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縣城賣藥

　　距離玉泉村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就是黃縣。

　　這黃縣是屬于金朝山東東路的登州府。雖然也叫做登州府，但是和北宋年間的登州府并不一樣。金人將原來宋朝時候的登州府一分為二，其中的蓬萊、黃縣、福山、棲霞四縣歸登州府，治所在蓬萊。而將原來歸屬牟平、文登兩縣置為寧海州。

　　黃縣縣城不大，每邊2里不到的城墻，四面圍住了大約2-3平方公里的范圍，里面居住了大約兩千人。這樣的縣城里，也有一些充任巡查軍，不到100人。進(jìn)城門的時候，守城的官兵攔著不讓進(jìn)，看樣子就是索要銀錢。

　　趙振四人，本就身無長物，只有那些草藥。其實，要是以往，只要好好說說，一般都可以說賣完出來再補(bǔ)繳，可今天這官軍不是發(fā)了什么神經(jīng)，愣是不讓進(jìn)，非要先拿了錢，再放人進(jìn)去。

　　趙振還要分說，守門的官兵已然不耐煩，伸手就要抓趙振的衣領(lǐng)，在他看來，這等鄉(xiāng)下窮小子，就是被人欺負(fù)的命。

　　趙振見到此人不但索賄，而且蠻不講理，也是氣血上涌。他伸手一把抓住那官兵的手腕，然后一個側(cè)身，就是過背摔！

　　可憐那官兵，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根本沒什么訓(xùn)練，也就是借著一身官兵服嚇嚇人。此刻被趙振一下子摔在地上，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只是雙眼圓睜，定定的看著趙振。

　　過了幾個呼吸，這才趕忙爬起來，朝著其他官兵那邊跑去，厲聲高喊：“打人啦，刁民打官兵?。　?p>　　牛力他們?nèi)?，看到趙振直接動手，也有點懵圈。雖然他們知道趙振的身手了得，可直接跟官兵干架，這也太猛了吧！

　　雖是心中害怕，但是三人還是義字當(dāng)頭，當(dāng)下就要跑過來幫忙。

　　趙振見他們這樣，連聲大喊：“快，去那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守門的一共有四人，其余三人剛才并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這會兒知道自己弟兄被人打了，那還得了，拎著長槍就沖過了過來。

　　為首的一人將手中長槍拋給同伴，活動了一下手腳，道：“我看你還有幾分本事，來，讓寶爺看看你的成色！”

　　說著話，幾步上前，揮手就是一拳。

　　這寶爺乃是黃縣巡檢司的槍棒教頭，也是黃縣一霸，為人最是豪爽，平日里就好結(jié)交些江湖朋友，切磋拳腳。今天看到一個少年居然使出他沒見過招式，自是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

　　趙振一交手便覺此人功力深厚，拳腳套路不凡，趕忙打起精神認(rèn)真應(yīng)對。趙振使出的是后世的軍隊特別訓(xùn)練的近身格斗術(shù)。這種格斗術(shù)的技法，經(jīng)過上千年的錘煉，已經(jīng)極其簡潔實用。饒是趙振的體質(zhì)不如那寶爺，也能平分秋色。

　　兩人五十多招過手，互有勝負(fù)，寶爺對趙振更是欣賞起來。

　　突然，寶爺縱身向后一躍，贊道：“小兄弟，好身手啊！

　　趙振也是一拱手：“寶爺身手不凡，小子受教了！”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走過來拍拍趙振的肩膀：“嗯，你這個小兄弟，我就認(rèn)下了，若不嫌棄，以后就叫我寶哥，在這黃縣，我寶哥的名號，還是有點用的……哈哈……”

　　趙振見幾個守城的官兵，對這寶哥都是低眉順眼，知道這是大腿，必須抱??！

　　于是又是一拱手道：“多謝寶哥！“

　　寶哥今日還有公干，現(xiàn)在已然遲了，于是問了他們的來意，知道是來賣藥，就叫來一個閑漢，帶幾人前往藥房，自己則去辦事。兩人道別后，趙振他們就跟著那人來到藥房。

　　這個藥房位于黃縣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名叫“百草堂“，在這個年代，藥房也就是醫(yī)院。趙振上前拱拱手，向一個童子問道：“我從山上采來一些藥材，不知您這藥坊可收藥嗎？”

