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畫展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閃著若隱若現(xiàn)的銀光從天而降,落在地上融化成細小的水滴眨眼間消失的不見蹤影。經(jīng)過警方的調(diào)查顧軍的行為被認定為強奸未遂,這件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然而潘曉曼的生活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多了一個邵宇的存在。他除了在潘曉曼想學打球的時候客串一下教練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周末隨叫隨到的陪她逛街、看電影。他心甘情愿的跟在她的身旁扮演著備胎的角色,這對于邵宇來說已經(jīng)算是很幸福的事情了。此時潘曉曼心中的那個人已經(jīng)有近兩年沒有音訊,她無數(shù)次的想在夢中見到黃偉的身影,可他始終沒有出現(xiàn),反而通話記錄里最常出現(xiàn)的名字已然成了邵宇。
周六的晚上趙欣怡給潘曉曼打電話商量星期天逛街的時候能不能不帶著邵宇,畢竟要去逛的是女士內(nèi)衣,讓他跟在身邊多少會有些難為情。經(jīng)過近半小時的唇槍舌戰(zhàn),潘曉曼終于極不情愿地答應了趙欣怡的要求,并表示明天一早就給邵宇打電話讓他不要陪著逛街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如約準備去逛街的潘曉曼和趙欣怡剛走到小區(qū)門口就看見一身運動裝的邵宇迎了上來。
“我的媽呀!不是說好不帶他了嘛!”趙欣怡無奈的按著太陽穴抱怨著。
“今天早上忘了給他打電話了,來都來了總不能趕著人家走吧!”潘曉曼拉著趙欣怡的手假裝為難的說。
“你這是故意的吧!”趙欣怡說完佯裝整齊地甩開潘曉曼的手不依不饒的走到邵宇面前又說:“嘿!跟屁蟲,你天天這么跟著我姐,要是她有了男朋友你還跟著嗎?”。
“你胡咧咧什么呀?死丫頭片子!”潘曉曼有些著急地追上前用手拍了趙欣怡肩膀一下說。
“我知道她有男朋友啊!但是只要她需要我,我就跟在她身邊”邵宇不容置疑的看著對面的她們回道。
“你什么時候有男朋友的?你怎么沒告訴我?”趙欣怡疑惑的扭頭問向身邊的潘曉曼。
潘曉曼看了看面前站著的這兩個人反問邵宇道:“我什么時候有的男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邵宇看看潘曉曼反問說:“我第一次教你打球的時候,你不是說學好打球后要和你男朋友一起打嗎?還說你男朋友球打的特棒!”
“哦,走吧”顯然潘曉曼已經(jīng)想起這件事情,故作鎮(zhèn)定的拉了一下趙欣怡的衣袖。
趙欣怡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得意著調(diào)侃地說:“我猜你男朋友應該叫黃偉對吧?”
“滾一邊兒去,死丫頭片子!”已經(jīng)向前走了兩步的潘曉曼回頭罵道。
“這,這是有故事???說來聽聽唄!”自從那次潘曉曼提過一次關于她男朋友的事情以后就再也沒有聽她談起過那個男生,在認識她的這幾個月里也沒有見過她口中這個男朋友的身影。一直好奇但又不好意思問的事情今天終于抓到了機會,邵宇也想趁機探個究竟。當他拋出這個話題后,兩個女孩兒卻裝聾作啞的沒有理睬他,自是討了個沒趣。
商場的女士專區(qū)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內(nèi)衣內(nèi)褲。先以品牌劃分然后又以功能區(qū)分,再以面料款式細分,樣式之多已達上百種。
“這個好,莫代爾的,還有鋼圈能塑性”趙欣怡拿起一件內(nèi)衣說道。
“我覺得這個好一些,這是一次成型的又是無痕設計。你拿的這個海綿太厚了!”潘曉曼隨手捏了捏趙欣怡手中的文胸說。
“我還是覺得這個好,大冬天的海綿厚點兒還暖和呢。再者說了海綿厚顯得大呀!無痕有痕的大冬天誰看得出來呀!”趙欣怡裝作一臉嫌棄的反駁到。
潘曉曼斜著眼打量了一下趙欣怡的胸略有深意地說:“想保暖,那還不容易啊!貼上兩個暖寶寶不就得啦,就你這搓衣板兒的胸要是戴上這兩塊海綿不顯得里面空才怪呢!”
