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瞎子
朱雀現(xiàn)在對祁桓的態(tài)度早就已經(jīng)不是原先的躲避,而是在不知不覺里變成了無法控制的關切這讓祁桓十分歡喜,畢竟這么長的時間里,朱雀一直都想離自己遠遠的,現(xiàn)在因為自己假裝出來的眼傷,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關切,祁桓覺得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他撫著朱雀的發(fā)絲緩緩說道:“不妨事的,即便是眼睛瞎了,我也照樣可以在京都城里活得好好的,不會屈服于任何人,他們別想用區(qū)區(qū)一個眼瞎就讓我跪下……”
朱雀并沒有躲開祁桓的手,也自然沒有把祁桓撫摸發(fā)絲的動作聯(lián)想到更多的東西,在她心里,祁桓是哥哥,現(xiàn)在哥哥受傷了,她只想好好安撫他的心情,不愿意他再受任何委屈了,這種委屈是那么的憋屈,讓人想討和公道都討不回來,就如同十年前,祁桓生重病的時候,太醫(yī)院不肯出來給人看病,還是月笙跪在太醫(yī)院門口,求藥才能成功。堂堂一個皇子受到這樣的苛待,本來應該有人出來撐腰的,但是祁桓沒有,宮里的人要么是把他給忘了,要么是視而不見,要么就是存心作踐他,從來沒有人想要對他好,就如同現(xiàn)在,他并沒有擋在大皇子的眼前,擋住他儲君的道路,但是,大皇子卻連他的呼吸他的存在都視為是一種錯誤,想要斬草除根,這里面的委屈,這里面的不公平,都沒有地方辨明,沒有人會為他討個公道。
“衛(wèi)姑娘,你不必為我傷心,這雙眼睛治好也就罷了,治不好也沒事?!彼湍菢屿o靜透過猩紅血帶看著遠方,心里面不知道衛(wèi)鞅在做些什么,在猜想這個江湖人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方法去除掉大皇子。
“衛(wèi)姑娘,方才我們在山上看見你的哥哥,他以前是不是闖蕩江湖的?”祁桓開始向朱雀打聽衛(wèi)鞅的事。希望能從她的口中多了解這個主動要配合自己走向最高位置的人。
朱雀不知祁桓為何會問這個問題,畢竟方才是衛(wèi)鞅刺傷了他的眼睛,但朱雀心想,既然祁桓的語氣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對于衛(wèi)鞅的敵意,那么應該是沒有瞧見衛(wèi)鞅刺傷自己,衛(wèi)鞅的內(nèi)力那樣深厚,用劍氣都能夠傷人,刺傷眼睛這樣的小事,根本不用站在人的眼前露臉,畢竟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露臉為好,免得日后會招來仇家。衛(wèi)鞅以前走江湖的時候就喜歡在按暗地里面出招,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是啊,以前他是走過江湖的,在江湖上也闖蕩了有十幾年了吧。王爺怎么想起來問這個?”朱雀其實是想問,你難道對刺傷你的人有猜測了?就這么猜到了衛(wèi)鞅的身上?祁桓的聰明才智讓朱雀不禁感知,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但是祁桓并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只是感嘆一聲還是江湖瀟灑便不了了之,靠在椅墊上養(yǎng)神了。
有那么一瞬間,朱雀覺得祁桓并不想一個即將要失去眼睛的人,也并不像一個眼睛被刺傷的人,眼睛被刺傷,起碼會疼痛,而祁桓那疼的樣子,似乎是有些輕了……
正在朱雀細細打量祁桓眼睛的時候,馬車就停在了寧王府門口,月笙急著去請大夫,就托朱雀在這里好好照顧祁桓,一會她便回來。
朱雀點點頭,說了聲放心吧,便攙著祁桓進了王府里他的臥房。
朱雀從在京都城里與祁桓重逢之后,去的地方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清楚,小山上的墳堆,梁香居,祁桓書房,祁桓小花圃,他的臥房還真的是沒來過。
一個大男人的臥房,平白無故的來了干嘛……
朱雀將祁桓扶到床邊,又給他倒了一盞茶遞到嘴邊,祁桓接過來喝了又遞給朱雀,朱雀望著那精準無誤遞給自己的手,有些犯嘀咕了:“王爺,你眼睛現(xiàn)在是不是能夠看見些什么東西了?是不是傷的并不重……”
祁桓這才知道方才露了馬腳,又掩飾說道:“自古瞎子的聽覺就比正常人要好,我這才眼睛看不見半日就能從衛(wèi)姑娘的聲音里辨別出的你的位置了,所以這才準確無誤將杯子遞給了你。”
朱雀覺得祁桓說的有些道理,所以也便沒有多想,只是坐在祁桓的床榻前給他收拾好,又問了問眼睛的情況,祁桓寬慰她幾句,她便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朱雀靜靜看著今日的天空,季節(jié)進入到了秋天連天空都帶著涼涼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在外出的時候多帶一件衣服披上。讓人忍不住去想今日街頭的糖炒栗子又沒有多放糖。
她扭頭看著眼睛蒙著血帶子的祁桓,問道:“王爺,如果眼睛真的看不見了,你會怎么樣?”
