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小橋打給了公司法務部。
“您好，我這邊有一筆欠款需要發(fā)律師函。對的，發(fā)給宋光明。您先給他發(fā)一份電子版的，確認他接收了您告訴我?！?p> 然后打給宋光明“宋哥，我小橋，上次我和您說，要您做好準備，如果康華不還貸款會從您那邊扣除的，公司應該給您發(fā)過律師函之后會落實，您這兩天關注一下?！?p> “什么？小橋你沒事吧，他欠錢你讓我還，你是不是看我好說話，我告訴你，你還是太年輕，你得知道你這么辦事信不信回頭我告你們老總那你吃不了兜著走，還是說你們公司不要我這代理無所謂了！”
“宋哥，我初來乍到，哪里敢故意和您作對，但是今天這個事情是領導讓我通知您的，我不能不按公司要求做。上次我和您其實說過了，只不過當時我認為康華不會放著賺錢的生意不做，肯定不會牽涉到您這一步，您是公司重要的代理商，更是我區(qū)域里非常關鍵的元老，您不信別的，就沖您一年做這么多業(yè)績，也沒人想把您扯進這渾水里，可是現(xiàn)在康華這么做就是他把您的利益不顧，用您的錢還他的債，您說您該找我領導還是找康華？公司政策您知道，他擔保人的字是您親自簽的，換句話說，因為康華而放棄您總代的身份，您也不在乎嗎？我知道孫總和您是鐵關系，那您更得為孫總想想，康華已經(jīng)把您拉下水了，您還想把孫總拉下水嗎？”
話筒那邊沉默了，宋光明說了句：“這都什么事！”電話就掛了。
丁丁看她臉色，“是不是不行？”
小橋沒說話，迅速跑到孫總辦公室敲門，“進來！”她一開門，孫總桌上電話響了，“別接！”小橋快速說：“領導，您想讓我要回康華的錢，就不要接宋光明電話！”
孫總看她，沒說話，這時候手機又響了?！笆撬喂饷鲉?？”
“是，小橋，你覺得合適嗎？”
小橋平靜呼吸，換了幾口氣，“領導，我覺得能成，只要您不接他電話，今天康華欠款就能到賬?！?p> 孫總認真看著她，小橋感覺足有兩分鐘，最后孫總一笑：“小姑娘，行，我聽你一次。”
小橋如釋重負，又說“還有康華要是給您打電話的話…”沒等說完孫總說“那我就罵他唄！是不是這么安排的？”小橋笑了，“謝謝領導。”
回到工位，查看到郵箱里法務已經(jīng)發(fā)來郵件，確認律師函已經(jīng)發(fā)送完畢。小橋看眼時間，接著做其他事，豎著耳朵聽孫總辦公室的電話聲。半小時后，電話響了，孫總的聲音很大“康華，你小子怎么回事，想把麻煩惹多大！”
小橋微微一笑。
下午，康華所有欠款還清。
丁丁和安娜都圍過來“怎么回事，他怎么還了？”
另一個銷售經(jīng)理于哥也插話“我聽說，他本來把錢都去買商鋪的，現(xiàn)在把搶到的買商鋪的號都轉(zhuǎn)讓了，所以一下就還了。本來以為這家伙這么難搞是鐵定扣業(yè)績了，沒想到居然就這么利索的還了?！?p> 小橋很清楚怎么回事。宋光明和孫總關系好誰都知道。據(jù)說宋當初想升總代就是孫總幫的忙，傳聞孫總甚至私人借給他錢。這份友情的開始傳說是來自宋當年聯(lián)合很多代理商舉報上一個老大錢總把孫總抬到了銷售老總的位置開始。而這次康華不還錢，她以前就從其他代理商那聽到過端倪，宋現(xiàn)在看見公司品牌發(fā)展勢頭好，想一家獨大，希望大家都從他手里拿貨得到利益最大化，可是大家順風順水做著自己生意，明明現(xiàn)在和公司合作都是平等關系誰也不想受制于人，萬一以后他宋光明承諾的做不到，或者從中剝削，大家怎么回頭？別人都當做閑話就翻過了，小橋由于工作特別用心，每一家代理都和她熟透了，關系好的也和她閑聊偶爾說過這些，不管什么用意，但是小橋有了心理防備。
康華貪圖小利，所以想放棄自己與公司的合作關系聽宋的，至于貸款，宋光明認為公司最后也不會有什么辦法，即使打官司了康華最后完全也可以說沒錢不能執(zhí)行，他可以把錢用父母兄弟姐妹各種名義購房置業(yè)，白占公司便宜，至于自己，他認定牽扯到自己頭上孫總是一定會幫他的。
小橋見到康華就確認了問題所在。是孫總礙于情面，他和宋光明都想做得于己無關不要直接兩個人牽扯，而實際上，這就是想一家獨大的代理商和公司銷售老大兩個人的棋。