“滾!真缺德。我的可比你的大多了!”趙欣怡不吃虧的還嘴道。
本就尷尬的邵宇聽了二人對話更是紅了臉趕忙說:“你們先選著,我去那邊兒坐會兒”。
“你要是去那邊了誰保護我???你不是說要寸步不離的保護我嗎?”潘曉曼假裝不高興的撅著嘴說。
“有句話叫尷尬如我,我現(xiàn)在就很尷尬。這都是女士內(nèi)衣內(nèi)褲的…”漲紅臉的邵宇說到這兒就沒好意思繼續(xù)往下說。
“我們這是提前交給你今后怎么給女朋友選內(nèi)衣。你不趁這個機會好好學習學習,還裝尷尬!好啦好啦你去坐著吧”潘曉曼壞笑地說。
“呦!這么巧。買胸罩啊?”張明軍說。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趙欣怡吃驚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反問道。
“剛和幾個哥們兒在樓上打完游戲機,真巧?。 睆埫鬈姸⒅藭月f。
“曲藝呢?你今兒沒和曲藝在一起嗎?”趙欣怡又看了看四周問。
“那娘們兒太麻煩,成天的逛街買衣服,我腿兒都快被她溜細了!你老頭兒呢?他沒跟你來嗎?”張明軍發(fā)牢騷的說。
趙欣怡聽到張明軍說的這番話立刻聯(lián)想起自己的男朋友與他一個論調(diào)兒,于是不滿地說:“女的不就是愛逛個街嘛,你們這幫男的哪兒來的這么多牢騷??!他也不愛逛就沒叫他來”。
與此同時,潘曉曼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潘媽媽打來電話問潘曉曼去了哪兒,怎么往家里打電話沒有人接聽?潘曉曼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就和潘媽媽掛了電話。
“你媽又不放心你啦?”趙欣怡關心地問。
“她剛才打家里的座機沒人接,所以就打我手機問問我做什么呢,昨天晚上太晚了也沒給她說咱倆今天逛街的事兒,今天她又出門兒早,所以也沒告訴她”潘曉曼給趙欣怡解釋到。
張明軍突然間伸手對潘曉曼說:“我手機沒電了,能用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潘曉曼下意識的也沒多想就把手機借給他打了個電話,隨后三人又寒暄了幾句也就分了手。
“走吧,請你吃飯去”潘曉曼走到坐在不遠處休息區(qū)的邵宇身旁說。
“剛才那個男的是誰???”邵宇看了一眼面前的潘曉曼,又轉(zhuǎn)頭看著張明軍走遠的方向問。
“眼神兒挺好??!那是曲藝的男朋友,說了你也不認識!”趙欣怡走向前回答說。
“我怎么不認識了”邵宇不服氣的小聲嘟嘟了一句。
“還頂嘴!”趙欣怡說著搗了邵宇一拳。
三個人嬉嬉鬧鬧的來到商場負二樓的一家牛肉面館,一人點了一碗招牌牛肉面后尋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后,很快面就上齊了。潘曉曼一邊吃著拉面一邊問邵宇下午有沒有時間,可不可以陪她去看畫展。還沒等邵宇回答,趙欣怡酸溜溜的搶話調(diào)侃道:“唉!你這樣霸占著人家,會影響人家找女朋友的!”