　　那童子明顯就是一個學(xué)徒，看著趙振破衣爛衫的，極為不屑，對趙振采來的藥材看都不看：“你們這鄉(xiāng)下的賤民，也懂得草藥？莫要拿了野草也當(dāng)作藥材！糊弄不了人的，快走快走，莫要污了我家的地方！”說著話就作勢要趕趙振幾人走。

　　牛力，虎子，猴子明顯就撐不住了，臉皮從頭紅到腳，局促的不行。趙振卻一點也不緊張，開玩笑，后世的趙振可是銷售冠軍，臉皮不是一般的厚，這點驅(qū)散術(shù)，對于趙振是無效的。

　　這時候，從藥房里走出一個胖胖的商人，捂著自己的臉，吸溜吸溜不住的吸氣，看樣子像是上火口舌生瘡了。這人來抓藥，但是少了一味關(guān)鍵的藥材，叫做金銀花，藥鋪的孫大夫說登州府都沒有這味藥了，要等一段時間才可以。

　　正懊惱呢，見到一個破衣爛衫的少年，也說要賣藥給藥鋪，心里一陣煩躁，指著趙振就大罵起來：“哪里來的狗一樣的東西，也要來孫大夫的門前胡鬧！打擾了孫大夫診病，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趕緊走，不然有你要看！”

　　其它路人不明就里，以為真是鄉(xiāng)下的孩童在無理取鬧，也紛紛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牛力他們雖然聽著那童子和商人說的過分，心里其實也沒底，加上被這么多人圍觀，心里可是鴨梨山大，只能小聲的說到：“我們不是胡鬧，我們是賣藥……”

　　那胖胖的商人看著他們的樣子，更加惱火：“你們也懂賣藥，還要大夫做什么？”

　　趙振看商人的做派，心中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要知道，后世里，像這樣賣力的幫忙搞氣氛，送臺階的，那都是要給錢的，一天200那是標(biāo)配。要是去上不孕不育、老年病的節(jié)目，要發(fā)言的話，那還不止呢。所以，看著胖商人這樣賣力的訓(xùn)斥自己，心中還是有點感動呢，咋這金朝這旮瘩的人，都是活雷鋒涅……

　　有這么好的捧哏，不用是不行的，趙振拱拱手，對著胖商人說到：“這位貴人，在下雖然是鄉(xiāng)下來的粗人，但是平日上得山多，村里大人也都會教我們一些辨識草藥方法，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應(yīng)付一二。所以，小人沒有胡鬧，這次帶來的的確是上好的藥材，并非雜草?！?p>　　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胖商人也有點犯嘀咕，不過看上去那一筐子紅紅綠綠的，哪有一點藥材的樣子。其實，這也難怪，就像后世許多人只知道面包，不知道麥子到底啥樣子一樣。這商人也只是見過處理過的草藥，那些草藥經(jīng)過晾曬、烘干一類的程序，早就是干巴巴灰蒙蒙的枯枝，哪里會是綠油油、紅彤彤的如此鮮艷。心里也就有了計較，對趙振說：“小子休要胡言亂語，今天你要是能將這筐子草變成藥材賣給這“百草堂”，還好，否則你就爬著走出這黃縣縣城！”

　　趙振想了想說：“好！那如果我賣成了呢？貴人又如何計較？”

　　胖商人道：“我給你當(dāng)眾賠禮！”

　　趙振笑道：“那倒是不必，您就折現(xiàn)500文就好！”

　　這下，有了彩頭，周圍起哄的人愈加多了起來。胖商人看到自己挑起的事，自然不能退讓，點頭應(yīng)允。示意趙振趕緊賣。

　　只見那趙振將背簍放在地上，細(xì)心的從中間拿出幾棵草藥，一把拉過那童子道：“這位公子，您看，這是新鮮的蒲公英，可以清熱解毒，對肝最好，傘和花粉都在，藥效是一等一的。這一棵是益母草，對生產(chǎn)的婦人最有益，入藥的時候，要全須全尾的用，我是連根一起采來的，根須都是完好的。這一棵是板藍(lán)根，清熱解毒的，我這次拿的是樣品，現(xiàn)在還不到采收季節(jié)。這一棵是金銀花，品相非常好，現(xiàn)在也是季節(jié)……”

