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交易
那聲低語混著她高燒不退的呻吟,聽起來很痛苦。章韶光不知怎么的,邁出的步伐又退了回來,守在她床邊,悄聲說道:“我不走,汐兒不怕?!?p> 或許這位衛(wèi)家三姑娘的真名叫汐兒吧。但是她囈語中的哥哥是誰?章韶光的直覺告訴他那人肯定不是衛(wèi)忘荊。
章韶光看著床簾里燒得滿臉通紅的人兒,心中隱隱泛著痛楚,他從沒有那么害怕失去一個人。
至少在表小姐之后,他從未這樣過。
他就這樣坐在窗前靜靜的守著她,靜靜看著她,似乎把一顆心都放在了躺在床上的病人身上。
小竹熬好了藥端進來,要給朱雀喂藥,章韶光接過藥碗輕輕道了句:“我來吧。”
小竹有些犯難,但想著這是在別苑,章韶光就是老大,她縱使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也得乖乖點頭退下去。
窗外風雨漸漸息了,只有池塘里蛙聲一片,還能聽見屋檐滴下的水珠落進小水洼的聲音。
章韶光把朱雀扶起,給她身后放了個枕頭靠在床頭,朱雀燒得迷迷糊糊自然看不清此刻要給她喂藥的是什么人,看了眼后又睡過去了。
章韶光舀起一勺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吹,似乎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給他這樣喂藥,他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所以動作看起略微有些生疏。
突然燭光晃了一晃,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章韶光身旁,章韶光抬眼一看,便看見一淋濕的素衣身影,臉上帶著冰冷的肅殺之氣。
“衛(wèi)公子怎么來了?!闭律毓夥畔滤幫耄酒鹕韥砭鸵?,但衛(wèi)鞅沒理他,直接坐在床邊摸著朱雀的額頭皺眉道:“章公子就是這樣照顧我妹妹的?偌大的一個西街別苑,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大夏天的就讓人發(fā)高燒了?”
“可能是下午的時候和衛(wèi)姑娘說了一些話,惹得她生氣了?!闭律毓庹f這話時先是面上流露出愧疚而后望著衛(wèi)鞅滿帶關切的眼神又跟審犯人似地質問道:“衛(wèi)公子又是怎么知道衛(wèi)姑娘發(fā)燒了的?就算是衛(wèi)公子關切你這個妹妹,也不用大半夜冒著雨過來。我們別苑自有郎中,衛(wèi)公子還是請回吧!畢竟衛(wèi)姑娘是將來要當皇妃的人,縱使衛(wèi)公子你是她哥哥,也是男女有別,還是不要獨處的好。”
衛(wèi)鞅淡淡一笑,然而眼睛里看起來并不是笑意,而是露著殺機:“照這么說的話,章公子夜半出現(xiàn)在她臥室里也是不和規(guī)矩的,縱使章公子同大皇子關系深厚,也不能就這樣代他照顧他的皇妃吧!”
章韶光理虧,把藥碗遞到身旁小竹手里,對著衛(wèi)鞅道:“勞煩衛(wèi)公子出來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同衛(wèi)公子說?!?p> 衛(wèi)鞅自然是不怕他的,看了眼床上的朱雀,囑咐小竹好生照看后,便跟著章韶光走出房門。
大雨已停,夜空放晴,皓月當空,映著章韶光背影皎潔。
“章公子,”衛(wèi)鞅站在圍欄前,看著池塘里被風雨吹斜的荷花平靜說著“你有什么話就快些說吧,我看完了妹妹還有別的事要處理,請章公子言簡意賅速速說完?!?p> 章韶光素來就是從人堆里歷煉出來,面對衛(wèi)鞅沒好氣的催促臉上還是那副笑容,兩眼誓要將衛(wèi)鞅看穿一般笑著說道:“衛(wèi)公子是要回去忙什么事情?難不成未央閣的事務這樣繁雜,衛(wèi)閣主忙得竟然連覺也睡不踏實?!?p> 衛(wèi)鞅臉上明顯掠過一絲驚訝,而后迅速恢復正常,望著滿池荷花淡淡一笑:“我身份隱藏得那樣嚴密,沒成想還是讓章公子查出來了,在下實在是佩服?!?p> “衛(wèi)公子過獎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一個富家公子,放著有錢有閑的好日子不過,為什么要做這江湖的草木?況且像梅石幫那樣的大幫,也不曾把幫派隱藏的那樣嚴密,你一個小小的未央閣,為何卻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們的存在呢?”