被說的滿臉通紅的邵宇催促著趙欣怡道:“你不是下午要上培訓班嗎?趕快吃!要不就遲到了”。
趙欣怡看看二人抿嘴笑了笑低頭不語的吃了起來。潘曉曼和邵宇對視相繼抿嘴一笑也沒有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三個人心照不宣的早就有了答案。
油畫展是美院舉辦的,展廳就設在美院內(nèi)。來看畫展的大部分是在校生和學校附近美術補習班正在準備藝考的學生。很多學生都是通過參觀畫展尋找靈感和學習技巧,再將學到的東西靈活運用在自己的畫作上。有意識的借鑒和營養(yǎng)成分的提取會使畫畫遇到瓶頸的同學得到啟迪從而尋找到出路突破瓶頸。這種變通的“拿來主義”對于準備參加藝考的學生更是有效的捷徑。
此次展出的是去年在國際上拿了大獎的當代美術大師張宥鴻的畫作。他主張的是自由夸張的創(chuàng)作理念。在現(xiàn)實景象的基礎上運用想象的力量自由夸張的表達出個人對現(xiàn)實景象的理解。這所美院也是張宥鴻大師的母校,這次帶著獲獎作品榮歸故里不但受到母校的高度重視舉辦了高規(guī)格的畫展,還得到媒體各界的大力追捧宣傳。因此看畫展的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如此抽象夸張的畫作對邵宇來說就像是看天書一般,他搞不懂好好的畫紙被胡亂的涂抹一番后為什么還能受到大家的夸贊,更搞不懂為什么這種東西還能得獎?潘曉曼站在他身邊耐心的講解也并沒有使他明白幾分。但他仍然被陶醉了,使他陶醉的并不是那些五顏六色的畫布,而是能站在潘曉曼的身邊看她滔滔不絕講解畫作的樣子,至于說的是什么他并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這種感覺能夠維持多久而已。然而這種在人群中兩人獨處的感覺卻被陸川給打破了。
“這是你新交的男朋友?”陸川站在潘曉曼身后湊近她的耳朵問。
聚精會神講解的潘曉曼被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身子條件反射的躲閃了一下,回過一看原來是陸川,故作鎮(zhèn)定地說:“你打招呼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很符合你的氣質(zhì)嘛!”
陸川笑笑說:“我…什么氣質(zhì)?”
潘曉曼也笑了笑說:“人見人煩,花見花蔫的氣質(zhì)啊!”
“哈哈,我只聽說過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還沒聽說過人見人煩,花見花蔫的呢。真是活久見??!”陸川打趣到。
潘曉曼看了看杵在身邊還一臉懵的邵宇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陸川,我在畫室認識的同學。這是邵宇,我的男閨蜜”。
兩人在潘曉曼的介紹下點頭示意后陸川接著問:“呦,今兒換男閨蜜陪啦?你那個冒牌兒的男朋友沒陪你來嗎?”
潘曉曼噗嗤樂了一下說:“沒有啊,你一天要是不招人煩就難受是嗎?”然后將上次與項左吃飯遇到陸川的事情對邵宇講了一遍。此后兩人的獨處變成了三個人的共處,這對邵宇來說還不算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的是不懂畫的他自動變成了路人甲站在一旁聽著他們二人對作品的點評和技巧、用色等等細節(jié)處理的分析。還時不時的追溯到文藝復興、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梵高等等話題上去,這更使邵宇插不上半句話。他們討論的越激烈他就越覺得后背發(fā)涼、臉上發(fā)熱,有一種不知該立于何處才好的感覺。
激烈的討論仍然繼續(xù)著,不知什么時候邵宇已經(jīng)和他們二人被擠散在人群中了。潘曉曼與陸川仍然討論著掛在墻上的作品渾然不知身邊寸步不離的跟屁蟲丟在了哪里。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二人的討論,潘曉曼拿出手機看了一下,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她在記憶的碎片中搜索片刻仍然沒有找到一絲熟悉的感覺,試探的接起電話輕輕說了一聲:“你好?”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邵宇已不在她的身旁。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略微熟悉而又陌生卻帶有討好語調(diào)的聲音:“曉曼,我是張明軍!”
