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刑天鬧翻以后,有魚在海市暫住了下來。人間客為了想跟有魚多親近,將身邊的婢女全部打發(fā)到其他地方去,蜃樓里除了有魚幾乎無其他女人。
雖然有魚沒有接受人間客,但兩人在海市同吃同住,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人間客傷口需要換藥,本來可以讓婢女或者手下代勞,但人間客偏偏指定要有魚,有魚拗幼不過他脾氣,就只好每天去蜃樓里替人間客換藥。
白天,人間客一忙完回來,有魚提著藥箱來到蜃樓,人間客如迎貴客,將旁人支開,留有魚一人在房間。
有魚打開藥箱,取出藥膏小心翼翼涂抹傷口處,人間客望著有魚又開始不老實,故意把頭湊過去靠近有魚的臉。有魚知曉人間客那點小心思,故意猛抬頭,她頭上的發(fā)簪砰地頂?shù)饺碎g客的下巴,被這尖銳的發(fā)簪撞到,可以讓他痛個好幾天。
兩人在屋子里換藥時,屬下來報,請夜主去處理新抓來的幾個凡人。人間客還未換好藥,就讓屬下先行退下,他待會自會把這些凡人犒賞給手下們。
有魚聽到凡人成了獎賞的物品,想必十有八九又是妖怪抓來當(dāng)食物享用,就請求人間客道:“夜主,請您放了那些凡人。
有魚尊口一開,人間客隨即向?qū)傧旅?“那就把這批凡人放了吧?!?p> 有魚看她的請求奏效,再請求道:“不光是這批,以后海市妖怪都不得食用凡人?!?p> 這下難住了人間客,妖怪吃人天經(jīng)地義,他總不能剝奪妖怪吃人權(quán)利。人間客在有魚耳邊道:“有魚,這次我給你面子放了凡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說?!?p> “只要夜主命我掌管海市伙食,我必能用其他食材做出令妖怪滿意的菜來?!庇恤~自信道
人間客答應(yīng)不下有魚這個請求,他可以讓有魚掌廚,但人肉與人血就像凡人吃雞鴨魚肉一樣,千萬年來的飲食習(xí)慣怎能說改就改?
“今晚我下廚為夜主做海鮮煲,還附送我最拿手的冰糖銀耳蓮子羹?!坝恤~想以美食來牢牢抓住人間客的胃。
人間客早就嘗一下有魚的廚藝,就吩咐有魚下去準(zhǔn)備。
正巧,有魚一走,蜃樓里來了客人。閻君出關(guān)來找人間客商討備戰(zhàn)事宜,兩人在房間里一聊就是一下午。
晚上,屬下向人間客稟報有魚已做好菜,人間客想正好可以用來宴請閻君,就邀請閻君同去用餐。
宴會客廳上,下人們忙忙碌碌,端上來一道道有魚做的菜,有海鮮煲、叫化童雞、火腿蠶豆、紅嘴綠鶯鴿、三鮮瑤柱、花菇鴨掌、肉丁黃瓜醬、蓮蓬豆腐、椒油銀耳、三絲瓜卷……還有有魚特地做的冰糖銀耳蓮子羹海市里的妖怪每人都可領(lǐng)一份品嘗。
琳林瑯滿目的美味佳肴,人間客看得眼花繚亂,看菜色比瑯華城酒肆里的名菜還要略勝一籌,他忍不住先嘗一口,正符他的口味,越吃越有味道,有魚做的菜真是色香味俱全。
人間客招呼有魚過來,向閻君隆重介紹他面前的大紅人:閻君,這位是我剛剛收下的大廚年有魚,年大廚的本事不小,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舞刀弄槍,樣樣在行。”
閻君第一次看到人間客這么夸一個女人,不禁問道:這位年大廚為何方妖怪?”
“我不是妖怪?!庇恤~在閻君面前也不遮掩自己身份。
閻君聽聞,剛到嘴邊的酒杯又縮了回去,問道:“那你是夜主抓來的凡人?”