而孫總最終必須要選擇，不管曾經(jīng)的感情多重，現(xiàn)在他也只能站在小橋這邊，果然和小橋所想一點不差，或許，也是故意出題考一考小橋的吧。
她對丁丁安娜和于哥笑笑“你們不知道，康華他們吃鍋包肉都要點雙份，哪里敢斷了財路！他真斷了咱們這條財路去買商鋪，只怕銀行貸款都申請不來，他還是知道人不要做夢要現(xiàn)實呀?！?p> “厲害！”“你真行?！薄白ＹR你啦！”大家紛紛夸小橋，然后都回了位置。
小橋兀自輕松著，卻沒想到或者忘了去想，今天她得罪人了。
?。ǘ?p> 何帆感覺頭疼，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床上，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怎么回家的，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門開了，媽媽見她醒了，露出一臉喜色，嘴里卻說著責備的話“帆帆，你怎么回事，昨天怎么喝這么多酒?！薄拔易蛱焓枪揪蹠?，大家一起喝酒，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好多人敬我酒，就喝多了?！焙畏f著，嘴角咧咧，爬起來去接媽媽手里端著的水。“媽，你在真好，醒了就能喝到蜂蜜水。”
“傻孩子。媽老了，得看見有人能照顧你才放心啊。你說你這要是身邊有個人，能給你端杯水媽就能不要天天擔心你了?！?p> 何帆又咧嘴，“媽呀，我給你講個故事。有一個男的，他年輕時候呀就喜歡游山玩水，別人都對他說，你這樣不行，你必須得賺錢，買房子，這樣才能娶妻生子，他就說，我為什么非得娶妻生子呢？人家都說，這樣你病了老了，臨死前口渴了才能有人給你端碗水喝。他就再不去玩了，踏踏實實天天努力著，也賺了錢買了房子也娶了老婆生了好多孩子。這天他要死了，床前站著他的老婆，地上跪著他的子女，他老婆端了一杯水給他，他欣慰的接過來喝了。然后，你猜他說什么？”
媽媽瞪著她，心想這孩子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果然何帆說“他說，我年輕時候那么愛玩都放棄了，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我要死了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想喝水?！?p> 媽媽氣得說：“把水還給我，死丫頭?！焙畏律囝^笑著，冷不防媽媽又問：“昨天晚上送你回來那個是誰？開著一輛那么貴的車，我看人也真不錯。就是歲數(shù)是不是比你大了點，他是干什么的？”
何帆有點懵，“你說誰呢？我都斷片了，想不起來，昨天不是我們同事送我回來的？”
“我看那么晚不回來給你打電話，那邊問了地址說送你回來，有兩個你同事小姑娘還有一個男的，說你今天休息不用去上班，還給我和你爸帶了禮物。我看那個男的很好，長得斯文英俊，說話得體，對你也很好?！?p> “誰啊，我得打電話問問?！?p> 何帆說著，心里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昨天晚上老總張馳似乎一進來就在看她，同時想起來，自己感覺到有點喝多了的時候，張馳制止了勸酒的人。不會吧，她想，怎么可能老總親自送一個柜員回家。她放下了手機，對媽媽說“你別亂想，我真不知道，等我上班問問再說?！?p> 這時，她的電話卻響了。
“你好何帆，我是張馳?！?p> ……何帆愣了一下快速反應過來，“張總，您好。”
“你身體沒什么事吧？抱歉，昨天晚上制止的晚了，喝那么多你不舒服了吧？”
“沒事，就是什么也記不起來了，呵呵我剛才還想打電話問小雪她們誰送我回家的?！?p> “是我，我讓你同事跟著一起送的你。”
“那，謝謝張總?！?p> 那邊沉默了一下“何帆，我想請你出來見個面?！?p> “啊？啊，好?！?p> “半小時以后，你家小區(qū)門口那家咖啡店見。”
