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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清歌:執(zhí)子之手任平生

第七十章 誅顏

    大雨下了一夜,拂曉時分雨勢才減弱。

  朱雀睡得安穩(wěn),直到小竹端著衣飾進門伺候梳洗她眼皮才懶懶動了下。

  “雨停了?”朱雀揉搓著頭發(fā)問道。

  小竹見慣自家小姐壯觀的雞窩頭,并沒看過去只是走到小軒窗前打開窗:“停了一陣子了,瑞姑姑過來請了兩遍早膳,見小姐睡得熟就把食盒送過來了。姑姑這兩日脾氣可真好。”

  朱雀聞言笑了笑,這幾日阿瑞也知道她忙得辛苦,自然不會再罰她做帕子拎她出被窩。

  她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

  微風(fēng)飄過帶著濕潤水汽夾著泥土的芬芳,那樹梨花經(jīng)一夜風(fēng)雨拍打枝頭已變得空蕩,倒是地下落英雪白一片。

  “今早小廝送來個錦盒,說是峨山送來的,我估摸著又是高先生給小姐尋得稀罕物?!?p>  小竹說著掏出袖中的錦盒遞給朱雀。

  朱雀看了眼錦盒,果不其然上面雕了朵秋海棠。饒是她再怎么喜歡這花,天天看也得看吐了。

  她打開錦盒,便見一精致白瓷瓶,旁邊附了張紙條,當然這紙條上高谷子也不厭其煩的畫了朵秋海棠。

  上面寫著:

  阿雀,許久未見你可好。是否每日早睡早起按時用膳多食蔬果?現(xiàn)下雖說春末入夜卻寒,切勿貪涼……

  朱雀眼睛飛快略過高谷子那些關(guān)于熱水泡腳,注意身體的啰嗦話,足足翻了一頁,才看到白瓷瓶的話。

  ‘近日于南楚尋得一奇草,常人觸及必膚紅潰腫,奇痛難忍。萃取后制成毒劑,取名‘誅顏’為你做傍身之用。記住,江湖過招,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可用此劑。

  朱雀又翻了個白眼,高大叔怎么知道自己連跑都跑不過的?哪個嘴欠的說的?

  未央閣里,某人打了個大噴嚏。

  朱雀擺弄瓷瓶半天,滿意將它收進袖筒,正巧她今日要去鋪子看衛(wèi)錦,這瓶‘誅顏’也可送她防身。

  “大姐姐可出門了?”朱雀坐在銅鏡前問道。

  小竹邊給她梳頭邊說道:“自從小姐當選花神的消息傳開,咱府上鋪子的生意可算一下子便火了起來。大小姐今早沒顧得上用幾口膳,便匆匆出府了?!闭f著便要為朱雀梳平日梳慣了的云鬢。

  朱雀抬手攔住:“梳個簡單的發(fā)髻便是,最好是打架也不散的那種?!?p>  小竹腰一閃,點點頭。

  細想想朱雀的考慮也不是沒道理,衛(wèi)錦在南街忙上忙下,萬一要是遇見元淞萬不得已之時,可是不得出手打架了嘛。

  一番梳洗過后,朱雀滿意摸著利索的盤發(fā),戴上面紗,抄起食盒里的包子便火速出了雕花門。

  她望了眼晚春柔和朝陽,躍至梨樹,右腳一跺樹干借力朝南街方向施展輕功飛去。

  不一會便見胭脂鋪前大樹下熟悉身影。

  “小阿言?!敝烊概d致極高的沖樹下環(huán)手抱劍的青年叫了一聲。

  阿言聽聲便知道是她并沒應(yīng)聲,小眼睛仍警惕望著四周。

  朱雀從來都是別人不理她,她也能找?guī)拙鋸U話說的人。

  “吃飯了沒?”朱雀猛力拍了阿言肩膀套近乎。

  對于這姑奶奶的死纏爛打式問候,阿言只得回了句“吃了,閣主給錢買了倆燒賣?!?p>  “喲喲喲”她酸溜溜道:“他對你可真好,從來沒給過我錢買吃的?!?p>  阿言看了她一眼,眼光里滿是‘白眼狼’三個字:“小姐可不能這么說,閣主出遠門,哪次沒給你買釵環(huán)衣物的?上次給你買的口脂還是我在一旁幫著挑的呢?!?p>  阿言說這話時癟著嘴,像是替衛(wèi)鞅委屈一般。朱雀一看他死心眼不禁逗,便不繼續(xù)逗他了。

  胭脂鋪里人頭竄動,衛(wèi)錦在里面忙上忙下并沒戴面紗,朱雀心中有股不詳?shù)念A(yù)感,總覺有事發(fā)生。

  “元淞那邊可有什么動靜?”朱雀皺著眉問道。

  “他自知枳故山上挖出硝石脈,便派人手去查。自己落得逍遙自在,每天明面上出南街晃蕩但大多都是做給章家公子看,這幾日多留連宜春院,想是也不會來南街巡視了?!?p>  阿言邊說邊看朱雀臉色,當他說到‘宜春院’時朱雀臉上明顯慍色。便知那句話觸了她的逆鱗,識相地閉上嘴。

  朱雀沒說什么,只是重新將笑意掛上嘴角走進胭脂鋪,就算元淞沉迷花街柳巷那也和衛(wèi)家無半分關(guān)系。

  她生氣是因為替衛(wèi)錦惋惜吧,畢竟年華錯付的人只是個偽君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

  “大姐姐。”

