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魯回應,陳修放心不少。
對面的頭狼發(fā)出陣陣低吼,身側(cè)一片殷紅,讓它平添了一分兇悍的氣息。
陳修盯著它一雙半睜的眼睛,恍然間有種錯覺,與他對立的不是一頭畜生,而是一名狡詐的兇徒。剛才在一旁看它指揮群狼與野豬廝殺,也不過是覺得這只狼聰明異常,倒是符合妖獸的特征。
然而當陳修平生第一次對陣妖獸,與妖獸直面相對,那撲面而來的壓力,可比在一旁觀戰(zhàn),比聽別人介紹,都要強烈得多。即使,這只妖獸還受傷不輕。
陳修暗嘆了一聲,自己還是經(jīng)驗不足啊。
他一開始以為,憑自己養(yǎng)神境的修為,即便元氣只剩一多半,應當能對付得了這只受傷的妖狼。現(xiàn)在看來,他既低估了妖獸,也高估了自己。
如果這只妖狼不受傷,即使自己全盛時遇到了,能逃掉一命都是僥幸。
現(xiàn)在如果能拖下去,對陳修是有利的。畢竟妖狼被捅開了一個大傷口,現(xiàn)在還一直處于流血的狀態(tài)。即使以妖獸強悍的愈合能力,在這種狀態(tài)下,還是免不了越來越虛弱。
陳修按捺下心思,身體隨著妖狼不斷來回的動作,隨時做著應變。
忽然,逡巡來回的妖狼,身體一頓,兩只半睜的眼睛,一下子全打開了。它前肢一個抓地回蹬,已跨越了數(shù)步的距離,瞬間便沖了上來。
陳修一直盡量收斂心神,最大限度地打開自己的感官,就是為了應對妖狼的突襲。
但是,實在太快了。
妖狼的速度太快,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jīng)挾風撲來。
陳修仿佛已經(jīng)聞到它血盆大口中的腥臭。
剛好此時張魯也瞧著機會,呼呼地將兩條斷棍砸向妖狼。就這么一阻,讓陳修得以反應過來,迅速持棍格擋。
兩相接觸,他立馬借力側(cè)步后退,總算躲過一劫。不過肩膀處,已經(jīng)是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傳來。
陳修來不及察看傷勢,脖后又炸起一層雞皮疙瘩。他看也不看,蛟龍出水一般,倒地出棍。
“嗷——”,妖狼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嚎叫,陳修知道自己刺中了。不過,他一絲興奮都沒有,反倒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道一聲好險,剛剛要是反應稍微慢點,只怕當場就要身首異處了。那一棍倒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也不知捅到哪了?
陳修迅速翻身而起,差點笑出聲來。原來剛剛他那一棍,好巧不巧地點在妖狼的傷口之上,現(xiàn)在那處已經(jīng)有愈合趨勢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流不止。
他剛才還奇怪,自己隨便一棍子,怎么妖狼反應那么大呢?原來是戳到痛處了。
所謂久守必失,陳修也知道,對付這種以速度見長的對手,不能一味防守,必須掌握主動,必須搶攻。
抓住妖狼受創(chuàng)的機會,陳修急踏兩步,以棍作槍,招招不離妖狼的傷口處。
妖狼左躲右閃,不斷避開陳修的攻擊,口中發(fā)出陣陣低沉的吼叫。
瞅準機會,陳修又是一棍刺過去,卻被妖狼偏頭躲開了。他剛要將棍抽回,哪知妖狼回首,張口就咬住了木棍。
待他抽回,手里的木棍已經(jīng)斷了一大截,齊眉長棍變成堪堪過腰的短棒。
妖狼吐掉嘴里的木棒碎屑,又撲了上來。
陳修不敢怠慢,提起短棒,擺好了架勢。
哪知妖狼前撲是佯攻,竟然虛晃一槍,繞過陳修,卻沖向一旁的張魯。
張魯見妖狼奔向自己,嚇了一大跳,想也不想,轉(zhuǎn)身就跑。不過他的速度,怎么比得上妖狼?幾個呼吸間,就要被妖狼追及。
陳修在妖狼折身追擊的瞬間,便反應過來。趕去救援肯定是來不及了,他伸手就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原來剛才打斗間,系在腰上的布兜不知道什么時候脫落了。
妖狼距離張魯已不過數(shù)步,陳修來不及多想,用力一甩,將手中的短棒擲向它。
經(jīng)此一阻,張魯總算與妖狼稍稍拉開了幾步。
他一邊急奔,一邊頻頻回頭。此時,他恐怕真是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在死亡的刺激之下,他將僅剩的元氣盡數(shù)灌于雙腿,爆發(fā)了最大的潛力,急速奔行間不斷變換方向,妖狼一時竟追之不及。
陳修當然不敢閑著,撿起布兜,立馬追了上去,手里的石子嗖嗖地射向妖狼。
陳修接連出手,都被妖狼機敏躲過,只有一顆,打中了它后股位置。不過妖狼一個趔趄后,迅速站穩(wěn),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朝張魯追去。
陳修在布兜里掏了個空,心想壞了!