何帆掛了電話愣了會神。她之前從未見過張總，昨天晚上他也只是和大家打了招呼，簡單說了幾句祝賀和鼓勵大家的話，基本就是微笑看著大家在鬧。然后自己就被圍上來的敬酒，各種游戲輸?shù)舻木?，一杯杯喝大了。突然得知被他送回家，還有這突然的電話，對何帆來說，完全不是正常工作關系的感覺。她有點遲疑，又怕自己想多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卻是有一點緊張，有一點遲疑，還好像有一點期盼。
媽媽看著她的臉色，眼睛一轉(zhuǎn)頗為自豪的說“快去，收拾收拾，我出來前找人算了，你現(xiàn)在正走桃花，你不著急結(jié)婚你媽都替你急。”
這一瞬間，沒來由的常安的臉忽然在何帆心頭浮現(xiàn)，她心口一酸，眼前一層水霧，這仿佛讓她更下定了決心，她轉(zhuǎn)頭站起來，去梳頭發(fā)。
等在樓下的張馳看到的，就是馬尾辮，白T恤牛仔褲清清爽爽的年輕女孩。鋪面而來帶給他的感覺全是青春專有的美好。他全身上下每一個關節(jié)似乎都輕快了，他微微一笑，心里的話幾乎要說出口，出于一貫的作風，那話沒來到唇邊就止步了。
這邊何帆媽媽收拾著屋子，不時看一眼樓下，剛才她看見女兒和等下樓下的張馳見面。
何爸爸問道“你剛才為什么沒說，昨天小雪給咱們介紹了張總，張總給那么貴重的見面禮，我說這不太合適吧？”
何帆媽嘆氣說“唉，我這不是因為上次催她看她生氣了嗎，好像咱們讓她結(jié)婚就是為了錢，這要是知道咱們清楚這個人是個大老總，她別再不去見人家?！?p> 何爸爸又嘆口氣：“人看著是還行，只是一看歲數(shù)就不小了，別是二婚吧？”
何帆媽擺手：“二婚怎么了？男人是歲月打磨的藝術品，犯過錯更知道珍惜，人家的舉止氣派，有什么不好的？”
何爸爸沉思一會，悶悶的說：“這女兒大了真不好，怎么說話也不能隨便說了?！?p> 何帆媽看他一眼：“咱們?yōu)樯洞咚s快找對象，催她結(jié)婚?咱們就這一個孩子，不就是想著咱們老了，將來干不動了有個人能陪著她，照顧她，咱們病了給她添麻煩時候有個人能幫幫她，咱們死了她還有個家，不至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難受。咱想讓她找個條件好的，為著她嫁的人比她強，回頭要是這個人不行還給她增加負擔，姑娘以后日子怎么過呀？這女人結(jié)婚生了孩子，才能知道找的男人是不是靠譜，現(xiàn)在我一說她就笑話我想讓她找有錢人，你說能找條件好的干嘛不找非要找那要啥沒啥的?難道人家有錢的男人就不能有感情，沒有錢的男人才有感情?再說只要是有頭腦肯吃苦的人，怎么會沒有錢？和我說沒有錢難道是錯嗎，孩子爸，就現(xiàn)在的社會，一個人三十多了要是還什么錢都沒有那就是錯！就咱們樓下那個是在醫(yī)院門口攤煎餅的，人家沒文化光靠辛苦不也買房買車了？也是她上學時候咱們天天忙著上班，這些話以前都沒和她說過，現(xiàn)在晚了呀，說什么她也不愛聽，就得轉(zhuǎn)著心思和她說。”
何爸爸想逗逗她：“你說，這孩子怎么沒像你，像你的話咱們就省心了是吧？”
何帆媽“嗬”一聲，順手拿個靠墊丟向何爸爸，他“誒呦”一聲喊著“別打我，我也是歲月打磨出來的藝術品呀！“趕快抱頭躲。
?。ㄈ?p> 光線暗淡的咖啡廳里，何帆和張馳面對面坐在角落，桌上的花果茶玻璃壺下面有個小蠟燭，玻璃壺透出的光旖旎夢幻，散發(fā)出來香氣和隱隱的白色水霧。
從見面到現(xiàn)在何帆一直努力鼓起微笑的表情。她五官精致，身材很棒，大大的眼睛偏圓，嘴唇也是飽滿肉嘟嘟的，所以她看起來既有女孩子的可愛，又有女人的性感，笑起來很無辜特別親切，不笑的時候安靜得美好。
張馳卻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他臉上有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除了見面時候他禮貌得點頭，做了請的手勢說“里面坐”，兩個人點了東西之外，他就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何帆。
何帆先熬不住了：“謝謝您昨天送我回家”。
張馳笑了一下“小女孩，平時不喝酒吧？”
何帆張大眼睛：“我平時是不喝酒，不過您也沒有比我大多少，怎么叫我小孩兒??？”