“她原是蓬萊島仙人?!比碎g客補充道。
閻君一驚,嚇得手中酒杯掉落到地,酒水都灑到了衣服上。他質(zhì)問人間客:“夜主,你怎可留仙人在身邊?前幾日我跟您說的太陰星一事忘了嗎?”
“有魚跟其他仙人不一樣,她是向著我們妖怪的仙人。至于太陰星,那都是神仙玩的東西,我們妖族從不信這個?!比碎g客道。
“她向著妖怪?仙人就是仙人,妖怪就是妖怪,涇渭分明。況且,兩軍大戰(zhàn)在即,不可掉以輕心?!遍惥x正嚴(yán)詞道。
“閻君,你別忘了,你自己也曾是天神,最后還不是與我妖族交好,聯(lián)手反抗昆侖?!比碎g客反駁道。
人間客與閻君因有魚爭執(zhí)起來,夜宴不歡而散。雖有人間客護著有魚,但有魚心知肚明,在妖怪的世界里,他們也不歡迎她。
晚上,人間客來找有魚,找不到有魚人影最后在洗碗處看到有魚一個人在收拾碗筷。
人間客想問是哪個妖怪偷懶,有魚主動解釋是她自愿一個人洗碗,跟其他妖怪無關(guān)??吹接恤~總是維護其他人,把所有不好的都一個人扛下,人間客就感到心疼。
“有魚,你在外面受欺負(fù)我不管,但你在我的地盤里,我不準(zhǔn)其他人欺負(fù)你?!比碎g客道。
“這里除了你還有誰欺負(fù)我?“有魚笑道。
“我什么時候欺負(fù)你了?我都讓著你?!叭碎g客委屈道。
有魚看他努力解釋的樣子笑了,然后認(rèn)真問人間客,“人間客,我是仙人,你為何會喜歡我?就因為我救了你一命?”
“這個問題重要嗎?反正你也不可能喜歡我,你都說了,寧死也不會愛上妖怪。”人間客嘆氣道。
“這幾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我這輩子可能都回不了家了,天神與仙人又跟我結(jié)了這么大的仇,想來想去,我只能投靠你了。今天夜宴上給你造成那么大的麻煩,很抱歉?!庇恤~道。
人間客不懂有魚到底想說什么,勸有魚道:“有魚,那些話不要放在心上。”
“錯就錯在我是仙人不是妖怪。“有魚道。
“你胡說什么,你不是妖怪怎么又怪到了自己頭上?你再這樣,不是在逼我認(rèn)我是妖怪的錯嗎?”人間客不讓有魚再說下去。
能得到人間客的認(rèn)可,有魚很是感動,她雖然總將人間客拒之門外,努力控制自己對他與日俱增的好感,可她也是個普通少女,在舉目無親的世界里,有個優(yōu)秀的男人對她這么好,她也會心動。要是他不是妖怪,她不是仙人,那該多好。
有魚不知不覺又淚眼婆娑,馬上轉(zhuǎn)過身擦掉眼淚,她答應(yīng)過他,不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有魚假裝淡定去擦碗,慌亂中,盤子滑落砸到她的手,因為是貝殼做得,她的手背上立刻被劃出一道紅紅的口子。
人間客撕下自己衣衫一角,裹住有魚汩汨流血的手背,埋怨她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有我在,就不要再為一些事煩憂?!?p> 人間客一直沒弄懂有魚的心思,有魚不敢開口叫他莫再對她那么好,因為她會慢慢淪陷于他的好之中。
包好有魚手背,人間客讓有魚停下手頭的活,拉她到一旁,講故事給她聽。
“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男孩,他無父無母,為天地間靈氣所化的妖怪。他在人間飄蕩了多少年,一天夜里,他遇到了一對父女,那父女見他可憐便將他領(lǐng)回家,給他吃穿,視若己出。有一天,村子里接連發(fā)生怪事,許多村民都將怪事與那男孩聯(lián)系起來,認(rèn)為他是怪事的元兇。無論他怎么解釋,村民都不信他。后來村民燒了收養(yǎng)他的家,他親人以為他在里面不顧危險去救火,不幸都葬身火海。你說整件事元兇是誰?!?p> 有魚見人間客講述時身體在顫抖,料到這個故事十有八九與他相關(guān),握住他的手“那男孩沒錯,但事情恰恰相反,所有人都認(rèn)為是男孩的錯,村民以為是男孩做了壞事,他養(yǎng)父的朋友說是男孩帶來了不幸,甚至后來他的同伴也告訴他,這的確是他的錯,因為他是妖怪?!比碎g客無奈道。
有魚搖搖頭,否定人間客的觀點“男孩雖是妖怪,但他與那戶人家和睦相處,村民刁難,他也沒傷一個人,他家人被燒死也和他無關(guān)。他什么都沒做,何來的錯?”
