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顧襄刷刷刷連出三劍,削了使索之人右手,接著毫不留情地割斷了他的脖子。
見這邊轉(zhuǎn)眼便折了兩人,原本分散在客棧四處的灰衣人都舍了其余客人,向此處圍來。
一時勾索、長矛齊至,二人一壁護著慕容褒因,一壁打斗。而對面眼見倒下一個人,馬上又補上一個,隱隱成陣法之勢。
使勾子的趁機將長勾拋出,勾住四周桌椅,勾子纏在桌腿凳腿上,高低縱橫,便將三人困在這方寸之地。
正當(dāng)這時,兩名灰衣人從二樓中庭一躍而下,直取江朝歡兩處要害。聽得風(fēng)聲,他陡然旋身以避,順勢反手一刺,長劍送入一人身體!
另一邊,一桿長矛卻朝慕容褒因襲去,顧襄擋在她身前一劍架住,同時翻身躲開一支袖箭。
縱然兩人劍法超群,困在這客棧中心,四下圍滿了人,又被慕容褒因牽制,也漸漸有些左支右絀。
那幾個自稱十六殺的灰衣人多使長兵器,或拋或勾,只需在陣外襲擊,江朝歡與顧襄卻使劍,又陷在陣中,難以攻到遠處,又是一個天然劣勢。
“兩位不必管他們的動作,可將這勾子圍住的一塊地看做一個樹池,那位姑娘可以看做一棵樹,只要讓自己劍變化難測即可?!边@時客棧角落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
顧襄正被三個灰衣人纏著,打得難舍難分,陡然聽了這樣一句亂七八糟的話更是煩躁,然而忽然心念一動,似有所悟。
江朝歡抽眼看向聲源,只見一個略有些狼狽的白發(fā)老頭縮在角落,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著兩人打斗,正是剛才開口的人。
“一人可成一陣,何況兩位有兩人。陣中的這位姑娘是你們要保護的人,但不要把她當(dāng)成負(fù)累,而要把她看做陣眼。陣眼是活的,你們二人的陣法就有千面?!蹦抢项^又玄玄乎乎地說道。
“千面陣?萬不同?”心里一動,江朝歡脫口而出。
二十年前千面叟所創(chuàng)的千面陣聞名江湖,以一敵萬之名令人稱道,也惹了無數(shù)人窺伺覬覦。
后來傳說千面叟被顧門下毒暗殺,他唯一的弟子萬不同也武功盡失,從此消失在江湖中。沒想到今日卻在這里出現(xiàn)。
那老頭干笑了一聲:“不錯。這位少俠可以向乾位行三步,一足踏出陣中,攻其首?!?p> 江朝歡依言而動,劍尖劃過攻向慕容褒因的長矛,又踏出一步,陡然轉(zhuǎn)向另一人頸間,那人應(yīng)聲倒地。對方的陣勢果然破了個缺口。
倏然間,他的心里好像灌入了瓊漿,豁然開朗,不再執(zhí)著于劍招和攻防,而將全局之人納入心中,以陣眼為倚勢,又向左踏出,直逼一人肋下。
只見老頭眼中綻出興奮的光,拍手道:“對了,對了,就是這樣!”
便又連聲指點,這回江朝歡與顧襄都依他所言,不再以對方的攻勢和地勢為牽制被動應(yīng)對,而是自己創(chuàng)造變化,轉(zhuǎn)變僵局。千般虛實,讓對方無從辨別,轉(zhuǎn)眼間,兩人進退攻守初見默契。
眼見這邊灰衣人已經(jīng)接連倒下,江朝歡一邊動作,一邊領(lǐng)會他的指點,只覺足下腳步越來越流暢,好像不再是自己打斗,而是千變?nèi)f化,一人千面。
又攻破一個陣角,那十六殺的八人只剩了兩個。老頭像個小孩子一樣嘻嘻一笑,撓了撓頭:“方才我已經(jīng)把千面陣法的口訣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以后只要你們多加實踐,就能融會貫通了?!?p> 江朝歡正要客套道謝,卻見老頭擺了擺手,像是預(yù)感到他要說什么似的:“不用謝我,我教你,是因為你像我的朋友,尤其是你的劍術(shù)。不對,你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我的朋友了,哈哈。不過,你的劍法與他相比太過狠絕,不留余地,恐怕有損福壽,盈難持久……唉,可惜可惜!”