張馳看水杯，自嘲得笑道“看來我還不老”，又抬起眼睛盯著何帆“在過去，你可能得叫我叔叔了。”
何帆遲疑的說“您看起來只像三十出頭，我其實都奔三了。”
張馳哈哈大笑，說“真好。”
“約你出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你很像我過去一個朋友，沒想到你又是公司的員工，真是奇妙的緣分。是不是打擾你了？”
何帆似乎放下了心，覺得輕松很多，也有點不解“沒關系，反正我今天也沒事。那您，想聊點什么呢？”
“說說你好嗎？從小到大，你的情況，方便嗎？”
“我，我沒什么特別的，上學啊，畢業(yè)了沒有合適的工作，就來了BJ?！?p> 張馳看著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掩飾住急切“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豹q豫了一下，何帆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和你父母住在一起？”
“哦，您昨天見到了吧，其實我和一個好朋友一起租的房子，我爸媽來看我過兩天就回去了?！?p> 張馳給她添水“平時下班喜歡做什么呢？”
“吃好吃的算嗎？”
張馳又笑出聲。
“說說您吧?！焙畏焉眢w前傾。
張馳看著她，慢慢說“我的時間大都在工作。個人方面，剛當爸爸，我妻子很能干，把家照顧得很好?！?p> 仿佛一杯氣泡水里面沉下來一個大石子。何帆從接到張馳的電話，她的心就好像一直冒泡泡，這個石子卻把整杯水都砸安穩(wěn)了，之前的小泡泡全都消失，也再不會讓人注意到。與此同時，她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臉上還維持著笑：“那恭喜您！”
張馳頓了一下，拿出手機“給你看看我女兒照片?！?p> 何帆看著那個小女孩兒的照片，那個孩子很小，臉紅撲撲的，很少的頭發(fā)，瘦弱的四肢，額頭上都是皺紋，實在夸不出漂亮，于是她真誠的說“孩子真像您！”
張馳又笑了一下。他喝了一口咖啡，給何帆添茶，然后輕輕的說“最近，我可能確實是累了，忽然很想多休息休息。不過也沒地方去，我妻子對孩子期待很高，她和保姆，我岳父岳母把家裝的滿滿當當，也把小寶寶照顧得很好，連抱都不要我抱，她說孩子不需要多抱，會慣壞了的。現(xiàn)在他們幾個人為了孩子忙忙碌碌，有時候一點點小事，我妻子就和她父母理論起來，岳父岳母也很多不滿，我回家那里總是很吵鬧，感覺不是我的家。明明一家人全都在靠我，可是，我有時候感覺這些好像都和我沒有關系。”
何帆眼波流轉(zhuǎn)，不知道該說什么。
“怎么說呢？就是忙忙碌碌往前一直走，總算到了一個大家都說是終點的地方，那里卻和我期待的完全不一樣?！?p> 張馳看著那個小蠟燭，“說起來，有時候感覺人生就像夢一樣。記得當時我在一個小公司打工，公司派我去上海建辦事處，除了我還需要一個人，她就毛遂自薦。我們的費用只能辦公和住在一起，那時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住宅，我們每天一起跑客戶，下班回來她做飯我們一起吃飯晚上一人一個臥室，天氣熱后來晚上也都開著門聊天。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晚上，聊著天忽然我們都不說話了，她過來到我的房間坐到我的床邊。就這樣我們成了家。后來我決定自己干，穩(wěn)定了下來之后，她身體不好回家休息，我天天忙，總是偶爾才回家，現(xiàn)在居然我們都有孩子了?！?p> 他又自嘲的笑笑，“看看，我是不是老了，有孩子和沒孩子的人哪里能一樣，你還像一個孩子，現(xiàn)在覺得該叫我叔叔吧！”
他又凝視何帆“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想要是能和這樣的女孩坐在一起聊聊天多好，你看，我真是老天眷顧的人，現(xiàn)在真就實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