人間客看有魚為了這個故事的對錯爭得臉通紅,點點頭道:“嗯,你說沒錯就沒錯。人與妖之間的事,本來就很復(fù)雜,沒有對錯,也沒有選擇。有魚,別人說你不是妖怪,你何必耿耿于懷?”
有魚一時沒忍住,站起來道“我耿耿于懷的不是別人說我,而是別人說你?”
人間客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有魚也有在乎他的時候?他摸摸有魚頭道:“你手受傷了,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我會命其他人去做。”
說完,人間客將與有魚分別各自就寢,有魚忽然抱住人間客,情不自已道:“對不起,今天讓你難堪了。人間客,如果連我跟你在一起都是錯,我明天就離開海市?!?p> 人間客勸了有魚那么長時間,她仍舊像塊沒開竅的木頭,他打趣有魚道:還沒想開?看來我得先當(dāng)你師父,好好教導(dǎo)你一番?!?p> “我已經(jīng)有師父了,我不要你當(dāng)我?guī)煾浮!坝恤~的頭搖得像拔浪鼓。
“那你當(dāng)我?guī)煾?,教我做冰糖銀耳蓮子羹?“人間客反過來問有魚。
“我不要當(dāng)你師父?!庇恤~道。
“算了,你真小氣,一身絕活不肯傳授于人?!比碎g客道,覺得沒趣回去歇息。
有魚鼓起勇氣,終于對人間客道:“不是我不肯教你,我想為你做一輩子的冰糖銀耳蓮子羹。”
人間客先是怔住,然后嘴角浮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他終于逼她說出她的心里話。
有魚兩頰紅成兩片云霞,她怎么又對男人說出這樣的胡話?刑天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她斗膽跟妖怪示愛,又會遭來人間客的一頓恥笑吧。
“我,我收回剛才的話,今晚,喝了點酒,腦子不清醒。”有魚結(jié)結(jié)巴巴道。
“晚上都沒見你喝酒,你怎么醉了?不過你臉還紅撲撲的,看樣子是喝了點酒?!比碎g客伸手去摸有魚的臉。
有魚躲開他的手,急著道:“我在廚房偷偷喝的,你沒看到而已?!?p> “好啊,你偷喝我的酒,我要好好懲罰
你?!叭碎g客靠近有魚要罰她。
有魚嚇得閉上眼晴,就在等待人間客罰她時,濕熱香甜的吻向嘴唇貼近,一股暖流從腳底一下子傳到頭頂,使她的頭腦瞬間空白,仿佛有千朵萬朵的梔子花在心底幽幽綻放。
有魚情不自禁地迎合他,伸出雙手扶在他的胸膛上,踮起腳尖緊吻著他的唇。
燭影搖紅,一室綺香。
初嘗情滋味的兩人,在百轉(zhuǎn)千回的愛撫中迷醉、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