“哦,有事嗎?”潘曉曼東張西望的找著邵宇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問。
“沒什么事,就是打電話謝謝你剛才借我手機用,這是我的電話號碼?!睆埫鬈娊忉屨f。
“哦,不用謝。我一會兒把你的號存在手機上,還有事嗎?”潘曉曼禮貌的又問。
“聽你那邊挺熱鬧的,你還在逛街嗎?”張明軍沒話找話的問。
這時的潘曉曼已經(jīng)不想再和他繼續(xù)通話下去了,因為對她來說找到邵宇才是她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從沒有過的煩躁和慌張,這或許就是不安的感覺。于是趕忙說道:“在看畫展,不好意思我這兒還有點別的事兒,你要是沒什么事了我們就閑聊到兒吧”。
張明軍雖然吃了個閉門羹,但是老道的他深知釣魚不能操之過急,還是裝作很有涵養(yǎng)的說了句:“那好,你先忙,回聊!”。
潘曉曼掛了電話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微潮,這是人在內(nèi)心急躁時冒出的汗水,是一種身體本能的表現(xiàn)。她用手胡亂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后急忙撥通了邵宇的電話,等待電話被接通的這幾秒種對她來說好像很是漫長,不自覺的在原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一切都被身旁的陸川看在了眼里。
“你在哪兒?”潘曉曼焦急而又有些責備地問。
“我在展廳啊,你在哪兒?我找了你半天了!”邵宇緊張地反問到。
“我也在展廳啊,你找不到我怎么不知給我打電話呢?你是不是傻!你在展廳什么位置,我怎么沒看到你?”潘曉曼氣憤地又問。
“我一看找不到你就有點慌了,忘了還有手機這回事兒了。我就在這個展廳中央擺著一個陶瓷罐子的地方?!鄙塾钰s忙解釋說。
“我的天哪!你的腦袋是用來裝豆汁兒的嗎?我說怎么找不到你呢,我們已經(jīng)拐到展廳的另一間屋子了!你現(xiàn)在往西一直走然后右拐”潘曉曼無奈的拍了拍額頭說。
“西?哪里是西?”晃了神的邵宇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其實此時的他比潘曉曼更加緊張,更加害怕,更加沒有安全感。他后背流下的汗水早把衣服浸濕,經(jīng)歷過上次潘曉曼險些被顧軍玷污的事情后,他時不時的都會莫名的擔心起潘曉曼的安全?,F(xiàn)在突然的走失使他內(nèi)心的不安達到了頂點,各種恐怖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循環(huán)播放。六神無主的狀態(tài)下感覺四肢沒了力氣,大腦變的空白,只能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在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中來回亂撞毫無頭緒的尋找著潘曉曼的蹤影。
“好了好了你在那里站著不要亂動,我們過來找你”潘曉曼拉了拉陸川的衣袖邊走邊說。
“你這閨蜜夠讓人操心的!”陸川譏諷的調(diào)侃著說。
“關你什么事兒!”潘曉曼很不高興的瞥了他一眼。
陸川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OK,當我沒說!看你這么緊張他,你是不是喜歡他?”
潘曉曼沒顧得答理他,兩步并一步的快速穿過人群向邵宇的方向趕去,陸川緊跟在身后生怕和她走散了。因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和潘曉曼走散了,潘曉曼肯定不會表現(xiàn)出這樣的緊張,或許只會淡淡的對身邊的邵宇說:“恩?人呢?算了我們先走吧!”。
潘曉曼一把抓住邵宇的手說:“跟著,你都能跟丟了你還能干點什么?還說寸步不離的保護我,你就是這么保護我的嗎?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走丟我就…”她停了停,本來想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蛇@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怕真的再走丟一次。要是那樣的話真的要不理他嗎?既然說了不算,那就不如不說,否則該怎么收場才好!于是她改口繼續(xù)說道:“我要一直牽著你的手,我倒要看看這樣你怎么再能跟我走丟!”
抓著邵宇的手對身旁的陸川說:“走,咱們接著看畫去?!标懘吹脚藭月幌盗械呐e動傻了眼,他已經(jīng)搞不懂這二人到底是什么關系了,雖然心里仍然希望就像是聽到的那樣只是閨蜜僅此而已。邵宇剛在驚魂中緩過神來,又被這個舉動弄懵了。他眼中那個高冷的潘曉曼去了哪里?那個說話從不表現(xiàn)出喜怒哀樂的潘曉曼去了哪里?那個似乎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一副與世無爭而又傲慢的潘曉曼去了哪里?這個說話霸氣、舉動大膽盡顯女王范兒的女孩真的是潘曉曼嗎?此時他只能在潘曉曼白皙嫩滑的右手牽引下好無反抗的緊跟在身后順從的向前走著。其實在拉住邵宇手的那一瞬間,潘曉曼才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牽住男孩兒的手,像是一種觸電般的感覺直擊心房。砰砰亂跳的心臟似乎要在胸腔里一躍而出,此時的她只能故作鎮(zhèn)定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xù)牽著那只略顯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與此同時,潘曉曼的大腦一片空白,眩暈的腦袋已經(jīng)無法給出正確而又理性的指令,只能憑著還有一點清醒的意識機械的向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