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屈奚沉默了。
迅速整理了被召見的前因后果,屈奚好像有幾分了悟,但她只平靜垂眸,語氣平靜又染著幾分恭敬的淡漠:
“大人乃國之肱骨,草民出身低賤,今日才有幸拜會大人而已?!?p> 蕭斷瑜眉宇一挑,頓了半晌才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大抵連我的模樣都未曾看清。”
如果連樣貌都不曾看清楚,又怎么能判斷到底記得不記得?
但是屈奚并不在乎。
認得不認得,對于她而言,都沒有那么重要。
更何況,她不可能記得。
因為屈奚,早就不在了。
她是現(xiàn)代網(wǎng)文作家,三年前出了些意外,再睜眼時便到了大靖成為屈奚,所見第一個人,就是義父柳玄。
但她沒有繼承原主屈奚一絲一毫的記憶,連義父柳玄都說,記不得也好,有些過往,沒必要記得。
記憶是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既然沒有了痕跡,重新做自己,也沒什么不好。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抗拒回憶起曾經(jīng)。
這三年來,她是屈奚,只是她自己。
是以,屈奚毫不猶疑地回答道:“大人風姿卓卓,只一眼便見之難忘?!?p> “哦?”蕭斷瑜湊近了一步,淡聲道:“那你便清清楚楚看我一眼?!?p> 有輕微的木果香時斷時續(xù)傳來,雖然清新好聞,但屈奚卻幾不可見蹙了蹙眉,不著痕跡向后退了一步:“草民不敢。”
瞧著屈奚這副低眉順眼看似再恭敬不過,實則是油鹽不進的倔強模樣,蕭斷瑜險些沒被她氣笑。
就是這樣,凡是她認定了的,不想做的事情,怎么也不愿屈服。
但是蕭斷瑜知道,如果自己拿“死”去威脅她抬頭,屈奚無論心里怎么倔,表面一定會聽話。
因為一旦觸及生死之間,她慫的比誰都快。因為她覺得,只有活著,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也不知是該贊一句鐵骨錚錚,還是該嘲一句能屈能伸。
不過時隔這么久的相見,蕭斷瑜并不想借自己在外的“赫赫威名”來行兇。
更何況,他根本舍不得。
“不敢?”蕭斷瑜聲線散漫,似乎混不在意:“我倒是看清了你?!?p> “眉粗而密,甚有男子英氣,眼不對稱,甚有個性,嘴唇更是獨領(lǐng)風騷,果然是清雅脫俗?!?p> 屈奚:“……?!”
清雅脫俗?蕭大人,您真的不是眼神有問題?
感受到了屈奚的震驚,蕭斷瑜再接再厲:“不知屈先生可有婚配?”
屈奚已經(jīng)感覺到了蕭斷瑜此人性情有些難以捉摸,斟酌著回答道:
“并無。草民自身尚難以果腹,不敢耽誤清白人家的姑娘?!?p> “如此,甚好?!笔挃噼ぽp輕感嘆了一句,問道:
“既然屈先生并無家室,我欣賞屈先生大才,愿與先生結(jié)為契兄弟,先生意下如何?”
契兄弟?!那不是龍陽嗎?!
屈奚眼中震驚難以掩蓋,猛地抬起頭看了過去。
見狀,蕭斷瑜唇邊勾起一抹略帶稠艷的笑意:“屈先生終于肯抬眸看一眼我?”
還有半句話,在唇齒之間低低喟嘆:“我好像生的并不丑吧……”
何止是不丑?
想起自己方才震驚時瞧見的那一眼,屈奚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蕭疏軒舉,肅肅清絕,君子端莊,不過如是而已。
自從她穿到大靖這里以來,未曾見過比他還要俊朗的人。
但是縱然看的再清楚,屈奚也知道,自己,并不認得他。
或許原主屈奚記得,但那不是如今的她。
“怎么,看傻了?”男人已恢復平靜的唇輕輕掀起一個小角。
屈奚想起蕭斷瑜上一個關(guān)于契兄弟的問題,有些磕磕巴巴磕磕巴巴道:
“草民,草民忽然想成親了!草民隔壁賣狗肉的翠花就和草民挺合適!她還被人稱之為狗肉西施呢!”
蕭斷瑜注視著屈奚,明明神色未變,話語之中卻好像帶了幾分不明不白的委屈:“難不成我還比不上那什么翠花?”
這是一道送命題。
本著極強的求生欲,屈奚欲哭無淚:
“翠花連秉筆大人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但是草民想娶妻!”
“但是你的目光告訴我,你不想。”蕭斷瑜似笑非笑,但是屈奚卻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另一個意思:
要是敢說想,本座讓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咬了咬牙,屈奚瑟瑟地看了蕭斷瑜一眼,視死如歸道:
“草民未曾說清,其實草民……草民那里根本不行!”
一個宦官和一個不行的男人,如果在一起,如何進行生命的大和諧?
“這樣——”蕭斷瑜憐憫的目光落在屈奚臍下三寸處,說出的話卻把屈奚雷的外焦里嫩: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并不在意?!?p> 屈奚險些被此人的厚臉皮驚掉了下巴,你不在意,我在意??!
勉強扯出一抹笑,屈奚簡直無語凝噎:
“草民與大人不過初次相見,大人何必在意草民這顆歪脖子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蕭斷瑜深深地看了屈奚一眼,幾乎是脫口而出:“非你不可?!?p> 此話一出,蕭斷瑜微怔。
其實他所謂結(jié)為契兄弟,也不過是心血來潮想惹得屈奚抬頭罷了,并未當真。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如今所處的環(huán)境虎狼環(huán)伺,危險異常,貿(mào)然卷入屈奚不妥。
但是當屈奚說出讓他不必在意的時候,他還是當了真,不假思索的說出口。
快到,連他自己思維都沒跟上。
許是這四個字說的太堅定,絕無回旋余地,屈奚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身后不巧就是案幾旁的用來裝書畫卷軸的筒子,這一退之下,落腳不穩(wěn)就要向后絆倒。
蕭斷瑜眼疾手快,立刻伸手,一把將屈奚攬入了懷中。
雖是夏日,但蕭斷瑜錦衣微涼,撲面而來的木果暗香避無可避,縈繞不息。
屈奚僵住了,手腳都不知該放置何處。
倒是蕭斷瑜啞然失笑,略一低頭,靠近屈奚耳邊,聲線低啞誘人:
“先生那么著急投懷送抱?”
屈奚頓時覺得面皮一陣發(fā)熱。
但是這話著實說的有些欠揍,什么叫做投懷送抱?
她還沒說他蕭斷瑜急不可耐!
深知自己敵不過蕭斷瑜,屈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從蕭斷瑜懷中退開。
垂眸瞥了一眼屈奚,蕭斷瑜低笑:“你可是不愿?無妨,本座不會逼你。”
聽得這句話,屈奚頓時松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瞬,她松的這口氣差點沒把她給憋死。
“本座會讓你心甘情愿與本座結(jié)為契兄弟?!?p> 屈奚:“……”
大宦官攆在她身后要和她斷袖,她內(nèi)心只有一句話不知當罵不當罵:
奶奶哩個腿兒,介是個啥年頭!
~~~~~~~~小劇場~~~~~~~~
屈奚生無可戀:蕭大人,在下想娶妻了……
某位爺強摁頭:不,你不想。
屈奚瑟瑟發(fā)抖:蕭大人,在下那兒不行的啊……
某位爺?shù)种翰缓靡馑?,你不行,我行?p> 屈奚氣的捶墻:人生本無禍,都是王八的錯!我就不該手賤畫下那只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