾想這兩老兒卻跪地不起。
“兩位公子，你們是冒死救得我們，我們給你們什么都不算多，若您不收下，那我們便不起來了。”
飛燕只好收下了。
葉蘭亭看他脖間的玉佩，心想這個男子雖然外表冷漠，但內(nèi)心還是很善良的。她從領(lǐng)口也拿出了自己的玉佩：“你瞧瞧，我也有一塊呢?！?p> 飛燕看到這玉佩的形狀，不覺十分眼熟，這個圖樣和他深深恐懼的一個圖案十分相像，雖然不是完全相同，但是卻很像，他不禁愣在了原地。
葉蘭亭問道：“怎么了嗎？”
“沒事?！憋w燕趕緊答道。
“你，是怎么進來的？這里不好混進來吧？”
飛燕在送走了老人和小孩后，便苦于跟丟了葉蘭亭，當(dāng)然不是擔(dān)心她的安危。他知道，這軍營，進去了就難得出來的，他看見了墻邊粘貼的招兵啟示，便揭了下來。
“你真傻啊?！比~蘭亭見旁無他人，小聲說道，“你若不進來，我倒是有希望逃出去，畢竟我還可以扮回女人啊。”
“恩，如果你被發(fā)現(xiàn)是女人，你的腦袋就該掉了?！憋w燕懟了回去。
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兒，葉蘭亭突然問道：“你到底叫什么？總得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飛燕只好說了一個名字：“陳南燕?！彼?dāng)然不叫這個，這是他隨口編的。
兩人還沒說完，忽然聽到有人在遠(yuǎn)處叫到：“新兵在此集合?！?p> 葉蘭亭便和飛燕趕緊過去了。原來要應(yīng)征這精英兵，并非那么簡單，除了身形的達(dá)標(biāo)，身體素質(zhì)的檢驗，還有最后一關(guān)，就是和石壕英比試一番。正如葉蘭亭那天被石壕英試探一樣，石壕英往往有他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非得贏他，但是他要看到這個兵的勇氣和智慧。
來應(yīng)征的兵大約有十個，都身形健壯，飛燕在其中倒顯得有些瘦小。
石壕英叉著腰站在場地中間，舉著一把大刀，穿著和普通士兵一樣的練功服。
“聽好了，這里有一個圈，必須在圈里比試，若出了圈就是輸了，比賽為的是測驗?zāi)銈兊哪芰?，不用非得拼死拼活，但一定要拼盡全力。另外，你們的武器在旁邊一排，都可以自選。按順序一個一個上?！?p> 飛燕在最后一個，上去的健壯青年，都輸給了石壕英，有的很快，有的還能掙扎一下，但是最終都是以失敗告終。還未到飛燕，石壕英突然喊了停。
“我看再比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我想你們對精兵營都有些誤解，不是只有一身力氣就可以來的?！彼戳搜埏w燕：“我看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必要了。希望你們?nèi)蘸笄诩泳毩?xí)，我也很期待在日后再與你們相會?！?p> 這些兵只好垂頭喪氣地散開了，葉蘭亭正在想，這陳南燕是要回去了嗎？
“我可以不用武器和你比試。”
“你說什么？”石壕英轉(zhuǎn)過身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可以不用武器和你比試。”
“哈哈?！笔居⒋笮α藥茁?，“你倒有趣，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逞強，不然恐怕會受傷。”
“還請石少官指教?！?p> 石壕英見他還在堅持，便皺了皺眉，只好同意了：“你進來吧。既然是你堅持不用武器，我也不會讓你，要知道戰(zhàn)場可是沒有任何的情面的?！?p> “我知道?！?p> 飛燕說這句話的時候，石壕英看見他的瞳孔好像黑色的夜空，最深最深的夜晚，看不到一點光亮，摸不到底部。他竟背后有些發(fā)寒。
其他士兵都被好奇地吸引了過來，紛紛感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死，這下有好戲看了。但只有葉蘭亭知道，他真的不是說著玩的。
很快，石壕英心底小小的恐懼馬上轉(zhuǎn)變?yōu)榱司薮蟮膽嵟?，對飛燕挑戰(zhàn)他權(quán)威和能力的憤怒，他要好好教訓(xùn)這個小子，然后又手下留情，顯示他的寬宏大度。
未等飛燕站定，石壕英的大刀就揮了過來，飛燕輕盈地躲了過去，還沒等到石壕英反應(yīng)過來，飛燕竟躍到了他的身旁。石壕英驚起一身冷汗，若是飛燕此刻手中有把劍，定是插入了他的腹中。
石壕英的大刀太長，反而不好近戰(zhàn)。他向后一躍，又很快拿刀向飛燕砍去，飛燕身側(cè)一斜又躲了開來，石壕英用了全力，左砍右劃直刺，都被他紛紛躲開了，而他還背著手。這個小子，難道是在讓我？
這個想法讓石壕英更加生氣，他扔掉了刀，徒手就向飛燕揮了過來。飛燕用手肘接住了他的拳頭，石壕英看見了機會，便趁他不注意向他腹上錘去。未曾想，飛燕向后一躍又被他躲開了。未等石壕英反應(yīng)過來，他已躍了起來，石壕英趕緊拿手肘防守。未想這一腳之重，踹的他連退好幾步，踩在了圓圈的邊上。
飛燕又一飛腳劃過，他的速度太快了，石壕英躲不能及，后仰摔在了地上，半個身子出了圈。
周圍的人都看的呆在了那里。他們本來是要看這小子的好戲的，可是居然看到了他們頭兒的好戲。這下尷尬了，沒人敢喝彩，也沒人敢說話，