衛(wèi)鞅抬眼看了看喜歡小瞧別人的章韶光,這個章家少爺還是和少時一樣,擺足一副謙遜模樣,實際上習慣目中無人。
“章公子的話我不敢茍同。未央閣雖然名頭不響卻也不是什么叫不上名頭的小幫小派。也不屑同梅石幫那種打著江湖正派的旗子做盡下流事。我們未央閣干得是收集情報買賣情報的生意,可以說是江湖中的消息匯集地,你叫它幫派也好,叫它商鋪也罷,各有各的道理。但我們不做傷天害理之事。雖說我家田地鋪子每年收成不錯,但亂世之下,消息最為值錢。實不相瞞,床上發(fā)燒躺的那位是個敗家的,光是靠田地鋪子的收益還不夠給她買幾件衣服首飾的。所以我便放著衛(wèi)家的鋪子不要,坐起了未央閣買賣消息的生意,章公子這下可明白了?”
衛(wèi)鞅把自己說成了買賣情報的商人成功地打消了章韶光心中地疑慮又加了把火說道:“我們消息通透,一開始就知道是梅石幫搶了章家的硝石,但礙于石光宗的顏面,又想著但凡對于我們無益的事絕對不插手,所以就眼看著章公子在淮南查了這么長時間,說來也慚愧。”
這樣一番話停下來,章韶光之前對衛(wèi)家這對‘兄妹’的懷疑全部煙消云散。無論時衛(wèi)鞅武功高絕,還是朱雀是會武功的小姐,又或者她知道云瑤這個人。
這些消息對于掌握消息網(wǎng)的未央閣來說只是冰山一角,現(xiàn)在想想以前都是多疑了。章韶光這才露出一個真切笑容:“早知我來淮南之際就去找貴閣幫忙,也不用兜兜繞繞查了這么些天,落個人財兩空。不過硝石的事已經(jīng)了解,我父親也不想再追究。倒是顯得有些浪費未央閣的能耐了?!?p> 衛(wèi)鞅覆手而立,望了眼天上皓月緩緩說道:“章公子眼下真的再無煩心事了?若是有的話,只要價錢公道,我未央閣定會竭盡全力幫章公子排憂解難?!?p> 章韶光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張監(jiān)易司的建筑圖紙,想說什么又始終沒說出口,只是虛虛搖了搖頭。
“章公子大可不必對我未央閣如此介懷。我們雖然說是江湖之人,卻也心懷家國。對于呂國要在淮南建立監(jiān)易司之事,也是恨之不及?!?p> 章韶光心中隱秘被人一語道破,先是驚了一驚,又想著未央閣消息暗哨遍布全天下,知道監(jiān)易司的事情不足為奇。他深深吐出心中積壓許久的煩悶說道:“既然衛(wèi)公子已經(jīng)知曉此事,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呂國建立監(jiān)易司我們章家敢怒不敢言,礙于之前的深交,我們只有配合其余的事情無能為力?!?p> “章公子無能為立的事情,我們未央閣可以試一試。但若成功了,不知章公子愿意拿什么來謝我?!?p> 章韶光心中一震,看著立在身旁冷峻的面龐:“不知衛(wèi)公子想要什么東西。”
衛(wèi)鞅一笑,眉眼舒展,像是完成多年籌劃的第一步。他緩緩開口:“我雖為一江湖中人,身入浮萍漂泊在這人世間,卻對沙場心生向往。若是我替章公子除了監(jiān)易司這個麻煩,勞煩章公子替我走個關系,將我引薦到軍中,成全我的家國大夢。”
衛(wèi)鞅說這話時,像極了少時那個拜師學藝想用一人之力保護祁國滿腔熱血的那個少年。但是,少年的滿腔熱血早已在心死時冷卻,化作一捧冰霜,心懷家國這樣的口號在他嘴中也不過是復仇的幌子。
在這個越來越積弱越來越搖晃不定的祁國,征戰(zhàn)沙場已經(jīng)拯救不了這個終將幻滅的弱國。
但在章韶光聽來,衛(wèi)鞅卻是一個心懷家國的江湖人,現(xiàn)下朝中最是缺少這種精忠報國的良才,將他舉薦出去,或者干脆將他舉薦給章騫,他這樣高的武功定會成為章家的左膀右臂。
章韶光點頭:“那我們便說下了,若是衛(wèi)公子能解決監(jiān)易司,那么我定會向父親舉薦你?!?p> 衛(wèi)鞅淺淺一笑,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卻身后響起一個聲音:“但若是衛(wèi)公子想要建立不世功勛,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
“將你的衛(wèi)姑娘讓給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