張魯此時更是有口難言,滿頭大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本就所剩無幾的元氣,一下子便被抽空。現(xiàn)在還奔行如故,也不過是雙腿不由自主地,依著慣性向前跨邁而已。
妖狼少了陳修的牽制,速度大漲,眨眼間便追上了張魯。腥風大作,它后腿一蹬,已經(jīng)撲了上去。
張魯大驚,已經(jīng)反應不及。在妖狼一撲之下,整個人就像被一柄巨錘擊中一般,瞬間飛了出去,骨碌碌地撞在土坡上,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妖狼四肢微屈,輕輕落地。
站定,回首。
陳修凜然頓足,只能用余光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張魯。他臉上露出一抹擔憂,不過這抹擔憂,馬上就被緊張所取代了。
妖狼竟然擬人地,露出一副譏笑的表情,好似在說,現(xiàn)在到你了。
陳修緩緩后退,眼睛不斷朝周圍掃過,卻沒發(fā)現(xiàn)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
妖狼好似一下子不著急了,耳朵直立向前,高挺著背,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它嘴頰微微抽動,交錯的犬牙微微張開,一雙斜眼,冒著異樣的精光。
陳修偏頭瞧向妖狼左側(cè)肩胛,那里的傷口,竟然又有了愈合的趨勢。他不得不驚嘆,妖獸強悍的自愈能力,而這,也讓他心沉谷底。
原以為能耗死它,哪知道它如此兇悍?,F(xiàn)在倒底是耗死誰,還不一定呢?
如今張魯不知生死,自己赤手空拳之下,隨時都有性命之虞。
“唉,還是貪心了。一路死里逃生,想不到今天,不僅要要命喪荒野,還要死無全尸?!?p> 陳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還有功夫想這些。
看著越來越近的妖狼,陳修將腦中的胡思亂想都甩了出去,暗道一聲:拼了!
這時他掃了一眼左邊,傷痕累累的母豬,正氣息奄奄地伏臥在那。旁邊本來還有兩只野狼,現(xiàn)在也不知跑哪去了。
在那妖豬不遠處,一根方才扔出去的斷棍,正靜靜地躺在地上,離陳修不過三五步的距離。
陳修看了對面的妖狼一眼,再不遲疑,折身就向那木棍跑去。
妖狼嘶吼,俯身前沖。一雙利爪,眼看就要觸及陳修衣袂,卻被他間不容發(fā)之際的矮身一撲,給讓了過去。
陳修如狡兔一般竄去,一把抓起木棍,驀然轉(zhuǎn)身。
陳修暗忖,自己的元氣消耗實在太快。待元氣耗盡,便只能束手待斃了。如今久拖不利,倒不如舍命一搏,或有一線生機。
他左手用力緊扣一枚石子,這是剛才撲倒時,他眼疾手快撿回來的。好歹增了一分底氣,他不能輕易浪費了這枚暗器,必須在關(guān)鍵時刻,發(fā)揮它的作用才行。
陳修緊緊地盯著眼前這頭畜生,眼神一刻也不敢稍離。打斗多時,他也摸出了對方的一些特點。比如撲咬攻擊前,身體必定有一個下伏蓄力的前兆。
就在陳修腦中掠過這些的時候,對面的妖狼,真的出現(xiàn)了下蹲的動作。他心里一緊,左手閃電般甩出。
他的判斷沒有錯,妖狼在下蹲的瞬間,發(fā)動了攻擊。然而激射而出的石子,未能建功,只不過讓它不得不扭動身體規(guī)避,稍稍改變了前進的軌跡。
當然,這也使得陳修得到了更長的反應時間。因而在妖狼靠近的時候,他已經(jīng)好整以暇地,將木棍用力掃了出去。
妖狼閃身躲過,又欲故技重施,將棍子咬住??申愋捱@一掃,已自留了三分力,在妖狼躲過橫掃的瞬間,反手斜劈,正中妖狼頭部。
“嗷嗚”一聲,挨了一悶棍的妖狼,反而激起更大兇性。它不退反進,落地后只是一頓,便向陳修扎去。
陳修沒料到妖狼的反擊,來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他劈下的棍子,尚來不及收回,身體也在用力下劈的過程中,被帶得向右偏轉(zhuǎn)。面對直扎過來的妖狼,只能將左臂橫著,護在身前。
