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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孽?;?/h2>

第二章 林嬈

雙生,孽?;?/a> 文戈. 3030 2019-04-11 14:58:16

  到了我們的扶桑閣,我遠遠地就瞧見了林嬈,她穿著一件綠色的夾襖,頭上綰著簡單的低髻,坐在我們登閣的石階上張望,我輕笑了一聲,她一副婢子的模樣,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大聲地說:“阿圃,馮輕,馮羊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怎么讓二姐兒坐在這兒等。”

  阿圃連忙接我的話:“是,我這就去罰她們?!?p>  “不要,不要。”看見我們來,林嬈立刻就站起來了?!笆俏移谶@里等姐姐的,屋里實在悶的慌。圃娘不要罰她們?!?p>  “你怎么又來了?”我沒好氣地問她,不顧阿圃的眼色?!拔蚁虢憬懔?。”林嬈笑著,全然不顧我的冷臉,可能她早就習以為常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對她說話的。

  “我們進去吧?!?p>  “好?!?p>  邁入我的扶桑閣,林嬈就像剛放出籠的金絲雀,興奮極了。她一會兒看看我養(yǎng)的八哥,一會學究模樣地翻看著我練的字,然后發(fā)出我聽膩的感嘆:“果真是字如其人啊。姐姐這么好看,字果然也是上品?!?p>  阿圃立在我們身邊,手里的木匣還沒有歸置,我突然就來了興致,我對她說:“阿圃,把我的寶貝物件兒放到我的柜里吧?!?p>  阿圃行了禮,就轉(zhuǎn)身離開,林嬈就說話了。她一臉好奇地問我:“姐姐,什么寶貝物件兒?。课乙娺^嗎?”

  我裝作不以為意:“也不是什么寶貝物件兒,就是父親送我的幾塊翡翠,沒甚稀奇的,你沒有嗎?”

  林嬈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沒有,父親從未送過我什么東西?!?p>  我表現(xiàn)出意外的樣子,頗為大度地對她說:“這樣啊,那你看看,若你喜歡,就拿走吧?!?p>  “不,不?!绷謰撇豢芍眯诺乜粗?,可能她覺得我在說笑吧。

  “我說真的?!?p>  阿圃把木匣呈上來,林嬈看著里面的玉鐲和耳環(huán),眼睛亮晶晶的。

  其實我才舍不得給她呢,我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可如果她真要,我也是給得起的。

  我眼見著林嬈把那對玉環(huán)拿起又放下下,她果真喜歡這種小巧卻不夠大氣的東西,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阿圃,把這個仔細包起來,送給二姐兒。”

  “是?!?p>  林嬈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們,傻傻地笑了。她一笑就露出臉上的兩個小小的梨窩,真真好看,盡管我并不想承認。

  阿圃給我們端來了果子,林嬈趴在我的桌子上看我寫字,我不敢說別的,單說這字,滿上京的女子沒有一個人寫的比我好看,所以我頗為得意。

  林嬈眼睛忽閃忽閃地,很認真地在看我,她沒上過私塾,字還認不全呢,更不要說寫了。

  “姐姐,你的字為什么這樣好看???”

  “水滴石穿,大姐兒月月寫,日日練,這字總是壞不了的?!币慌缘陌⑵蕴嫖医恿嗽?。

  我不置可否。

  “你小娘好些了嗎?”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她?!耙蝗蘸靡蝗諌牡摹!彼牧~眉蹙在一起,“會好起來的?!蔽衣犚娝÷暤剜洁?。

  林嬈走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下來了。無聊的時候,我就喜歡發(fā)呆,我所謂的發(fā)呆也不是無所事事,而是在想事情。

  我想著東京的上元節(jié),想清明節(jié)的麥糕,還想著除夕夜里教坊使扮的門神,鐘馗,千余人,自禁中驅(qū)祟出南薰門外轉(zhuǎn)龍彎,好不熱鬧。我也想母親,想父親,還想外公,甚至還想林嬈。

  我應該恨她的,我也確實恨了,可我還是免不了會想起她。

  我自小就煩她,雖然她比我處處可憐。我口口聲聲說我有的東西她都有,其實也不是,我只比她大一天,就獨居一個院子,而她還和她母親擠在一起。我身為嫡女可以上私塾,做學問,她卻不可以,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走出家門去學習。我學禮儀,讀《女誡》,在外人面前,誰也挑不出來錯處,林嬈卻像一個粗俗丫鬟,行事乖張。她有的只是明面兒上的東西,不值一提。但誰讓她是薛小娘的女兒呢,她們奪走了我的父親,休想奪我嫡女的位子。所以,我從小就排斥她。

  以前,她總喜歡黏在我身后,我去哪兒她就去哪。我做什么她也做什么,說什么都趕不走她,后來我就讓她跟著我玩了。因為我有個死對頭,她叫李淳,她父親好像是什么教頭,在江南東路的時候,她住在我家隔壁,時常來找我玩,母親總讓我好好跟她來往。

