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得水笑著點撥了幾句,卻是余音藏盡,意味深長。
此話一出,屋內(nèi)有人的臉色微微變了。
滿屋寂靜,臉色各異。
這誰都聽得出刁得水的言外之意,命好…卻不是凰命。
而李茗禾眼底的希冀瞬間全部褪去,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呆在那里,只感覺后背那些目光猶如刀子一般往自己身上剜。
她的唇在發(fā)顫,手心有汗,臉色惶惶,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從天堂狠狠墜入地獄,也不過眼前。
李庭雨臉色吶然,有一瞬間的錯愕。抬眼之間,見眾人的臉色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李庭雨低咳一聲,恢復了鎮(zhèn)靜。
他的視線從李茗禾臉上挪開,落到了她身后三個女兒身上。
這三個女兒各個如花似玉,此刻皆不安卻又期待的看著他。
“茗蕓,你過來?!崩钔ビ晔种笍堥_,沖他的二女兒招了招手。
茗蕓雖是庶出,卻性情溫順,樣貌出眾,至少也有一線希望。無論嫡出庶出,只要是他李家的女子……
話音剛落,卻見那刁得水眼珠子一轉,定定落在一處。
隨后屋內(nèi)響起一陣壓低的驚呼聲,刁得水衣袍帶風,步子極快,穿過前面一排人群,徑直走到第二排的那人面前。
屋內(nèi)一陣騷動。
那是個極年輕的女子。
著一身青衫襦裙,頭發(fā)高高盤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曼妙的頸線。她安靜的立在人群之中,神色淡漠,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是貓兒一般機警卻慵懶。
她并不顯眼,一直低垂著腦袋,直到看見刁得水停在自己面前。
抬頭,臉上略有驚慌。
“姑娘,請伸出手來?!?p> 顧華杉卻是紋絲不動。
李庭雨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耐,“華杉,沒聽見先生說的話嗎?!杵在那兒做什么?!”
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李庭雨低咳一聲,沉聲對刁得水道:“先生,這是我的一個遠方外甥女。從鄉(xiāng)下來投奔我的,不曾見過什么世面,失禮了。”
顧華杉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懼意,她低下頭去,隨后慢騰騰的攤開手,落在刁得水的面前。
刁得水只大約看了一眼,臉色大變,形若癲狂,“鳳臥于此翱九天,凰相藏盡待時飛,待到子規(guī)啼盡了,東風起時息烽火。姑娘這命……非我等凡人能夠一窺天機!”
一言既出,滿堂死寂。
屋內(nèi)的人臉色各異,皆是驚愕,聽得有人壓低的驚呼以及那劇烈的心跳聲。
仿佛要跳出喉嚨一般。
刁大師還緊緊拽著顧華杉的手,豈料對方一個反力,順手抓著他的手。
虎口一陣酥麻襲來,刁得水抬眼,迎上一雙冷意沁人的眸子。
刁大師暗中用力,卻發(fā)覺那女子看著瘦弱,力氣卻是很大,只握著便叫他動彈不了。
兩人視線直直撞上!
那女子紅唇一勾,眉宇之中有略略的冷意,“這屋子里光線昏暗,先生可看清楚了?”
聲音清脆,夾雜著一絲無法抗拒,“要不先生再看看?!?p> 啊——
刁得水悶哼一聲,眉頭緊皺,他的手仿佛要叫那女子給拽斷了一般。
威脅。
可一般的人家聽到這樣的話,各個歡天喜地,怎的這姑娘看著兇神惡煞,像是只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刁得水心頭升起一陣懼意,兩人正暗中僵持著,身后的李庭雨已經(jīng)走了過來,一雙厲眼掃過二人,隨后沉聲道:“先生,可看清楚了?”
顧華杉顯然有所忌憚,一下子收了力。
刁大師被大力反彈,倒退半步,仍是驚愕的看著顧華杉。
刁得水轉動手腕,余光瞥見屋內(nèi)之人的臉色,這才發(fā)現(xiàn)眾人臉色十分難看。尤其是方才的李茗禾,雙目眥裂,幾欲噴火。
他皺了皺眉,似乎這才后知后覺感覺到屋內(nèi)詭異的氣氛。
難道是他做錯了?
李庭雨欲言又止,徒然的蠕動了唇,翻了翻眼皮,卻只道:“謝先生指點,請先生稍等片刻。我讓下人去取些銀兩來,算是晚輩的謝禮?!?p> “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刁得水象征性的推諉了一下,又道了謝,就收下了。
李庭雨道:“大師聲名在外,晚輩早有心拜訪。您今日好不容易來一次尚書府,還請多停留兩日,晚輩略備薄酒,且盡地主之誼?!?p> “那就多謝李大人了?!?p> “先生還未用過早膳吧,這邊請?!?p> 李庭雨領著刁得水去用早膳了,丫鬟們又忙碌了起來。
刁得水臨走之前,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那女子。只見顧華杉站在人群中央,身子瘦削,孱弱如柳,始終低著腦袋。
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兇惡異常,仿佛只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
刁得水心里劃過一絲異樣。
他算得沒錯。
那姑娘渾身紫氣縈繞,面相端莊大氣,分明是帝王之相。
可為何這屋內(nèi)的人毫無半分喜色?
刁得水搖了搖頭,怪異,真是怪異??啥嘁皇虏蝗缟僖皇?,他不過是眼下手上拮據(jù),想混點銀兩罷了。
而李庭雨刁得水前腳一走,后腳那屋子便關上了門。
幾乎是瞬間,整個房間之中響起一聲清脆的耳光聲,聲音之大,震得眾人心頭一跳。
而顧華杉半張臉已然高腫。
她的發(fā)髻散亂,垂在一側,頭上的玉簪滾落在地,“哐”一聲碎成了兩半。
她整個身子趔趄了一下,隨后跪在地上,額間點地,身子匍匐,愈發(fā)卑微。
視線里出現(xiàn)了李茗禾的繡花鞋,一腳輕輕踩在她的玉簪碎片上。
李茗禾氣得身子發(fā)抖,只竭力忍著,一字一句:“好一個鳳臥于此翱九天,凰相藏盡待時飛。”
顧華杉身子貼得更低了,屏住呼吸,一言不發(fā)。
而大夫人手里把玩著茶杯,眼色森然,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跪在腳邊的華杉。
屋內(nèi)一片死寂,滿屋的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喘。
唯有二夫人青櫻緩步上前,似笑非笑的將顧華杉扶了起來,“大夫人,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華杉若是當真如刁先生所說未來可期,能進宮做個娘娘什么的,多少也能幫襯著李家。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的還動起手來?怎么,難道大夫人只許茗禾進宮,當這李府其他的姑娘都是擺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