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二提著手中的刀,點點鮮血從上面滴落,順著雨水肆意的在流淌,最后與雨水融為一體,化歸虛無。
“城門可都禁封?”萬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
從進城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心中早已經(jīng)變得麻木,慘叫聲再也不能動搖他的決心,城中的大商幾乎被他殺盡,只剩下城東崔守蔡,這是他故意留下的。
“稟告大統(tǒng)領(lǐng),趙軍師已經(jīng)親自領(lǐng)兵過去,準保一個人也逃不出去?!彼磉叺囊幻麑㈩I(lǐng)說道。
“好,今日就是要將之盡屠?!比f二冰冷的說道,誰能想到這是當初的那個地痞流氓。
他也知道,大商家中有不少無辜之人,但要怪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無辜?誰不無辜?青石巷中的那女子就不無辜?被落石砸死的那些士兵就不無辜?黃石山留下來的人就不無辜?
亂世多殺伐,沒有對與錯,沒有好與壞,有的只是勝者為王,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那些戰(zhàn)死的平常士兵,有誰會記得他們的名字?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今天他萬二,就要做這衢州城中一怒帝王。
“點兵,城東崔守蔡?!蓖瑯拥脑捲僖淮螐娜f二口中說出,不過這一次殺機騰騰。
雨幕中,數(shù)百人在飛奔,磨刀霍霍向大商,殺心破天穹。
此刻,與他們一樣,黃石山的雨幕中也在廝殺。
在扶君卿的帶領(lǐng)下他們已經(jīng)苦苦支撐了一夜,抵擋了不下五次進攻,以一百多人生生將多他們?nèi)兜臄橙藫踝?,沒讓他們向前半步。
殺到現(xiàn)在,他們眼神已經(jīng)呆滯,所有人身上都遍布傷痕,只有心中那信念在支撐,一百多人如今剩下不過十之三四,但他們毫不后退,手起刀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即使是扶君卿如今也早已力竭,如平常士兵一樣拼殺,他那俊美的臉上多了一條傷疤,血肉模糊,單他殺的敵軍就有五十,所過之處定有人伏尸。
其實他早就可以離開,但他沒有,依舊死守,他明白,一但他離開恐怕這些士兵不久就會全軍覆沒,為了這些英勇就義的兄弟,也為能給那伏擊之人多一絲勝算,他選擇堅守。
“不知我們的選擇是對是錯?!边h處,黃石山寨的大頭領(lǐng)宗懿說道。
他收到毫州城杜弘的來信,說要與他聯(lián)合共同攻占衢州城,之后讓他坐鎮(zhèn)衢州,攻守同盟,而他要做的就是擋住萬二,讓他來不及回守。
這下可讓他十分心動,能坐鎮(zhèn)一城誰回想落草為寇,靠打劫為生始終不是長遠之計,可以說杜弘開出了一個讓他不能拒絕的條件,不然他怎么可能敢跟萬二較勁。
但他怎能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兇猛,僅僅一營就把他們給擋住,殺了他將近兩百士兵,如今不知道那邊的戰(zhàn)況如何,若是杜弘贏了還好,不然萬二肯定不會放過自己,到時候千余大軍壓境,若個個都如此兇悍,他黃石寨肯定會被除名。
暴雨傾盆,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好像真的要將這天地間的污穢徹底洗個干凈。
衢州城中,每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生怕這幾百殺神殺心一起難收,把整個衢州城都給血洗。
“想爭霸之人,就應(yīng)如此?!北┯曛?,一人撐著油紙傘站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看著現(xiàn)在的衢州城說道。
現(xiàn)在的崔府已經(jīng)亂成一團,眼看著屠刀已經(jīng)架在腦袋上,誰都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都安排好了?”崔守蔡背對著身后的老仆說道。
“幾位小公子都已經(jīng)派人從密道中送了出去,帶的金銀細軟足夠他們生活。”那老仆人說道。
聽到他的話,崔守蔡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步錯步步錯,他已經(jīng)親手把自己送進了地獄,城中的那些人就是他的下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
“文伯,你在崔家有多長時間了?”崔守蔡轉(zhuǎn)過身,對著身后的老人說道,或許他沒有注意到,平日他筆直的脊梁已經(jīng)有了些弧度。
“少爺,老奴已經(jīng)在崔家五十六年,如果不是當年老爺把我?guī)Щ貋砜峙挛以缇宛I死在路邊?!蔽牟f道。
說著,他老淚忍不住縱橫,他實在想不到,好好的一個家怎么忽然說倒就倒了,當初他跟著崔守蔡的父親,看著崔家一步步又想輝煌,可以說崔家就是他的家,現(xiàn)在家沒了,讓他怎么能不悲傷。
“五十六年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了?!贝奘夭桃宦暩袊@。
“我的話都說給他們聽了嗎?”崔守蔡說道,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掛念自己孩子的父親,心中滿是不舍。
