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寡淡
我來了興致,一一向她介紹:“我前面坐的是高寒,最前面的是洛施施。整個私塾就我們五個女子?!?p> “至于男子嘛,李擇言旁邊是溫良卿,一個溫柔的人,一點(diǎn)脾氣都沒有,他前面是齊昱,就是齊小郡王,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還有宋昉……”
林嬈聽到我說到齊昱,馬上就打斷我,“原來他叫齊昱。”
“你們認(rèn)識?”我心下疑惑。
“不認(rèn)識。”林嬈搖頭,“但是我們之前見過一面?!?p> 我沒有繼續(xù)問下去,上京城才多大啊,他們倆個見過面也不足為奇。
沒過一會洛施施就來了,她愛穿粉衣,又施著胭脂,襯的和她一路來的高寒又黑又瘦。
李淳見洛施施走了過來,立刻站起來與她打招呼,殷勤之色溢于言表:“你是知州大人的獨(dú)女――洛施施嗎?正議大夫是我舅舅,我叫李淳,我早就聽說過你,今日一見,果然美的不凡?!?p> “你好,很高興認(rèn)識你?!甭迨┦┮痪湓捑桶牙畲敬虬l(fā)了,李淳的臉直發(fā)綠,我在心里憋笑,洛施施跟我一樣,什么奉承的話沒聽過?
“你就是林致的妹妹?”洛施施倒是友好地跟林嬈打招呼。
“是,你是洛施施吧,姐姐經(jīng)常在我面前提起你?!?p> “是嗎?很高興與你結(jié)交,如果有人日后在私塾里欺負(fù)你,你只管告訴我?!?p> “好。”
我不樂意了,看玩笑的對洛施施說:“林嬈是我妹妹,要保護(hù)她也是我保護(hù),怎么由得你越俎代庖?”
“我不是怕私塾人雜嗎?什么人都有,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人咬一口。”她說著,瞥了一眼身后的高寒,高寒只當(dāng)聽不見,埋頭學(xué)習(xí)。
“我走了?!甭迨┦┳杂X無趣,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莊學(xué)究老態(tài)龍鐘地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林嬈,又看了看李淳,嘿嘿地笑了。
“這下私塾免不了熱鬧了?!?p> 莊學(xué)究向來有提問新生的習(xí)慣,想來這次也不例外。果不其然,他用中指敲了敲桌子,把林嬈喊了起來:“林嬈是吧?”他的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倒不是因?yàn)槠渌?,而是因?yàn)樗狭?,看不大清?p> “你讀過幾本書?”
林嬈低著頭,羞愧難當(dāng):“不曾讀過?!?p> “一本也沒有讀過嗎?”
林嬈搖搖頭,莊學(xué)究頗為失望,對林嬈擺擺手,讓她坐下了?!澳悄隳兀俊彼挚聪蚶畲?,李淳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對他作了一個揖:“讀過幾本?!?p> “哦,說說看。”莊學(xué)究捋著他的山羊胡須又問。
“是孔老先生的《論語》,與《詩經(jīng)》”
“不錯。”莊學(xué)究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可曾學(xué)會什么?”
李淳不吭聲了,兩只手在一起不停地摩擦。
“怎么?想不起來了?!?p> “先生見諒,實(shí)在是幾年前的讀物了,不曾記住些什么,但大旨意思,已混入心胸?!?p> “罷了,罷了。囫圇吞棗,還不如不食?!?p> 莊學(xué)究又開始喋喋不休,說的李淳全程不敢抬頭,我在心里叫好:“讓她顯擺!就該挫挫她的銳氣?!?p> 李淳坐下的時候,惡狠狠地蹬了一眼身后的林嬈,難不成這也要怪林嬈?
林嬈平靜地對她笑笑,我覺得都不像她了,以前她可不怕李淳。
莊學(xué)究今日講的是莊子的《逍遙游》,“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蔽揖陀涀×诉@一句。
我看看林嬈,她更郁悶,一直眉頭緊鎖,嘴里不知嘟囔著什么。
下了堂,林嬈就可憐兮兮跟我說話:“姐姐,這莊學(xué)究上課怎么跟我想的一點(diǎn)也不一樣。”
“那你以為什么樣呢?”
“我說不上來,總歸不是這樣的?!?p> 我慫了慫肩,我也無計(jì)可施。其實(shí)我心里可開心了,林嬈什么也學(xué)不會,這樣她就更比我低一頭了。
這幾日,莊學(xué)究一直在講諸子百家,莊學(xué)究在課上問我們:“諸子百家,你待何如?”
“兼愛非攻,墨家為上?!蔽衣犚娪腥寺氏然卮稹?p> “非也,仁愛愛人,儒家最優(yōu)?!币灿腥苏f。
“齊昱,你以為呢?”莊學(xué)究倒是先問他。
“廢私立公,無法不行,我最推崇法家?!?p> “有理。”莊學(xué)究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哼,我不服氣,法家崇尚依法治國,只會推行酷刑,還不如以德治國來的長久。齊昱家里位高權(quán)重,這個道理卻還沒有我懂。
可是洛施施不識貨,她一臉花癡相看著齊昱,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李珩,你認(rèn)為呢?”我把目光投向李擇言,他大概沒料到莊學(xué)究會提問他,慌忙站起來。他撓撓后腦勺,頗為為難的說:“我覺得都很好。幾百年都過去了,沒必要還爭個高低。”
所有人哄堂大笑,莊學(xué)究面露兇色:“安靜!”
