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禮哥還沒有消息嗎?”
“還沒呢,都快三年了吧。”
陳文禮是陳瞎子娘唯一的兒子,也是楊美曼的丈夫。他在與楊美曼結(jié)婚后的一年,便去京南參軍,剛?cè)サ陌肽辏扛粢欢螘r間都有書信回來。但是半年之后,書信停了,陳文禮失去了音信。瞎子娘跟楊美曼去找過村長,無果。
后來?xiàng)蠲缆鶕?jù)信封上的地址去到京南,找到某軍部??墒撬麄冊诼牀蠲缆f完之后,都說從未聽過陳文禮這個人。她不死心,在軍部門前坐了兩天。九月暑期不消,這兩天她不吃不喝,最后暈倒在門前。最后是一個姓周的長官把她送到醫(yī)院,等她醒了,得到的回答依舊是從未聽過陳文禮這個人。
楊美曼沒有辦法,只能無功而返。陳文禮徹底的失蹤了,瞎子娘找不到兒子,就把氣撒在楊美曼身上,認(rèn)為是她給陳家?guī)砹硕蜻\(yùn),是她克死了陳文禮。有了這種思想,楊美曼在陳家天天受氣。
人失蹤了兩年,就連瞎子娘都覺得陳文禮已經(jīng)不在人世,對他活著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墒菞蠲缆?,她一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還能活著回來。面對瞎子娘的辱罵跟掐打,她從來沒有過怨言。她一邊伺候自己的婆婆,一邊等自己的丈夫回來。
那楊美曼也是個可憐人,上一世等了陳文禮五年,最后只等來一副軍裝,連尸體都沒有。瞎子娘自那以后,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好在有楊美曼照顧,又是烈士之母,她在臨死之前身體上沒有受到多大的痛苦,走的越算安穩(wěn)。
楊美曼給瞎子娘辦好后事,入土安葬后,便捧著陳文禮的軍裝投江自殺,到最后也沒能找到她的尸體。
蘇因不禁唏噓,小時候楊美曼經(jīng)常在自己受欺負(fù)葉小娥不給自己飯吃的時候給自己一塊米糖、一片紅薯角、幾顆麥芽糖。如果沒有她,蘇因估計自己早就被餓死了。
“好啦。說這么多,天都快黑了?!倍逆簭奶飰紊掀饋?,拍了拍屁股,“回去吧。”
“好?!?p> 兩人把挖的洞用土填好,又上去踩了兩腳,這才算了事。最后剩下的烤紅薯董文婧讓蘇因帶給蘇果吃,反正董文康是看不上這個的,她才不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蘇因扛柴沒有力氣說話,兩人快步往村子里趕,最后在董文婧家門口分的手。
蘇因到家時太陽已經(jīng)到了山尖秒,搖搖欲墜,眼看下一秒就得落到山后面去。
蘇因家有一個后院,院子不大,左邊角落里蓋了一件茅草屋,里面?zhèn)渲└刹莶窕穑€有棉花桿燒的煤。她將砍回來的柴放進(jìn)柴房,解開腰間的彎刀,放回原處。
茅屋旁邊是黃土圍成的雞圈,露天地上放了一具石臼,一口大缸。
院子右邊種了點(diǎn)大蒜青菜還有接滿果實(shí)的西紅柿。右邊角落種了一棵梔子花,一棵橘子樹。
橘子樹上結(jié)滿了橘子,有幾個透著成熟的金黃色,空氣中都是橘子的清香。不過自從蘇因父母去世后,這橘子樹上結(jié)的橘子,她沒有吃過一個。
葉小娥寧愿送給別人吃,也不愿意給蘇因吃。
院子正南方是住房,其中間還隔著一個廚房。
蘇因父母四年前去世,留給蘇家姐弟的只有這一套房子。這還是當(dāng)年分家時,分到蘇因父親頭上的。
到手的房子,搖搖欲墜,破爛不堪。屋外下大雨,屋內(nèi)下小雨。把家里所有的鍋碗瓢盆桶用來接漏下來的雨水,都不夠。
就是這樣的破房子,當(dāng)初分家時,蘇家?guī)仔值転榇诉€吵得不可開交。后來還是葉小娥開口,歸了最小的蘇新城,也就是蘇因的父親。房子歸小兒子不要緊,但是老娘也得小兒子養(yǎng)。這也是為什么葉小娥會住在這里,不住在另外兩個兒子家的原因。
蘇新城勤勞肯干,婚后五六年就將房子翻新。翻新后的房子,讓幾個哥哥看的更加眼紅。一直到現(xiàn)在,他們都還惦記著這個房子。
蘇因從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手,這缸里接著的是雨水,不能吃,留著洗洗手,給菜澆澆水。吃的水,得到村上頭的老井里挑。
蘇因中午沒有吃飯,早飯應(yīng)該也沒吃。若不是那半個蘋果跟烤紅薯,這捆柴估計還沒砍下來,自己就暈倒在山上了。山上多有野豬毒蛇出沒,若自己真的暈在山上,沒人知道,后果不堪設(shè)想。
葉小娥跟蘇梁經(jīng)常不給自己飯吃,這都是常事。小時候,蘇梁總是用一日三餐來威脅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甚至做不到的事情。
事情沒有辦成,理所當(dāng)然沒有飯吃。即便是辦成了,她也會找各種理由否定。
十六歲的她,有著一米六三的身高,體重卻不到八十斤。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就跟經(jīng)常沒有飯吃有關(guān)。
蘇因洗完手后,跑進(jìn)前房,沒去管正在桌子上寫作業(yè)的蘇梁,倒了一杯涼白開灌了進(jìn)去。
剛剛吃了烤紅薯,太干了。她在喝水,蘇梁便抬頭看著蘇因的后腦勺發(fā)呆。
她已經(jīng)換下了剛才那件被蘇因扯壞的衣服,身上是一件紫色的鳶尾花印花襯衫。雖然不是新做的,但是干凈工整,沒有一個補(bǔ)丁。
這就是以前蘇因羨慕蘇梁的原因,在穿著上,她自己的衣服沒有一件好的。都是撿蘇梁穿舊的衣服,有時候舊衣服沒破,蘇梁也要在上面劃兩刀,添上兩個新補(bǔ)丁再給她。
蘇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襯衫,在心中搖了搖頭。前世弄不懂,這一世依舊不懂。她弄不懂,同樣是姓蘇,同樣是奶奶的孫女,為什么給她跟蘇梁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以前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親生的,但是父母對自己的寵愛不是假的,尤其是母親。她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蘇梁看著蘇因,有話說,但遲遲不愿開口。
“怎么了?”
平淡的語氣,干凈又犀利的眼神,讓蘇梁差點(diǎn)就忘記上午的一幕,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被人欺負(fù)都不敢作聲的蘇因。但是臉上被打的地方還火辣辣的疼,提醒著她,眼前的人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