還會想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祁桓笑了笑,說道:“能怎么樣……無非是看書改成了聽人讀書,晚上房間里也不用點蠟燭,平白能省下不少蠟燭的銀兩?!?p> 朱雀聽他這么一說,也笑了,說道:“還是王爺想的開,我就不一樣,我只會覺得不公平,為王爺感到不公,為何他們就能夠說刺穿你的眼睛就刺穿你的眼睛了,這樣的天下,這樣的王朝待著還有什么意思?”
祁桓聽了朱雀的話,明白她說的是個什么意思,也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她的那番感慨自己也有過,只是小時候便有這么一番感慨,感慨終究是感慨,無力的人只會平白發(fā)出幾聲嘆息,只有強者才會想著去改變,去爭取。
就是他現(xiàn)在正要去做的東西。
他要開始改變了,改變的第一步就是扮豬吃老虎。
祁桓開口說道:“天底下哪有公平的事,公不公平又是誰說了算的呢,有人覺得自己很公平,有人覺得不公平,衡量標準不同而已,要想自己所處的世界公平,總也得掌握那個主動權,才能將公平二字說出口?!?p> 朱雀靜靜望著祁桓說出這一段不明所以的話,這些話朱雀聽得有些不是太明白,不過她從小就知道祁桓這個人看到的世界,所擁有的眼界,不是他們這種同齡人可以比肩的,所以也就不去再猜想他話里面的深層次意思了。
月笙急匆匆領了大夫走了進來,朱雀瞧了眼那大夫白發(fā)蒼蒼的,一看就是有經(jīng)驗的老大夫,希望這樣的醫(yī)術高深之人能夠?qū)⑵罨傅难劬o治好。
那老頭進了屋,要解開祁桓的眼睛上的血帶,祁桓望了望朱雀說道:“你先出去,我怕你見了害怕?!?p> 朱雀立刻坐起來,說道:“我怎么會害怕呢,我要在這里陪著,等你的眼睛治好?!?p> “會治好的,”祁桓緩緩說道,“但是我不想你看見我最難看的樣子,你出去等著?!?p> 月笙見祁桓執(zhí)意要朱雀出去,也就明白祁桓的意思,有誰愿意在心上人的面前拆開滿是鮮血的布條,現(xiàn)出來那雙傷痕累累的眼,誰都想在心愛的人面前展現(xiàn)出最美好的樣子,那個樣子可以留在心愛人的腦海里,抵得住流年時光改變,抵得住容顏蒼老。
月笙拉著朱雀說道:“衛(wèi)姑娘你放心吧,我會在這里留著照顧好我們家王爺?shù)?,這累了一上午了,衛(wèi)姑娘先去前廳坐坐喝杯茶,等我們家王爺醫(yī)治完眼睛了,我再給姑娘說,到時候,你再來看我們家王爺也不遲啊,你說是不是啊?”
朱雀點了點,走出了房門。
月笙見朱雀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才跟祁桓說道:“王爺,衛(wèi)姑娘往前廳去了,現(xiàn)在王爺可以放心拆下布條醫(yī)治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