“如果非要你選一個呢?”
“那我就選道家,道法自然,逍遙自在,無為而治,一身輕松?!?p> “孺子不可教也?!鼻f學(xué)究嘆了一口氣。道家以大道為根、以自然為伍、以天地為師、以天性為尊,以無為為本,遠(yuǎn)離朝堂,天人合一,真真瀟灑自由。李擇言和我想一塊了,所以我有一點(diǎn)替他抱不平,這根本沒有什么正確回答,李擇言這么說并無不妥。
可我還什么都沒說呢,李淳就站起來了,她朗聲道:“我倒同意他的看法?!?p> “哦?”莊學(xué)究示意她說下去。
“黃老道家追求大一統(tǒng),主張無為而治,因俗簡禮,順應(yīng)自然,但這也并不代表他們毫無作為,相反,他們是順應(yīng)自然,拋棄一切禮教的枷鎖,才能避免災(zāi)禍。所以,我也以為,道家才是真正的智者。”
李淳跟我想的一樣,但她說了一大堆,我都沒怎么聽懂。我只知道道家返璞歸真,歸隱山林,瀟灑無比,要是我,我可說不出來這樣的長篇大論。
“可今日之世道,并不是過去之盛世。你們崇尚安逸,殊不知他人在霍霍磨刀,最后只能成為砧板魚肉,任人宰割?!饼R昱又說。
“齊小郡王言之過早,我泱泱大國,從無敵手!”
“好?!崩畲疽幌?,引得滿堂喝彩。齊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李淳得意洋洋的眼神越過屏障,就快要鉆進(jìn)李擇言眼睛里了??墒抢顡裱砸恢焙蛣e人在說話,根本沒有看見目光灼灼的她。
李淳失望地坐了回去。
“還有人要發(fā)表自己的主張嗎?”莊學(xué)究發(fā)問,但四下無聲。
我是不愿拋頭露面的,況且也說不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道理,所以只當(dāng)聽不見,默默地看著前面的人。
高寒難得的保持沉默,以前她可是最主動的。洛施施也不發(fā)言,要她眾目睽睽地發(fā)表意見,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或者是,齊昱要求的她,當(dāng)然,這種情況更不會發(fā)生。
“林嬈,你覺得呢?”我小聲地問她。
“縱橫家?!绷謰埔残÷暤幕匚?。怎么她大字不識幾個,還了解縱橫家嗎?
“為什么?”
“我覺得他們運(yùn)籌帷幄,很是厲害?!?p> “好吧?!蔽毅攸c(diǎn)頭,看來我對林嬈一無所有。
“那好,下堂吧?!鼻f學(xué)究話音一落,我們?nèi)空酒饋韺λ卸Y:“先生慢走?!鼻f學(xué)究就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回家路上。我看到李擇言和齊昱騎馬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心里也跟著開心起來。
我回身跟林嬈說話,她跟我同坐在一個馬車上,我問她:“你怎么也學(xué)會騙人了?”
“我沒有啊。”林嬈一臉無辜。
“可你知道縱橫家,你明明告訴莊學(xué)究你不曾讀過什么書?!?p> 林嬈笑了:“我確是不曾讀過書,但是我以前常去城外橋洞下聽人說書,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講的可好了?!?p> “哦,原來是這樣?!?p> “你以前經(jīng)常去嗎?”
“是啊,我以前一個人在府上無趣的很,我就經(jīng)常跑到外面去玩??墒亲詮奈倚∧锷瞬?,我就再沒去過了?!彼惶岬剿∧铮缧堑捻泳桶档聛?。我知道,林嬈還沒從這件事走出來。
“我也能去么?”我問她。
林嬈失笑:“怎么不可以?只要姐姐想去,我隨時都能帶你去。”
“真的假的?”我有些懷疑。
“自然是真的,一言既出,萬馬難追?!?p> “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蔽壹m正她。
“都一樣的啦?!?p> “那我們今天晚上去好不好?”
“這怎么行?大娘知道了會罰我們的?!绷謰频降走€是害怕我母親的。
“我們不讓母親知道不就行了,放心吧,有我呢。”
我信誓旦旦地對林嬈保證,林嬈霎時就相信我了。
“可我們怎么出去啊?”林嬈愁眉不展。
“我自有辦法”我成竹在胸。
其實(shí)我哪有什么好辦法啊,我的心計(jì)在母親那里統(tǒng)統(tǒng)行不通,我說一句話,母親就能知道我下一句要表達(dá)什么,我只能靠蠻力了。
夜風(fēng)瑟瑟。
我和林嬈穿著夜行衣偷偷溜出扶桑閣,我早告訴阿圃,我和林嬈在私塾上課累的不行早早睡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們。阿圃還特別高興,還說:“大姐兒學(xué)習(xí)終于知道用功了。”
我和林嬈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左門小道,這次我長記性了,我不走后門了,顧師傅指不定還在那堵我呢,這次我翻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