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混要結婚了,他請我與馬丁給他當伴郎。
“你們兩位都得來,都得給我當伴郎?!?p> “伴郎只能是一位好不好?哪有聽說有兩位的?”
“我不管,干部要是在,干部也是伴郎。”電話那頭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與馬丁議了議,反正都是去喝喜酒,兩人便參加了。
婚禮是在酒店里進行。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小縣城的年輕人婚禮慢慢從家里搬到酒店中進行,也開始流行起拍婚紗照,整個婚禮的過程還進行了錄相。阿混是我們四人當中最早結婚的,他的婚禮格外隆重,他與云云跑到省城去拍了一組婚紗照片,兩人濃妝艷抹,云云與所有婚紗照中的新娘一樣,在照片當中根本認不出來,美得與天仙似的。阿混這幾年有些發(fā)福,穿著西裝禮服,象周潤發(fā)一般瀟灑。
干部不在家,炳叔自然參加了婚禮。我與馬丁兩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一左一右地坐在阿混的旁邊??腿诉^來敬酒,我倆如保鏢一樣替阿混喝,小梅沖著我倆直笑。
“阿混,今天你是黑社會老大,錘子與馬丁是你的打手。”
“對啊,再搞副墨鏡戴戴就更帥了?!?p> 酒喝到一半,大家提議說要新郎新娘伴郎伴娘一起照個相,我與馬丁抱了酒瓶子就湊了上去,五個人站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湊在一起。還是攝影師有水平,讓阿混與云云坐在中間,伴娘站在后面,我與馬丁站在伴娘的左右,賓客們都笑嘻嘻地看著我們。
那一個晚上,我們?nèi)税阉锌腿硕季戳藗€遍,我與馬丁醉醺醺地讓人送回了家。
“晚上大伙出來,我請你們到朵云茶藝居喝茶?!?p> 街上的茶館明顯多了起來,每個茶館都裝修得豪華漂亮,各種各樣的我們小時候沒見過的茶葉擺在茶館里出售。我仔細看了看,有紅茶、白茶、綠茶、黑茶,各種品牌名目繁多。茶藝館陳列柜里擺滿了各色紫砂壺和紫砂工藝品。墻上掛著字畫,茶藝小姐在表演茶功夫,茶藝居的中央,有位女孩子在彈奏著古箏,動聽的音樂告訴我們,茶藝居是個高雅的地方,是社交的好場所。喝茶還有這么多的講究,呆了幾年鄉(xiāng)下的我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算是開了眼界。
阿混今天訂了個包廂,他和云云把我們四人請進了包廂,讓小妹泡了一壺鐵觀音,點了些零食,六個人便坐在了一起。
阿混告訴我們,他現(xiàn)在正在研究福利彩票。
“我一有空就跑到彩票店里,每次買上幾注,這段時間我都中了幾次獎了?!?p> 云云一臉鄙夷地說:“別瞎吹,才中了幾塊錢吹得跟發(fā)財了一般,與你花的錢相比,虧大了?!?p> 阿混說:“我正在摸索嘛,了解了規(guī)律以后自然有收獲?!?p> 云云笑著告訴我們說:“你不知道這個人有多瘋,每天晚上不睡覺,弄了一張什么彩票走勢圖用筆在上面點點劃劃,還知道用計算器統(tǒng)計。彩票開獎時便霸占了電視,每次總是說就差了一個號碼,上學時要是有這么認真,大學早就考上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阿混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地打著小表格,表格上填列著各種數(shù)字。很顯然,他這段以來沒少花時間琢磨彩票。
“大家看看,這是我的統(tǒng)計成果。”
云云嘆了口氣道:“只要不再賭錢,花些這樣的冤枉錢我也認了。我從來不指望他能得什么獎,能老老實實呆在家里,不天天跑到外面瞎混就行了?!?p> 雪清忽然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馬丁比阿混更瘋狂呢?!?p> 穎慧問:“馬丁現(xiàn)在又玩什么啦?”
雪清說:“他迷上炒股了,買了一大堆書,天天對著書本研究什么K線圖,走勢圖,家里買了臺電腦,他中午也不休息,對著電腦高興發(fā)愁。吃個飯也不得安穩(wěn),滿口都是股票,討厭死了?!?p> 馬丁笑著說:“你不知道股票有多好玩,我選了一只股票,買進十天九個漲停板,一口氣賺了十來萬呢?!?p> 阿混瞪大了眼睛:“這么容易,我也玩玩。”
云云拍了一下他:“就你這水平?還是別糟蹋錢了,我聽說炒股的沒幾個賺呢。”
馬丁道:“對,股票不好賺錢,每天賬面上數(shù)字進進出出,折磨死人了。”
雪清道:“股票上賺來的錢都只是個數(shù)字,賺了錢舍不得出來,還想等著再漲。虧了錢,心痛舍不得割肉,想用錢的時候就真的虧進去了。”
馬丁道:“我原來每天買進賣出,發(fā)現(xiàn)賺不了。現(xiàn)在我準備做波段,只要節(jié)奏踩得準,不可能不賺錢?!?p> 雪清問道:“你能保證踩得準嗎?”