妖狼的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咬在了陳修的胳膊上。劇烈的沖擊,瞬間便撞得陳修雙腳離地,一人一狼,騰空來了一場親密接觸。
陳修被妖狼一口咬中胳膊,腦中頓時空白一片。劇烈的疼痛,讓他止不住,大吼了一聲。
在這性命攸關(guān)的當口,本能一下子占據(jù)了上風。他想也不想,右手反握著棍子,死命向妖狼身上捅去。
一人一狼,在空中兩分。
陳修重重地向后跌落,妖狼也噗通落地。
陳修忍不住發(fā)出呻吟,腦門虛汗直冒,勉強掙扎著撐坐起來。
妖狼也不好過。那斷棍一端頗為尖銳,被陳修一陣亂刺,直接扎進了,之前被洞穿的傷口中。
此時身上正插著一截斷棍,妖狼卻不管不顧。它搖搖晃晃地站穩(wěn)了四肢,暴烈地吼叫一聲,便要繼續(xù)向陳修沖去。
“嗷嗚——”,叫聲戛然而止。
兩根明晃晃的獠牙,穿透了妖狼的脖頸,又帶著它,轟然砸在地上。
陳修一臉木然地,看著眼前這突起的變故,直到倒地聲傳來,才如驚醒般,長舒了一口氣。
可緊接著,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精神松懈之下,差點讓他昏了過去。
胸前一陣氣悶,陳修也不知道,骨頭有沒有斷裂。左臂受傷不輕,他也來不及包扎。
他緩了口氣,勉強站了起來,向著不遠處的張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去。
“咳咳,咳咳……”陳修一邊走,一邊捂著胸口。
“呼——”
他伸手探了探張魯?shù)谋窍⒑螅p輕吐了口氣。
還好,只是暈死過去了。
陳修費力地將他翻了過來,見他兀自不醒,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還是沒反應?
陳修手上不禁加大了力度,“啪啪”兩聲脆響,張魯終于幽幽地轉(zhuǎn)醒了。
“啊——”
張魯嘴張得老大,整張臉擰成了一根麻花。
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忽地將臉上夸張的表情一收,緊張地問道:“那頭妖獸呢?”
陳修揚了揚頭,示意他看向那邊。
張魯順著看了過去,驚奇地擰了擰眉,道:“怎么回事?”
“以后再說,嗞——啊——”陳修抱著左臂站了起來。
張魯回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陳修左臂血肉模糊。他急忙站了起來,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樣?”
陳修看了一眼胳膊,咬了咬牙,道:“沒事,只是看起來嚴重,應該沒傷到骨頭。”
“得找些草藥敷一敷,要是傷口感染了,可不得了!”張魯小心地揭開他胳膊上黏連的袖子,痛得陳修眉角直抽。
他又往周圍掃了一圈,一拍腦袋,道:“你等我一下?!闭f著便跑開了。
只見他一路小跑,往兩人跳下的那處土坡去了。不一會兒,又拎著剛才留在那里的背簍,飛跑回來。
“來,坐下,坐下?!睆堲斃愋拮诘厣希瑥谋澈t里拿出好幾株鋸齒狀的草藥。
他看了眼陳修,便將草藥裹成一團,塞進嘴里咀嚼起來。
張魯一邊嚼著草藥,一邊從簍子里,又拿出幾片樹葉子。繼續(xù)嚼了一會后,他張嘴將草藥吐在樹葉上。
“啊……”張魯來回吐著舌頭,又嗞嗞地吸了幾口氣,下顎連著脖子抻得老粗。
陳修看著張魯伸過來的手,往后一躲。他眼角直跳,懷疑的眼光,緊緊地盯著他看。
“麻死我了?!睆堲敎啛o所覺,嘿嘿一笑,抓著陳修的胳膊道:“唉?別動,這草藥真有用。不騙你,我以前被狗咬的時候,就用過。放心吧!”
陳修將信將疑,伸著胳膊不動,任他施為。
張魯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傷口處都敷上草藥,又扯了塊布仔細包好。一頓忙活之后,拍了拍手,欣賞似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這才指著周圍一堆野獸尸體,出聲道:“這些,咱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