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爭不搶,都只對眼前的菜下手,以餐桌的中軸線為分界,涇渭分明。
子今也對被自己禍害慘不忍睹的幾碟菜喪失胃口,于是擺手讓宮女給她撤下去眼不見心不煩。糖醋魚是很美味不錯,可是魚眼睛都被戳沒了,這讓她情可以堪?干脆請下去歇著吧。
有機靈的小宮女替子今把跟前的米飯也換成新的,這下子今終于老老實實開動起來。
放縱的結(jié)果就是子今毫無疑問吃撐了,整個人爬到葉奕的床上躺成大字,半死不活地半閉著眼,像窒息的魚一樣張嘴呼吸。
霜云想去宣太醫(yī),子今抬手制止了他。笑話,要是因為吃撐了勞煩太醫(yī)跑一趟腿,再把黃連給她真材實料多下點,那她這人生真就苦到?jīng)]活頭了。
葉奕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子今的表情不似作偽,又默不作聲坐在床邊,離正中央大字躺著的子今咫尺之遙。
思思按摩的手法很專業(yè),起碼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子今自肚子傳來的脹痛感,她的表情也放松些許。
看著思思手法嫻熟在自己肚皮上順時針揉捏,子今舒服的只想嘆息。吃多了能怪她嗎?怪就怪這桌菜上的太不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居然專挑她剛吃撐的時候來。
葉奕內(nèi)心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報復得逞的快感。雖然讓子今吃壞肚子不是他有意安排的,但不得不提他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很解氣。
活該!誰讓你貪嘴。掃蕩一空他的豆沙糕不算,還不自量力地看見吃食就繳械投降。如此沒有絲毫自制力,也就葉晉南一味地嬌慣才能忍受的了。
哪里像對他一樣不管不問。
不過他還是咬牙憑借自己超常的毅力風雨無阻地自學武功心法。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如今總算是小有成效,起碼做防身之用綽綽有余。
抬眼見子今的眉毛鼻頭都皺在一起,嘴里還哼哼唧唧,看起來可憐兮兮,葉奕冷硬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自己貪嘴吃撐了,關(guān)他什么事。他才不要多管閑事,只要人在他這不出大差錯,旁的事他都該忽視個徹底才對。自作多情地對別人好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再怎么謹慎的農(nóng)夫也遲早會被蘇醒的蛇反咬一口。
葉奕如老僧入定,波瀾不驚地看著只差來回翻滾的子今,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許是見子今難受得眼淚汪汪的可憐樣,葉奕鬼使神差地開口讓霜云去御膳房討些新鮮去核的山楂果來?!巴忸^裹上糖霜?!比~奕叮囑霜云。
霜云領(lǐng)命而去,片刻就端回一盞冒著熱氣的山楂羹來。
“膳房的人一早就備好了,就等咱們?nèi)ビ懩?。”霜云解釋著,也覺得這位逍遙公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
子今瞇著眼聞到空氣里散發(fā)著淺淡的酸味,精致的鼻翼抽動兩下,下一秒就睜開眼從床上彈起來朝霜云伸出手:“給我?!?p> 三下五除二解決一碗山楂羹,子今用手背一抹嘴又重新縮回被窩里閉眼睡覺了。
那股撐脹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她又要犯困了。有現(xiàn)成的床,她就姑且勉為其難地借用一下吧。
這具身體的生物鐘十分規(guī)律,大概就是每次只要一填飽肚子就準時犯困。這是子今跟這具身體共處兩天之后得出的結(jié)論。
略心塞……可能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如果她不能成功調(diào)整生物鐘,那就得一直過這種豬一樣的日子。
由此可見,原主葉晚是真的被養(yǎng)廢了。
葉奕如同一尊雕像定在床邊長久保持著一個姿勢,連睫毛的眨動頻率都明顯下降。要不是能直觀觀察到他胸腹間因呼吸引起的小幅度起伏,真的要以為他不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了。
又睡著了。就像他從前收留的那只小野貓,開始還機警地觀察周圍一切的人事物,兩只尖耳朵也不自覺豎起來。一見到他手里的提溜著的一副魚骨頭就兩眼放光,原形畢露地撲上前來大力撕扯。
把帶著些許殘余的肉星的魚骨頭嗦的一干二凈,抖著雪白的胡須舔舐了好幾口溫水才心滿意足地打個響亮的嗝,慵懶地枕著兩只前爪,蓬松的尾巴順著尾椎環(huán)住大半個身子,呼呼睡著了。
可不就像眼前這個熟睡了的小女孩嗎?
膽戰(zhàn)心驚地靠近他,現(xiàn)在居然只用一頓算上得了臺面的飯就被收買了,跟那只貓兒的性子簡直如出一轍。
他記得很清楚,那副喂給它的魚骨架是他繞遠去御膳房的后廚,從泔水桶里翻出來的。那桶里滿當當?shù)氖2耸o?,那副魚骨架在其中最醒目不過。正好貓愛吃魚骨,不然他得想法子盛些剩飯回去喂它了。
那貓兒吃飽喝足就躺在他腿上呼呼大睡,兩只尖耳朵也放松地耷拉在腦袋上,絲毫不見不久前全身上下每一根毛發(fā)都緊繃豎立的模樣。
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都還幫人數(shù)錢。
從此那貓兒再不肯走,霜云提溜起它的后頸趕它走,它凄厲地叫著,不斷下沉自己的身子不肯挪窩。
葉奕當初也如剛才一般冷眼旁觀,只是在它的后頸被練家子出身的霜云硬生生撕扯下一整塊皮肉時終于無聲長嘆,背過身去,無力地朝霜云擺擺手。
它就這么留下來了。葉奕隨口給它取了個名字,就叫夜。原因無他,他撿到它的時候正值黑夜。
于是,一貓兩人在被世人遺忘的落霜殿相依為命許久。直到……
葉奕目光一凜,再不復剛才透著溫情的懷念。
她也會跟夜一樣嗎?
葉奕捫心自問,倘若當真有那么一天,他想,她約莫會落得跟夜一樣的下場。
誰讓她來招惹他的。她活該承受后果。不過……看她死皮賴臉的樣,應當不會像夜一樣才是。
但愿吧。葉奕微微合上眼瞼,反手摸向后背上已然結(jié)痂的鞭痕。他也曾對她真心相待,得到的唯有身心俱疲。
他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他只想保護好自己。
可是,就算是報應,這次也該輪到她了。
睡吧,小野貓。希望你夢里還記得,你睡的,是我的床榻。你是除我之外,它唯一的主人。
我有大頭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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