　　那個童子一開始根本沒留意趙振說的話，但是聽著聽著，感覺有點懵，愣愣的看著趙振，這明顯是個行家啊。牛力他們?nèi)齻€更是嘴巴大的能放進(jìn)一個拳頭，這趙振什么時候也懂得藥性了，太嚇人了？！

　　旋即三人就明白，這肯定是山里的老先生教給趙振的?。?p>　　這正是趙振希望達(dá)到的效果，面對專業(yè)人士，最好的辦法就是采用專家式銷售。

　　用這些后世的半吊子中草藥知識去后世的醫(yī)院里忽悠醫(yī)生，肯定要被亂棍打出，不過這時候，真的可以，知道少少，就扮代表哦！

　　當(dāng)趙振說到金銀草的時候，只聽得藥鋪里傳來一聲大吼：“金銀花在哪里，快拿給老夫看看！”

　　那童子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一把從趙振手上搶過那株金銀花，扒開人群，沖進(jìn)藥鋪里面。

　　那胖商人突然覺得嘴里一陣疼痛難忍，剛才說話說的太多了。剛才哪個少年說的是什么花？金銀花？那不正是自己需要的那味藥材嗎？孫大夫可是說了，這周圍都沒有啊，這少年怎么可能有呢？可是，要是真有，自己的口瘡就可以早點好，也少受這種罪啊！

　　過了不久，就聽得屋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想不到真能在這里找到金銀花，而且品相如此之好！”

　　趙振整理了一下衣服，將身上的灰塵大略的撣了撣，頭發(fā)上的雜草拔掉。所謂先敬羅衣后敬人，一個人如果對自己都不認(rèn)真，怎么能夠贏得別人的尊重呢？

　　只見一個老者走了出來，鶴發(fā)童顏，面色紅潤，慈眉善目，一身整潔的素色長衫，所謂相由心生，這位一看就是有修為的醫(yī)者。周圍的人見老者出來，都讓出一條道來，很多人都對著老者拱手。這金朝兩年戰(zhàn)亂，所以朝廷對于醫(yī)學(xué)相當(dāng)重視，在醫(yī)學(xué)史上還有“金元四大家”之稱。雖說這些成就都是建立在宋朝以及之前數(shù)千年的文化傳承，但是，金人從善如流，也讓醫(yī)者在這個時代地位非常的尊崇。

　　趙振見老者來到，知道今天的生意，算是做成了，便對著那老者拱手：“小子玉泉村趙振，見過老丈！”

　　老者見趙振頗有禮數(shù)，心中也是歡喜，“小子這金銀花哪里得來？”

　　“山中偶得?！?p>　　“嗯，原來咱們黃縣地界也產(chǎn)此種藥草。不錯，不錯，可還有其它？”

　　這年頭，發(fā)財?shù)牡赖蓝际遣煌鈧鞯?，所以孫大夫也不追問。其實，看著這些草藥的新鮮程度，大致也就是到是周圍的幾座山里采來就是。

　　“還有蒲公英，板藍(lán)根，益母草，還有就是何首烏、柴胡、生地黃。請老丈過目?！?p>　　那孫大夫眼睛登時一亮，這幾位藥草中，前三味還好說，后三味一般不易得到，于是趕緊蹲下仔細(xì)查看。趙振和孫大夫兩人蹲在一堆花花草草面前，低聲交流。孫大夫還不是捋須點頭，頗為高興。

　　“小子，你這些草藥的道理，是從何而知？”

　　“不敢勞煩老丈下問，這些乃是某日小子于山中砍柴，得見一老先生背著背簍在山中找藥材。于是，小子好奇上前。那老先生見小子好學(xué)，便一邊走一邊說，就這樣半月有余，小子便學(xué)了這些。”這年頭你要是顯露出一點能力，絕對要有個合理的說法，否則后果很嚴(yán)重。好在，一路上趙振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總之聽起來還算靠譜，不會被人家扎針關(guān)小黑屋就成。