“全都說了,不要報仇,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蔽牟f道。
“那就好,那就好?!贝奘夭绦α?,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
“什么金錢權(quán)勢,都不如平平安安來的實在,我算是明白了,不過已經(jīng)太晚?!贝奘夭陶f道。
“崔老板,熟人來了,也不出門迎接一下??!遍T外,一個聲音打破了他的感慨。
“終于來了,這一切,要結(jié)束了?!贝奘夭陶f道。
“文伯,同行如何?”他又說道。
“那老奴就陪少爺最后一程。”文伯說著,跟在崔守蔡的身后,就像平常一樣。
“萬大統(tǒng)領(lǐng),你真是讓我久等了?!贝奘夭陶f著,哈哈一笑,說不盡的平靜。
“到底還是沒讓崔老板失望,我來了。”萬二說道。
“知道我為什么最后才來崔家那?”萬二接著說道。
“請萬將軍明示?!贝奘夭陶f道。
“青石巷中,那大火,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比f二盯著崔守蔡,一字一頓的說道,眼神如同一把利刃。
“我說沒關(guān)系你信嗎?”崔守蔡說道,毫不相讓,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難逃一死,與其唯唯諾諾,倒不如死他個骨氣錚錚。
“那女子,現(xiàn)在如何?”萬二問道,說完,他心中很害怕,生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一直到現(xiàn)在,他和趙田郎都沒有走進青石巷一步,甚至有意繞過去,不敢看那片廢墟。
“青石巷都已經(jīng)燒焦,我沒看到趙府有女子走出?!贝奘夭陶f道。
聽完,萬二熱淚滾滾而下就像天空中落下的暴雨,喉嚨哽咽,難以說出一句話。
他仰頭,他想咆哮,他想怒吼,但卻發(fā)不出來一點聲音,他的身體以一個奇怪的角度蹲了下去,身體的力氣全部被抽干,這片天地有些安靜,只剩下雨點滴落的聲音。
看到萬二的模樣,幾百人無一例外,全部悲意上心頭,淚水忍不住留了下來,就算是崔守蔡也被他所感染,心中嘆了口氣。
“萬二哥,好吃嗎?”
“萬二哥,我給你做了衣服,你快試試?!?p> “萬二哥,你就搬過去跟我們一塊住吧。”
“萬二哥……”
……
“噗?!睔饧惫バ?,萬二直接噴出一口鮮血。
“嬋丫頭,萬二哥不好,萬二哥沒保護好你,你回來,萬二哥什么都聽你的?!滨r血噴出,萬二總算是回了口氣,能夠說出話來。
“大統(tǒng)領(lǐng)?!鄙砗蟮氖勘粋€個急忙上前把萬二扶起來。
停了好大一會,萬二的眼淚都已經(jīng)哭盡,但悲傷依舊難消。
“崔老板,我也給你帶了一個禮物?!比f二強忍著悲痛對崔守蔡說道。
崔守蔡看到他通紅的眼睛不帶一點感情被嚇了一跳。
“把他們帶上來?!比f二一擺手,大軍分開,送上他準備的禮物。
“爹,爹?!币粋€個聲音敲擊著崔守蔡的心靈,每一聲都讓他心疼難當。
“萬將軍,求你能饒他們一命,他們可都還是孩子啊,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您將我千刀萬剮,他們什么不知道。”崔守蔡說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萬二這么狠毒,竟然將他送出去的孩子全部拿下,沒有一個漏網(wǎng)。
看到自己的孩子,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給萬二磕頭,父愛如山。
“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很無辜?你火燒青石巷的時候就沒想到那些被你燒死的人是不是無辜,那女子是不是無辜?”萬二的質(zhì)問讓崔守蔡無話可說,只能繼續(xù)不斷叩首。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崔守蔡現(xiàn)在是很可憐,但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這樣的結(jié)果,血債血償,再正常不過。
“送一個頭顱給崔老板?!睂τ诖奘夭痰呐e動萬二絲毫不為所動,直接下命令。
“不要,不要啊?!甭牭剿脑?,崔守蔡一把抱住萬二的大腿,涕泗橫流。
萬二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噗?!币粋€頭顱應(yīng)聲飛了出去,稚嫩的臉龐還帶著驚恐。
“啊,平兒,啊?!贝奘夭痰纳窠?jīng)徹底崩潰,看著自己的孩子在眼前被殺誰能受得了。
失去親人的感覺,他也品嘗到了,萬二完全明白他的感覺,和自己方才無二。
“你不得好死,想爭霸天下?你不過是螻蟻,早晚被一腳踩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崔守蔡神經(jīng)已經(jīng)錯亂,說道。
說完,他直接站起來飛快的撞向石墻,嘭的一聲,只剩下一墻白紅相間。
“少爺,別走太快,老奴跟不上啊?!蔽牟煅实恼f道,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在自己的脖子上刮過。
“嬋兒,萬二哥給你報仇了。”萬二一聲嘀咕說道。
但他現(xiàn)在卻異常的壓抑,心中說不盡的空虛,這,就是爭霸的代價?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