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不想帶你進城的,不是討厭你,而是怕你出事。你知道嗎?王都很危險,很多人都會死,包括你我。但葉飛和王大漢那兩個混蛋還是偷偷摸摸帶你進來了。哎,這兩個蠢貨。他們找死就算了,居然還帶上你?!?p> “我不想讓你死在戰(zhàn)火中,并不是因為你是葉飛的學生,只是因為你像我的孩子。王大漢那家伙,以為就他有孩子嗎?唉,可惜啊......你怎么就不能是個普通的孩子呢?”
在另一家旅館里,隊長正坐在桌子上,凝視著床上的孟浩然,眉眼微顫,仿佛是在向朋友敞開心扉般閑談。
原本還在思考著如何偷偷溜出去找龍老師,聽到隊長的話,孟浩然突然心頭一涼,一時間汗流浹背。莫非,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什么時候?
“普通的孩子......什么意思?”
眼下的情況很微妙,孟浩然不清楚隊長的明確態(tài)度,隱隱間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無奈,只能嘗試和他閑聊,為自己爭取分析思考的時間。
“你和那個醇和飯店的經(jīng)理是怎么認識的?”
沒有一絲情感,隊長的語氣突然變得像是審問一個罪犯一般。平沉的聲線回蕩在安靜的房間內(nèi),又順著窗戶溜出部分。
窗戶大開著,窗外是萬家燈火齊喧鬧,窗內(nèi)是兩人獨對扣人心。
這個突兀的問題并沒有給孟浩然準備時間,事實上就算給孟浩然時間準備,他也無法給出標準答案。
現(xiàn)在這個形勢下,回答錯任何一個問題都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
在極大的壓力逼迫下,孟浩然急中生智,試探性地回問道:“你也認識這位經(jīng)理?”
“沒錯?!?p> 隊長的回答無疑在孟浩然腦海里驚起一番巨浪,思緒忍不住躁動起來,忍不住低著頭思索起來:【如果說,隊長和身為蒼嵐帝國特派員的人認識,那么他們是有熟?有沒有一種可能......
這位隊長本身也是內(nèi)奸!這樣的話......】
很快,這個最有利的想法就被孟浩然從選擇中排除。
孟浩然恨不得當場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冷靜點,孟浩然,你怎么斷言他說的就是真的呢?萬一他在欺騙你呢?那你要是承認,不就直接暴露了!
假設他就是“歸家組織”的一位干部,他有看出我的身份嗎?應該沒有,否則他就不會問我這些問題,而是直接將我拿下了!】
隊長翹著二郎腿,觀察著眼前這孩子陰晴不定的面部,已是心沉大海。
良久,他發(fā)出一聲嘆息:“唉.....”
在沉默的房間內(nèi),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嘆息驚得孟浩然頭皮發(fā)麻,慌亂地抬頭。
一直以來,從來沒有和隊長打過多少交道的孟浩然,直到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才真正開始審視起這位隊長。試圖從他身上找到更多信息。
隊長的身材并不高大,一頭褐色胃卷的亂發(fā)隨意晃動著。面容端正,高鼻深目,皮膚偏黑略帶皺紋,似乎在四十歲左右。
他的大陸語發(fā)音很標準,沒有過多的方言鄉(xiāng)音的影響。一身華服并無特殊之處,穿著的是裁剪合身的黑黃色長衫,領口別著金色的別針,用以系著斗篷披肩。
一陣觀察,孟浩然并沒有看出什么東西,而隊長也不準備給孟浩然看出東西的時間。
迎著孟浩然警戒的目光,隊長站起身,伸出手靠近孟浩然的肩膀處,像是一位大家長提醒自己的孩子般:
“斗篷不是你這樣系著的。”
但是枯黃的手剛剛靠近孟浩然,就被孟浩然“嗖”地后退躲開了。
見孟浩然顫抖著縮在床上,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隊長平淡的目光涌現(xiàn)出一抹哀傷,聲色溫柔,像是在跟自己的親人告別般:
“傻孩子,你不該表現(xiàn)出任何的膽怯和心虛的!本來我還只是懷疑你的,嗯......雖然現(xiàn)在我也沒有證據(jù),但你已經(jīng)給了我殺你的理由了。”
一瞬間,死亡的恐懼籠罩著孟浩然。本能驅(qū)使下,一抹金色的淡光在右眼閃起。
神之右眼,啟動!
浮現(xiàn)淡淡金光的黑色瞳孔在這一刻迅速鎖定隊長,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心想著只要隊長有任何異動,自己就隨機應變,嘗試從窗戶出去。
夜晚的幽風順著窗戶滲入孟浩然的脊背,為流出的冷汗平添一分涼意。與幽風一同溜進來的,有月光,還有鉆石王都街道的熱鬧。
“賣燒餅嘞!又香又脆的燒餅!”
“這披肩怎么賣?”
“上好的瓜,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錢!”
窗外的喧囂浸入房內(nèi),并沒有讓冰冷的氛圍有絲毫回溫。只是促使著屋內(nèi)兩人,手心泛起點點雷光。
就在孟浩然全神貫注,隨時準備釋放千鳥的時候,眼前的隊長突然動了,但他的動作卻很奇怪。他并沒有向自己沖過來,而是突然向身側揮臂,像是在抵擋什么。
幾乎是下一秒,隊長突然轉(zhuǎn)身面向窗戶,同一時刻,大開的窗戶突然合上。
在孟浩然的神之右眼觀察下,隨著一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閃入房間,幾道強橫的雷霆閃現(xiàn)在昏暗中。
一道悶哼響起,原先壓迫力極強的隊長就被摁倒在地了。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瞬息之間。
“毒?你......”