石壕英躺在地上，驚呆了，如果他可以，他真想要了這個人的腦袋，他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屈辱，在這里，他是力氣最大，跑的最快，武器使得最熟，是誰也戰(zhàn)不勝的人。今天，居然被這個從未謀面的陌生小子給打敗了，他以后還怎么帶領(lǐng)底下的士兵。
但是打倒石壕英太簡單了，對于飛燕而言，他不過是個從未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平日不過練了些拳腳。但是真到了戰(zhàn)場上，到了生死角逐的時候，飛燕比他強的是早已不怕死的決心和冷靜。
葉蘭亭捂著臉，這個陳南燕，還真不給石壕英面子，給人打成這樣，以后還怎么帶他。她靈機一動，便大聲喊道。
“依我所見，還是石少官贏了。”
眾士兵聽了都瞠目結(jié)舌，不知道這個人要怎么圓回來。
葉蘭亭跑到二人跟前，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玉佩，遞給了飛燕：”這是你的吧？你的東西先掉出了圈，所以應(yīng)該是你先輸?shù)?。?p> 飛燕的玉佩當(dāng)然沒有掉，是葉蘭亭故意拿了自己的玉佩裝作是他掉落的，飛燕見狀，知道是葉蘭亭故意在幫這個石壕英下臺，當(dāng)然也是幫自己脫圍，他看見躺在地上的石壕英的眼神都想殺了他了。
飛燕只好收了玉佩，說道：“是我的。那么是我輸了。”
周圍的士兵連忙跟著起哄道。
石壕英站了起來，喊停了起哄：“好了，都該干嘛干嘛去吧。”他又轉(zhuǎn)向飛燕：“我是不喜歡你這個人的。不過你既然打贏了我，就讓你進精英營，但是我只要在一項上贏了你，你就打包滾回去?！?p> 飛燕抱拳弓腰：“多謝石少官?！?p> 石壕英不理會他，尷尬地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這才罷事走了。
“你剛才也有點過了?！钡戎車娜硕忌⒘?，葉蘭亭便和飛燕說道。
”為何？”
“為何？你看你把你的頭兒打成那樣，他能把你留下來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p> “他不過是有些功夫，便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只是給他上了一課，看看世上的現(xiàn)實而已。也是幫他，若他這樣天真爛漫地到戰(zhàn)場上去，敵人可不會像今天這樣仁慈?！?p> 葉蘭亭搖搖頭：“你便是嘴硬吧。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讓他出洋相。你明知自己武功高強，還故意不使武器，好激怒他，然后又把他打敗，丟盡他的面子?！?p> “隨你怎么理解?！憋w燕說道，他忽然想起了葉蘭亭的玉佩，便拿出來還給她，“這玉佩你可以拿回去了?！?p> “你戴著吧，這么多人都看見我說這是你的玉佩了，回頭我戴著那還不露餡了。這可是我的寶貝，你可得給我保管好了，出了軍營你就得還我?！?p> 實際上飛燕看見這圖案的玉就有些恐懼，更別提戴著了，但是他也必須戰(zhàn)勝他的恐懼，他不能永遠(yuǎn)被他們壓制著，一輩子翻不了身像關(guān)在牢籠里的一只鳥，最后死在籠子里，總有一天，他要殺了他們，然后逃出去。飛燕想著便把那塊玉戴在了脖子上，這一戴，仿佛在心中注入了從未有過的勇氣。
他把那個老人給的玉佩給了葉蘭亭，葉蘭亭拒絕收下：“我又不是非得拿著玉佩?！?p> “你戴著吧。玉佩有靈性，這又是觀音菩薩，好歹能保個平安。”
葉蘭亭從未聽過他這么關(guān)切的講話，不覺有些不適，也有些害羞，她便硬生生地把玉抓了過來：“我只是替你保管的，你帶過的，我豈有再帶之理。”
剛說完話，才意識到自己拂了自己的面子，因為她也將自己貼身帶著的玉給了飛燕，飛燕還二話沒說就帶上了。葉蘭亭便紅了臉，轉(zhuǎn)過了身去，也不理他，只說到：“既然你進來了，現(xiàn)在也晚了，好好休息吧，日后的事再議?！?p> 不等飛燕答話，她便跑開了。
葉蘭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屋里的大兵，鼾聲一個比一個大，平日里她訓(xùn)練累了，倒也能入睡。今日卻怎么也睡不著了，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怎么也閉不上眼，一閉上眼，竟然又浮現(xiàn)了飛燕那張跟欠了錢似的臭臉。
她不知自己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救他，而他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又為什么也不傷她，甚至還總是幫她，這次還冒著生命危險，潛入兵營來找她。葉蘭亭拿被子捂住了頭，自顧自地說著：“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不過是我救過他的命，他要是有良心講道德，便該還我一命罷了。”
想到這里，她的腦海中又慢慢浮現(xiàn)另一個人的面孔，白之行。她想起了他蒼白又似乎總是心事重重的面龐，不知道他有沒有找我，亦或是早就放棄了我，開始好好尋找家仇血恨的消息了呢。
想著白之行的事不知為何倒讓她很安心，未過一會兒，她終于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