  可她脾性極差,和我走棋輸了總是賴賬。我氣不過,可又不敢說她,于是我便去找蹲在湖邊捉泥鰍的林嬈,她不會下棋,每次我們走棋的時候,她就自己躲在角落里自己玩。我悄聲告訴林嬈,說李淳欺負我,林嬈可向著我啦,她馬上跳起來,挽起袖子,怒氣沖沖地走向李淳,李淳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越走越近的林嬈,一點防備也沒有,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跌在地上了。林嬈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一把把李淳推倒了,我還聽到林嬈罵她一句“狐貍精?!?p>  我不知道狐貍精是什么意思,可我看到李淳氣急敗壞的臉,我就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話,我開心極了??蛇@時候阿圃偏偏就跑來了,她大叫著:“我的祖宗啊?!边B忙把李淳扶起來,李淳見有人來,馬上就哭出來了。我不忿極了,她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林嬈表現(xiàn)的更加明顯,她還是剛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李淳,她本來就比李淳高,還故意把她往低了看。李淳氣的一個鼻孔大,一個鼻孔小。她指著林嬈,聲音都顫抖了:“是她推的我。是她推的我。”

  阿圃并沒有信,她反而看向我,很認真地問我:“姐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我的臉頓時紅了,我心虛極了,生怕被阿圃看出來是我指使的,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我一說謊,就上句不接下句的。還是林嬈替我解的圍,她說:“她活該?!崩畲韭犚娏司蜕斐鏊拈L指甲,想要抓林嬈,林嬈野孩子模樣,才不會讓她欺負呢,她一下握住了李淳的胳膊,瞪著她:“你再招惹我,別怪我不客氣了?!?p>  阿圃立刻相信李淳的話了,她語重心長地對林嬈說:“二姐兒,你闖了大禍了?!闭f完她就牽著李淳走了,我知道她又去找母親了。

  “完了,阿圃向母親告狀去了。”我看向林嬈,林嬈咧了一下嘴,笑得比哭還難看。我突然看到,林嬈從湖里出來,甚至都沒有穿鞋,她光著腳丫,腿上腳上都是泥,上衣還時不時地滴著水,好像上元節(jié)晚上扮小丑的胡人,我被她逗笑了,她見我笑,也笑了起來,我們兩個笑地前俯后仰,夜忽然就來了。

  后來,父親母親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罰林嬈跪祠堂,一天不許吃飯。薛小娘是妾,在母親面前絲毫沒有說話的權利,只能任由自己的女兒被下人帶走罰跪。我也慫死了,看著嚴肅的父親,愣是一句話也沒有幫林嬈說。

  我覺得我太不仗義了,林嬈這么做完全是因為我,我不能什么也不做。于是,我估摸著時辰,趁著府上的人都睡著了,自己偷偷摸摸地下床去看林嬈,走的時候還不忘順走桌上的桂花糕。

  可是我到了祠堂的時候,我就后悔了,因為我遠遠地就看到屋里傳來的一抹光亮,能半夜三更地來看林嬈的人不是薛小娘就是父親,可哪個人我也不愿意見到。

  我做賊似的移到了窗外,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只見林嬈仍跪在那里,她的旁邊站著高大的父親,父親同她說著什么,我聽不真切,大抵是安慰她的一些好話吧。我十分生氣,之前對林嬈的好感與愧疚全都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我把桂花糕盡數(shù)丟進了園里,一回去,就悶在床上休息,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大姐兒,醒醒,大姐兒”阿圃的聲音又一次在我的耳邊響起來了,“怎么又趴在桌上睡著了?剛才大娘子派人送來了晚飯,快起來吃了再上床睡覺吧。”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怨,“阿圃,我不想吃?!卑⑵栽谛∈律隙家乐遥骸安怀跃筒怀?,這幾天事兒頗多,姐兒都折騰累了,早些上床歇息吧。我把姐兒喜歡吃的放在桌子上,你什么時候餓了什么時候再吃?!?p>  “其實我想再練練字。”我向阿圃吐了下舌頭,這是我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改不了了。

  阿圃心疼地看著我:“姐兒什么都好,就是太像大娘子了?!蔽摇班邸钡匾宦曅Τ雎晛恚骸跋裎夷镉H什么?。俊卑⑵宰灾f的多了,解釋著說:“你可以像大娘子美貌,可以像大娘子高貴,就是不該像大娘子一樣爭強好勝?!?p>  阿圃不懂我,我才沒有爭強好勝呢,我只是覺得既然要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況且,練一手好字,自己滿足,別人也賞心悅目啊。

  可是阿圃覺得我在跟別人爭,我能跟誰爭啊,在家里,林嬈學識短淺,她寫的字就像螞蟻搬家,密密麻麻的。府里也沒有哥兒,獨我占盡了風頭。在私塾,確有一個李擇言,他寫的字好看極了,可他是男子,他的字恣意縱懷,是我一介女子不能比的,所以我何必呢?我知道阿圃是在心疼我,可是我還是覺得難受。

  “我給姐兒磨墨吧?!卑⑵杂懞盟频膶ξ艺f,又不等我回答,轉(zhuǎn)身去東廂書房了,為我拿了墨和硯。

  “好。”我坐在凳子上等著阿圃,往外面一瞧,那里是無盡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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