馬丁低頭嘿嘿直笑。
我讓他們說得心動,便問穎慧:“你是不是也買點股票?”
穎慧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考慮?!?p> 一整個晚上,他們四人都在討論著股票彩票,我與穎慧插不上嘴,桌上的零食基本上讓我倆吃個精光。
在這之后我?guī)状卧诮稚嫌錾习⒒欤偸谴粼诓势钡曛?,與一些老頭老太太在研究著號碼,胸有成竹地與票友們交流著經(jīng)驗。
“喂,你自己的店鋪不看,天天呆在這里做什么?”
“我是老板,哪有天天呆在店鋪的道理,店鋪有小妹看著呢?!?p> “怎么樣,你現(xiàn)在還中獎嗎?”
“中啊,怎么不中?昨天開獎我猜錯了一個號碼,不然中個大獎?!?p> 我笑笑著走開。
幾個星期之后,我又在街上遇上阿混,他當著我的面把那些小表格撕個粉碎。
“怎么啦?”
“媽的,不玩啦。我昨天花了一萬多元,圍了幾組數(shù)字,竟然一個屁也沒中到。早知道這樣,去玩麻將更痛快些。”
阿混前前后后花了兩萬多元買彩票,中了兩百多元的獎,一氣之下從此告別了彩票。
馬丁也告訴我說,這段時間股市不好,他原來賺的十來萬一下子蒸發(fā)了,只是他繼續(xù)玩著股票。
阿混、馬丁相繼成婚。小梅拿到了會計員證,辭掉了商店里的工作,在穎慧介紹的企業(yè)里任會計。我在正月里挑了個好日子,干部電話說他準備春節(jié)回家參加我與穎慧的婚禮。我很高興,大家終于可以好好地團聚一下了。我把家里的老房子進行了修繕,為結婚做好準備。老爸老媽高興壞了,他們終于放下了一樁心事。
大家圍坐的喜酒桌上,紛紛向我與穎慧敬酒,興高采烈的開著我倆的玩笑。干部與小梅分別坐在我和穎慧的身邊。干部脖子上依舊圍著小梅當年給他打的圍巾,小梅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干部沒多少心情吃菜,眼睛老看著小梅,想找機會與小梅說話。小梅總是避開他。一會兒,干部站了起來,走到小梅身邊:“小梅,我敬你一杯?!毙∶坊呕艔垙埖卣玖似饋?,端起酒杯便喝,沒想到一下子嗆住了,彎下身子直咳。干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動作依舊那么自然親切。
小梅直起身子,淚光閃閃地看著干部:“這么多年沒見面了,你還好嗎?”
干部點了點頭,問道:“你呢?”
小梅也點了點頭。兩人一時無語。
從BJ回來后,干部已知道小梅這些年所經(jīng)歷的一切,想見見小梅,都讓她拒絕了。但是今晚小梅沒能躲得過去。
我對干部說:“待會酒席散了,你送小梅回去?!蔽抑浪麄z之間還有許多話要說。
干部有些期盼地望著小梅,小梅紅了臉,我知道她沒有意見。
阿混晚上似乎也不開心。他給大家敬完酒,對著大伙說:“兄弟們,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p> “又怎么啦?”馬丁很不高興。
阿混把我拉到一邊,問:“你把車子借我用用。”
“你不是自己有車嗎?警車不能借,況且也停到單位去了。”
“我的車子不是在修嗎?要不你把摩托車借我?!?p> “你去加點油,早去早回啊,大家都等著你呢?!?p> 鬧完洞房,大家都散去了,干部早早地送小梅回家了,阿混還是沒有回來。我?guī)状螔炝怂氖謾C,始終聯(lián)系不上。我有些著急,擔心阿混出了什么事。我與穎慧在新房里等著,到了下半夜一點,門外響起了摩托車的轟鳴聲,阿混終于回來了。
我有些生氣著扯住阿混:“你這人怎么回事???你跑哪里去了?你讓不讓我好好地結個婚?”
“我跑海田去了?!?p> 原來阿混管不住自己,又在外面賭錢,讓云云知道后,云云一生氣跑到海田,并說再也不見阿混。阿混很緊張,就夜里跑到海田去了。海田離城關半個小時的路程,全是山路,回來的時候,由于趕路,阿混摔了一跤,人沒受傷,但把我的摩托車摔壞了。
“你跑海田你不說清楚,你讓大家為你擔心?!蔽疑鷼獾爻吨⒒?,真想給他兩下子。
穎慧在邊上勸我:“算了算了,人沒事就好了。阿混,你早點回家。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p> 夜里,躺在身邊的穎慧對我說:“錘子,以后你不能叫我嫂子了啊?!?p> “那我怎么稱呼你?”
“你叫我名字,或者象我爸媽一樣叫我小慧?!?p> “遵命,嫂子?!?p> 穎慧笑著拍了我一下:“又來了,再叫以后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