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一回到書房就感到一陣寂靜得可怕的壓抑,心里泛起不好的預感。
他本在替主子收拾書房,歸納容潯不常用古籍書信、珍玩字畫,碰巧雷五找他幫忙,就出去了一趟,順手把拿著的字畫放在了桌案上。
等回來的時候,他的主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隨手放置的畫卷,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陰沉難辨。
雷一覷著容潯的臉色,直覺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這會兒就他主仆二人,連個詢問商量的都無。
雷一突然有些想被安排巡視諸城的雷二了,至少能給他使個眼色,漏漏口風。主子雖待他們這些下屬極好,但犯了錯卻也絕不會姑息。他雖平時跳脫,關鍵時刻還是知道輕重的,要不然也沒資格留在至尊大帝身邊。
見容潯一直看著畫,他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這幅畫可是有什么問題?”
容潯把畫拿起來,方便雷一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
“這是哪兒來的?”他已經(jīng)面色平靜下來,看起來并無異常。然而自小跟隨他的雷一卻知道這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節(jié)奏,越平靜發(fā)作起來就越恐怖。
雷一抬起頭,仔細看去,只見這是一幅仕女圖。
畫上的女子,額間一抹紅色雪花狀的命靈,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v是如今的離恨天第一美人兒素韻帝君也難比其三分姝色。正是他主子自云天歸來后,近千萬年一直在找的心上人。
雷一忍不住在心里苦笑,若只是他主子要找之人的畫像也就罷了,可偏偏這畫上注的是如今驚華帝座太初清寒的名,也就是自家主子的前未婚妻。
任誰也沒想到前前后后幾翻折騰,他們要找的人卻曾離他們?nèi)绱酥?p> 而此刻心里最復雜的怕就是他的主子了,明明是費盡工夫想娶的人,結果自己卻屢次暗中插手,親自毀了婚約,把人越推越遠。聽說如今驚華帝座見了他家主子都不帶搭理的。
自家主子這次怕是要……,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雷一忍著心里的驚惶,低下頭回道:“這是之前太初帝族送來的,容震族主說是讓您先看一看太初帝姬再做決定?!?p> “是嗎?那本帝怎沒見過?”
大帝至尊的記憶何其可怕,縱是億萬年前的事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雷一知道他主子在明知故問,不愿面對現(xiàn)實,還是不得不回道:“您當時正好久久找不到安姑娘,又適逢雷罰帝座催婚,心情不虞,就讓屬下把送來的畫像扔在雜物殿?!?p> “呵,安姑娘?雷一,你說她為何要騙本帝?本帝就那么招人厭嗎?”容潯像是遇上了什么千古難題,神情費解。
雷一覺得他家主子無意中自己撅了自己的墻角,還被意中人騙了那么多年,倒也實在是可憐。但若說他家主子招人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回道:“若說主子招人厭,那這世上怕是沒幾個討人喜歡的了。如今這離恨天多少女子還非君不嫁哪?!笨此抑髯颖砬闆]什么變化,就知道這不是想要的答案。
他又接著說道:“據(jù)說驚華帝座幼時沒少受族人嗟磨,您想想她一個堂堂的嫡系帝姬,卻出現(xiàn)在下界那樣的地方,會不會是當時有什么難言之隱,無奈之下身不由己才對您說了謊呢?”
容潯終于有了幾分反應,他遲疑著問道:“難言之隱?”
雷一覺得他終于找對方向了,繼續(xù)回道:“這是屬下的想法。主子可是咱們離恨天第一美男子,又是最年少有為的至尊帝座,有哪個女子能抵擋您的魅力?說不定驚華帝座早就對您芳心暗許,只是迫于某種壓力才不敢承認而已?!?p> “芳心暗許?”
“是啊,都說因愛生恨,沒有愛哪來的恨?這驚華帝座如今見您就躲,定是當年退婚之事讓她以為為您所不喜,受了情傷,指不定背地里怎么黯然傷神呢?!?p> 容潯心底慢慢涌上喜意,嘴上卻還說著:“可她說她已有了意中人。”
越說越覺得自己已經(jīng)找的真相的雷一見主子開始高興了,更加放飛自我。
他故作高深地說道:“這么多年來,主子可見驚華帝座身邊有蓮華大帝以外的異性?這蓮華大帝可不像是良人,追了幾百萬年不也沒追到驚華帝座嗎?他哪里比得上主子您呢?驚華帝座始終孤身一人,說不定就是在等著主子回心轉意,您只要哄上一哄,還怕她不心動嗎?”
容潯的笑意越來越深,雖心中仍有疑慮,卻不妨礙他的好心情。而雷一見終于把主子哄高興了,自然也興致高漲。
這兩人卻完全沒考慮上述一切只是猜測,還是跟真相一點兒不沾邊的猜測。
容潯是自小沒受過挫折,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得不到一個小女子的歡心,有人遞了臺階,自然就更容易相信利于自己的可能。
而雷一則完全是為了迎合主子心意,加上對自家主子的絕對信仰,憑著自己的“經(jīng)驗”信口開河了。待他日后嘗到苦果的時候,自是后悔不迭。
元宸宮,上寒殿
“陛下,太初一族的人求見,您看?”瀾溪進殿向安然回報。
安然看著寒玉階下手執(zhí)臣禮,纖腰微彎,身著星光長袍的女子頗覺欣慰。這些年來的各項瑣事一直都是由星瀾神女替她處理,很是省了一番功夫。且她辦事素來妥帖,安然甚是放心。
只見她青絲及腰,眼波流轉,桃萼淡妝粉面,櫻珠輕點絳唇,一身肌膚欺霜賽雪,行走間星光流轉,璨若星河,端的是一個傾城俏佳人。只一身氣質(zhì)清冷,生生壓下動人之態(tài),多了幾分不可褻瀆的出塵之感。
這清冷與安然如出一轍又截然不同,一個是對任何人任何事提不起興趣的淡漠,一個是自骨子里流出的清矜冷傲??雌饋淼故菫懴竦圩宄錾淼呐?,矜貴清傲。
而安然卻像是經(jīng)歷了千百輪回,看淡一切的方外之人??芍挥惺煜に娜瞬胖肋@不過是表象罷了。
安然單手支頭,斜倚在白玉帝座上,美人兒側臥,整個人顯得慵懶至極。
然而在聽到來人后語調(diào)卻冰冷威嚴:“告訴他們,今日果,昨日因,以后不必再來了。若有不平也該找無盡火域才是,屢次三番來我北域成何體統(tǒng)!”
“是,謹遵法旨?!睘懴D身退出上寒殿,帶走一室星光。
太初風和太初族長太初羌站在肅穆威嚴的帝宮之外,臉上是難以言喻的晦澀不明。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真真是五彩紛呈。
風水輪流轉,原來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人,有朝一日也會高攀不起。
失去了帝座庇護的太初帝族又如何再稱得上是帝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