見他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后語,顧襄不耐煩地轉(zhuǎn)頭走開,給滿地尸體補劍搜身。而江朝歡卻心中一凜,眼底寒光微不可查地閃過,想問他那人是誰,卻終是欲言又止。
這邊局勢已明,而另一邊,謝釅與那自稱巽主的人已經(jīng)拆了一二百招,卻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
這次離家,謝釅憑著一把單刀也見識了無數(shù)江湖俠客,幾無敵手。尤其是那日得到江朝歡點撥后,他的水龍吟更上一重境界。
因而,本以為這人雖位列顧門四主,自己也應(yīng)當(dāng)能應(yīng)付得了。卻甫一交手,就覺他內(nèi)力深厚,而他的一手功夫更是古怪。雖然不執(zhí)兵器,只以兩手相斗,那雙手卻像一塊磁石粘著他的刀,將他凌厲刀鋒拖住。
水龍吟本是矯捷靈活的刀法,勝在變化繁復(fù),恣意靈動,卻受制于那人詭異的抓手,難以施展。
謝釅又著意于剛強之氣,本該浩氣縱橫,勢不可擋,卻終究輸在年少,內(nèi)力修為尚還不夠深厚。此刻愈是久斗,自己的氣力愈顯不足,刀勢也漸漸被其壓制。
此時,只見謝釅一個斜劈向他雙手,又半途變招為刺,直取他面門!那人的手卻像長了眼睛般從身后扭出,急探向他刀身,謝釅登時發(fā)現(xiàn)手中樸刀變得沉重滯澀。
對方內(nèi)力洶涌鼓蕩,手上青筋倏然暴起,毫不懼刀鋒銳利,一抓之下竟將刀身握在手中!
未及抓牢,他便向后猛地一拖,謝釅不防,急運內(nèi)力欲奪,卻見他咧開細(xì)長大嘴詭異一笑,手掌陡松,驟然抓向謝釅胸口。
謝釅到底缺乏臨敵經(jīng)驗,身子霎時隨著慣性向后,而他這一抓已無可閃避,只得持肘相迎,心中暗叫不好。
然而,寒芒一閃,一道冷冽的劍氣激得兩人汗毛倒豎!下一秒,那人手掌已被長劍貫穿,鮮血四濺!
來人正是江朝歡,他見謝釅有些招架不住,便將慕容褒因托付給顧襄,上前相助。
他這一劍蓄滿了內(nèi)力,又趁其不備,方才得手,卻也感覺到那人的內(nèi)功深厚,頗有些難纏。
一招刺中,便即抽劍退后幾步,他對謝釅說:“小心,他的手上有毒?!?p> 那人站定,陰冷地看向江朝歡,也不顧一手受傷,倏然又朝二人迅猛攻來,雖然只剩一只手,卻比方才凌厲歹毒倍徙,招招抓向二人要穴。
江朝歡踏起千面陣法,避其鋒芒,同時手中長劍捻起,一招穿云破起式直指他頸間。頃刻之間,兩人已走了十招,那人漸漸不敵,且戰(zhàn)且退。
原來這幾招之間,江朝歡卻自創(chuàng)地將劍法與千面陣法結(jié)合,只覺對千面陣的領(lǐng)會又深了一層,而手中長劍也更靈活自如。
不給他站定的機會,雙足向前輕點,江朝歡縱身而起,泛著寒光的一劍直指他心口!那人合掌阻格,劍氣卻似穿云裂石,勢不可擋,硬將他膠著的手間豁開縫隙,急遽貫入,堪堪沒入他胸口半寸方止!
與此同時,謝釅陡然前撲,樸刀急蓄內(nèi)力,挾著無匹勁勢劈向他未及收回的右手。眼前一花,那人右手竟被齊根劈斷!
只聽他暴喝一聲,拾了斷掌,后退半步,竭力朝謝釅擲去。
未料他如此悍勇,謝釅有一瞬間愣住,待要閃避,卻見一個人影撲來,擋在自己面前。而那斷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拍上那人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