隊長的頭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感覺全身疲軟,半個身體逐漸失去知覺。一柄冰涼且鋒利的金屬器具正搭在自己的咽喉處,隨時可以取走自己的性命。
“龍老師?!”
一聲驚呼從床上的小鬼口中發(fā)出,一下讓隊長明白了自己背后之人是誰。他咬著牙,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葉飛?”
然而自己身后這位名為“葉飛”的男人完全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意思,只是手中的力量絲毫不減,牢牢地控制住自己。
“你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接下來,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找靈阡陌也好,繼續(xù)跟著王大漢也好,反正別跟著我了?,F(xiàn)在,趕快滾吧。”
此時的龍云飛仿佛被換了一個人一般,言語間沒有絲毫情感可言。如果不是內(nèi)容明確指向自己,孟浩然甚至覺得龍老師的這句話是對著隊長說的。
“龍老師......‘紅燒肉’......?”
一時間,孟浩然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龍老師的命令。他有太多的疑惑,有太多的話沒有說。他想向龍老師請教,就像在外院一直以來那樣。
但這一次,龍老師并沒有耐心地聽孟浩然說完話,而是直接粗暴地打斷了孟浩然的話頭。他的語氣還是那么淡漠,那么語重心長,像是在給孟浩然上最后一節(jié)課:
“孟浩然,你太單純了,連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紅燒肉’是否活著,也不在乎鉆石王國的安危。我只是把你當成誘餌,來釣這條小魚而已?!?p> 停頓片刻,龍云飛又補了一句:“我甚至不在乎你的死活,你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為什么?”
龍老師的話過于離譜,讓孟浩然一時無法接受。他不明白,為什么龍老師要這么做?為什么龍老師會變成這樣?
他不明白,但被摁在地上的隊長明白了。隊長恍然大悟,悲嘆道:
“我說你怎么要跟王大漢換班,原來是趁機遠離我的視線。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從頭到尾都在跟蹤我吧,這孩子的暗語也是你教他的,就連那個經(jīng)理也是跟你串通好的......你們黑龍,違背約定,到底是要干什么?!”
隊長的情緒愈發(fā)激動,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天大的秘密,卻無法告訴任何人。
或許在他的視角里,事實就是如此,但是在孟浩然眼中,隊長根本什么都沒明白,只是在原地胡言亂語。
且不說自己的暗語是迪奧教的。隊長口中的“你們黑龍”又是指誰?龍老師、自己、經(jīng)理顯然都是蒼嵐帝國的人。
隊長太可憐了,直到現(xiàn)在還被蒙在葫蘆里,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只井底的青蛙,覺得自己看透了整個世界,實際上連頭頂?shù)脑贫伎床蝗?p> 但是,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也不知道龍老師為什么突然就變成這樣......
床上,孟浩然的面色逐漸低沉,但這并沒有喚醒龍云飛的憐憫之心。
“趕快滾吧,離開我的視線。不要逼我對你也動手?!?p> 龍云飛低下頭,視線再沒有投射到孟浩然身上,好似房間內(nèi)不存在這個孩子一般。
在他看不到的視線之外,孟浩然臉色逐漸發(fā)白,睜大著眼睛,嘴唇微張,像是想說些什么又無法開口。
最終,失魂落魄的孟浩然還是挪動著自己的身子,推開門離開了這家旅館。合上大門的那一刻,房間內(nèi)會發(fā)生什么已經(jīng)和他無關了。
隊長的名字叫做什么,他經(jīng)歷過什么,有什么故事,接下來會遭受些什么,是死是活,這些都不重要。
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大漢那樣有向人傾訴自己痛苦的機會。
洶涌的人流中,孟浩然像一顆格格不入的石子,遭受著排斥。
龍云飛的一字一句都歷歷在目,回蕩在耳。大腦不受控制的散發(fā)著躁亂的思緒,這讓孟浩然不得不轉(zhuǎn)移注意力以緩解痛苦。
【先不要管龍老師了,不,他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老師了,我應該叫他龍......呵,我連他名字都忘了,為什么要在意他的話呢!】
目光所至之處,皆是熱鬧。突然間,孟浩然只覺得右眼隱隱疼痛。
看啊,街道上的人們多歡喜啊,商販們多么熱情?。?p> “賣燒餅嘞!又香又脆的燒餅!”
“這披肩怎么賣?”
“上好的瓜,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錢!”
......
賣熟食的、賣服飾的、賣水果的,各類人都在盡力生活著。盡管他們生活得并沒有貴族富商他們那樣滋潤,但至少現(xiàn)在他們還活著。
想起城外那些靠救濟苦苦支撐的難民,那些人才真的在身處生死交界啊。還有王大漢這些人,只有他們才能保護那些難民,他們也不能死!
在心中暗暗立下如此的目標,孟浩然決定按照原計劃,回旅館,勸說“歸家組織”的各位,放棄原先的行動!
趕緊離開這座城市,回到城外。
將煩惱拋之腦后,孟浩然懷揣著正義的想法,向旅館的方向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