  她邁進鋪子沖人堆里的衛(wèi)錦叫了聲,可能人太多,衛(wèi)錦并沒聽見,她便穿梭人流好不容易才擠到衛(wèi)錦身邊。

  此時幾個穿戴講究的女人將衛(wèi)錦團團圍住,朱雀愣是沒找到能鉆過去的空子,便站在一旁聽著。

  “大小姐,你們來淮南十余年了,我也沒聽說你家有個三小姐。聽說生得極美,什么時候帶到鋪子也給咱們瞧瞧。”戴金絲手鐲的貴婦人說道。

  “是啊是啊,讓我們見見也沾沾喜氣,說不定來年花神便是我家姑娘了?!贝╁懠喨沟呐謰D人附和道。

  只見衛(wèi)錦柔美一笑:“夫人抬舉了,她只不過是尋常姑娘,一時入了旬知州的眼才僥幸當了今年的花神。這幾日一直在府中學(xué)花神祭的禮儀章程,倒是沒空來鋪子給各位夫人瞧了。要說這沾喜氣,不如買上我家鋪子新進的胭脂,紅紅火火保管來年夫人家的小姐們都能當上花神花仙的?!?p>  衛(wèi)錦一番應(yīng)對惹得周邊婦人心情大好,紛紛去柜臺上搶胭脂,朱雀這才有機會跳到衛(wèi)錦身邊叫了聲大姐姐。

  衛(wèi)錦被她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轉(zhuǎn)身見是她莞爾一笑:“你怎么來了,沒在床上多賴會兒?”

  朱雀不好意思撓撓頭:“都怪我大姐姐才這么忙前忙后的,我心里過意不去便過來幫忙了?!?p>  衛(wèi)錦笑笑:“不妨事,我還得謝你給鋪子攬生意了呢。這幾天光胭脂鋪的賺的銀子就趕上往年半年的量了?!闭f著又將朱雀拉至沒人的角落小聲道:“戶冊的事鞅弟說都處理好了,你也不用擔(dān)心衛(wèi)家被人盯上,做好你的花神便是。”

  朱雀點點頭,戶冊上沒有破綻,任誰都抓不到什么把柄。

  “不過,”衛(wèi)錦又接著說道“你若當了花神登上花架,淮南幾萬民眾必將折服于你的美貌,日后上門提親的不在少數(shù)。雖說你和鞅弟婚約在身,但戶冊上確是兄妹。一時半會在淮南是成不了親了,你可別被什么壞心思的人給拐走了。”

  聞言朱雀滿臉羞澀:“大姐姐慣會取笑我,什么成親不成親的,我都是衛(wèi)家的表小姐?!?p>  衛(wèi)錦看朱雀把自己當成妥妥一個衛(wèi)家人,心下當然歡喜。但對于‘表小姐’那句話,她一時心生憐憫。

  眼前天仙般的女子,衛(wèi)錦希望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只是人牙子集市上買來給衛(wèi)鞅渡劫用的女孩。

  “大姐姐,”朱雀從袖中掏出今早收到的白瓷瓶往衛(wèi)錦懷中一塞“這是高大叔從南楚尋來的好東西,做傍身用的。我想著大姐姐做生意難免遇到壞人,便送來給你了。這‘誅顏’只要用幾滴灑到壞人身上,那人便會渾身奇痛難忍,紅腫潰爛,親媽都認不出來?!?p>  衛(wèi)錦接過感嘆一聲:“高先生不愧用毒高手,連名都取得這樣別致?!?p>  朱雀笑道:“高大叔慣會附庸文雅,我都見怪不怪了?!?p>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繼而開懷大笑。

  談笑間,朱雀見阿言神色慌張走進來沖她打手勢‘朝這來了’

  朱雀驚得失聲道:“姓元的?”

  阿言點點頭。

  朱雀連忙對身邊衛(wèi)錦道:“大姐姐,過會兒有故人來。但任憑他是誰,大姐姐都只裝不認識,千萬記得?!闭f著便把臉上的面紗摘下來系到衛(wèi)錦臉上。

  衛(wèi)錦一臉迷惑:“是誰要來,為何你這樣緊張?”

  說話間便見一松霜綠錦袍的男子懷里摟著美妓而來,嘴里說著:“南街胭脂鋪那么多,為何要來這里?”

  那聲音順著春風(fēng)飄蕩而來,雖混跡于嘈雜人聲中,衛(wèi)錦還是一瞬辨別出那聲音的主人。

  他和他的聲音一樣,同樣的表里不一,讓人聽了直惡心。

  十年了,本以為可永世不見,但為何老天還要讓她遇見他。

  此時他懷里抱著宜春院的姑娘,絲毫不忌諱周邊人的目光,可能他以前便是這樣,只是他在她面前遮掩得好而已。

  美妓嬌聲笑道:“人說這家鋪子的女兒當選花神,我買個胭脂也算沾沾喜氣,說不定變成花魁?!?p>  元淞調(diào)情道:“柔兒姑娘昨晚伺候的我極舒服,比京中花魁強了不知幾倍。”

  叫柔兒的妓女嬌嗔道:“聽說大人以前娶得是侯府家的小姐,她伺候得不舒服?我比之她你更喜歡誰?”

  元淞笑了笑,臉上褶子一堆:“那古板婆娘沒什么花樣,好在十年前死了,我都忘了她了,你又提起壞我心情作甚?”

  原來對于他來說自己只是破壞他心情的存在。

  角落里衛(wèi)錦明顯臉色不好,朱雀在一旁輕撫她的背安慰著:“大姐姐,我們回府吧,混在人群里走他也瞧不出。

  衛(wèi)錦眼中閃著淚光,終是點了點頭。

  剛邁步?jīng)]等混進人群,便見美妓手里拿著胭脂盒朝她倆一指:“大人,我想讓她給我試試色,那個戴面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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