　　趙振說著就攙扶著老者站起來，老者看了看這堆藥草，再看看這位出身鄉(xiāng)野，但是舉止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的少年，心中不禁歡喜。在這個識字率極低的年代，有這么一個秉性良好，腦子靈光的孩子，還真不容易。

　　于是，心下也有了計較：“賢侄啊，你這草藥不錯，這一籮筐，我算你300文吧。”

　　趙振也不思量，直接回答：“全憑老先生做主?！?p>　　孫大夫點點頭：“你可懂如何晾曬草藥？”，見趙振點點頭，繼續(xù)道，“以后你晾曬好了，再拿過來，我這邊也少一道工，價格我自會幫你算高點，如何？”

　　趙振心中大喜：“求之不得，多謝老先生！”

　　孫大夫的這句話一出，那就是說這賣草藥的營生，算是打通了，叫趙振如何心中不喜。

　　孫大夫一轉(zhuǎn)頭，看見胖商人，說到：“劉員外，你等一下在里面稍坐，這金銀花可以直接入藥，我配好藥材你就拿回去煎服，2-3日就能好！”

　　胖商人連忙拱手謝過。

　　小童將300文錢給到趙振，然后連筐將這些草藥拿進(jìn)了藥鋪里。孫大夫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問道：“可識字？”

　　“略懂?！?p>　　“下次送藥時，早些到！”

　　“是”，趙振再次躬身拱手。趙振兩世為人，哪里會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以及價值，當(dāng)下就應(yīng)承下來。

　　胖商人捂著臉，也要轉(zhuǎn)身，只聽得身后趙振說到：“這位先生，您還欠我500文啊！”

　　周圍的人本來正要散去，經(jīng)趙振這么一說，又來了興趣——看別人倒霉，總是非常有樂趣的，不管是趙振，還是這胖商人。所謂墻倒眾人推，破落萬人捶，此時不踩更待何時？！

　　于是，周圍的輿論風(fēng)向自然是要這劉員外，速速給錢就對了。

　　劉員外本來還想分辨一下，畢竟這蘿筐的藥材也才300文，憑啥自己要出500文呢？可是眼角看到孫大夫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眼睛里似還有一絲不快，再加上那嘴里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哪里還敢遲疑，趕緊拿出幾塊碎銀子，交給趙振，然后一溜煙的跟著孫大夫進(jìn)了百草堂之中。

　　沒東西看了，人群一下就散開了。

　　牛力和虎子看著滿手的錢，特別是銀子，驚喜莫名。他們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多錢，銀子基本沒見過。

　　于是兩人輪流把錢拿在手里，感受一下這種富足的趕腳。

　　趙振看著兩名好兄弟，剛才他們就算那么打的壓力，依然護(hù)著自己，心里也頗有些感動。想到今后還需要大家一起努力，團(tuán)隊建設(shè)是不能少的，于是就將那300文錢，一人分了100文。

　　三個人怎么都不肯要這些錢。

　　趙振正色道：“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是最好的兄弟，平日里你們幾家對我家多有幫襯，今天我趙振也絕不能做那忘恩負(fù)義的人。這些錢，等下大家買點家里用得著的東西，拿回家?！?p>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不愿意拿，還是牛力說出了心聲：“振哥，你能帶我們采藥嗎？“

　　趙振看看三人：“當(dāng)然可以，今天不過是來探路，我們回去還要才更多的藥材，讓家里都過上好日子！“

　　看著三人興奮的樣子，趙振心想，現(xiàn)在只能跟你們說這些，這天下就要大亂，神州大地浩劫不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多做點什么？

　　有了錢，自然是要消費(fèi)的，買買買是必然。

　　牛力買了點帶皮的肥肉，又買了些鹽巴，還打了2兩小酒，那牛叔是個好酒的人，這也算是孝敬家人?；⒆雍秃镒觿t是買了些鹽巴，布料之類。

　　趙振則是找到一家鐵匠鋪，買了一把短柄的小鋤頭，又買了1升米，2斤肉，鹽巴和幾尺布，也打了2兩酒，還弄了點鹵好的豬頭肉，還剩下200文錢。那賣鹽巴的店主見后生賣的東西多，就送了個竹筐給他背著。

　　幾人見天色不早，趕緊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