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涼的地上躺了一夜,海潮全身都僵硬了。
身體的行動完全跟不上頭腦的想法,剛邁出去一步,身子向前一傾,人就順勢倒了下去。
嘭……
以臉著地,倒在了地上。
海潮心道糟糕,祈禱千萬不要留傷。
趕忙坐起來拿出水凝鏡,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額頭上果不其然磕出了一塊淤青。
看了一眼,海潮忍痛站起來。這一跌活動了一下血脈,身體倒是不再那么僵硬。
現(xiàn)在靠腿追已然是來不及了,拿出昨天用剩下的縮地符,手上還不忘掐了個御風(fēng)訣。
昨天她是靠著這兩樣來追伊唯之的,誰曾想追出了這樣的答案。
如今她還要靠這兩樣來幫她度過難關(guān)。
海潮連一個苦笑都沒有時間做,整個人就加速奔跑起來。
一邊跑,一邊想著,額頭上的淤青怎么辦。
海晏式若是問起了,她該如何作答。
不,按照海晏式一貫的作風(fēng),他是鐵定會問起的。
想到這里,海潮只覺得頭更疼了。
她還沒有想到答案,就已經(jīng)走到了房門口。
快速走了進(jìn)去,還未坐下來,海晏式的腳步聲就已經(jīng)響起了。
以往,海潮最期盼的就是此刻海晏式來看她。
在海潮還小的時候,對于海晏式,她是如父母般的依賴。
自然是不會同意他撇下自己徹夜練功去的,為了哄騙海潮,海晏式便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
只要徹夜練功之后,他便會在第二天一大早,給海潮帶來豐盛的早餐。
即使后來海潮長大了,這個習(xí)慣還是一直保留著。
每每這樣的清晨,海潮都是帶著濃濃的歡喜,和滿滿的期待。
可現(xiàn)在,海潮一想到海晏式的徹夜練功,心里只剩下惡心和厭惡。
在看到海晏式的那一剎那,海潮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到一半就僵住了,配上那烏黑的眼眸,真是比哭還難看。
海晏式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diǎn),走到海潮身邊,順手放下手上的食盒,“這是怎么了?氣喘吁吁的,臉上還淌著汗。誰惹我們家海潮了?”
海潮尚未準(zhǔn)備好措辭,就聽見海晏式又說道,“怎么額頭上還青了一塊,怎么回事?”
說著,海晏式的手就伸了過來,想要摸一摸那塊淤青。
想到昨晚在木板的縫隙中看到的那一幕,海潮心下一陣厭惡,條件反射的后退了半步。
旋即就后悔了,自己如此反常,他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吧。
海晏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呆了一會兒,這才收了回去。
海潮懊惱自己方才的舉動,連忙出聲補(bǔ)救。
一夜未說話,她的嗓子發(fā)干,發(fā)出的聲音居然沒有了少女的清脆,反而帶著些許嘶啞,“我怕疼,別摸了。”
海晏式笑了笑,似乎是沒有在意,打開食盒,“看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么,水晶蝦餃配上銀耳蓮子湯,是不是可以彌補(bǔ)一下你額頭上的傷?!?p> 看了一眼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餃皮剔透,完全可以看清里面粉紅色的蝦尾。煨得粘稠的銀耳蓮子湯冒著熱氣,湯里還放著兩三顆枸杞提色。
海潮“嗯”了一聲,完全沒有食欲。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嗎?這可是李大廚做的,你最喜歡的那個甜品師傅?!?p>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海潮終于擠出了一個完整的笑容。然而就算是這個笑容,也只是浮于表面,沒有到達(dá)眼底。
“怎么會呢,我很喜歡。”
“既然喜歡,那趕緊趁熱吃。”說著,海晏式拿出筷子就遞給了海潮。
又是呵呵兩聲笑,海潮接過筷子,望著水晶蝦餃和銀耳蓮子湯,她卻不知如何下口。
再抬頭看著海晏式緊盯著自己的眼神,嚇得撿起一個蝦餃就扔進(jìn)了嘴里。
蝦餃表面看著不燙,里面的芯卻是卻是滾燙,燙得海潮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張開嘴直吸冷氣,像極了一只離了水的魚。
海晏式連忙倒了一杯涼水遞到海潮嘴邊,一手拍著海潮的后背,“喝點(diǎn)水慢慢吃?!?p> 那手緩慢的在海潮后背劃過,隔著衣服海潮能感到那只手的溫度和觸感。
脊背突然就僵直了,嘴里也不再吸冷氣,喉嚨一滾,就這樣把那滾熱的蝦餃咽了下去。
從食道一直燒到了胃里,整個心都燒得發(fā)疼。
海潮推開嘴邊的茶杯,“沒事,已經(jīng)咽下去了?!?p> “等一下吃蝦餃,先喝一口銀耳蓮子湯?!闭f著湯勺就遞到了海潮的手邊。
放下手上似有千斤重的筷子,海潮接過湯勺,心中只求海晏式趕緊把手拿開。
那只手就這樣停在海潮的后背上,海潮屏住呼吸,只覺得過了極長的時間。
見她正常開吃,海晏式這才收回手坐到了海潮對面的位置上。
等海潮吃了幾口,這才問道,“你額頭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拿著湯匙的手突然就頓住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海潮放下湯匙,“早上起床不小心跌倒的。”
海晏式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肯定很疼吧,難怪方才來看見你眼中含著淚呢,回頭我給你送點(diǎn)丹藥來。不,還是涂抹的藥膏吧,那樣減緩疼痛。”
“哦?!?p> “哦?你這是跌傻了吧?”海晏式站起來摸了摸海潮的頭發(fā),嘴里喃喃道,“居然這樣乖,怕不是跌傻了吧。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蹦樕下冻鰧櫮绲男θ?,抬腳向外面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海潮手上一松,湯勺掉進(jìn)碗里。
眼淚吧唧一下就掉了下來,一顆接著一顆。
先是沉默不語的默哭,哭到最后泣不成聲,干脆貼了一張隔絕符,放聲大哭。
她怎能不哭,她十七年來的人生信仰,她十七年全心全意相信的一個人,在昨晚全部崩塌了。
她十七年的人生成為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哭了好一會兒,海潮這才止住眼淚,只是時不時的還發(fā)出輕微的啜泣聲。
等情緒緩和下來,海潮拿起碗筷,繼續(xù)吃起來。
真是味同嚼蠟,可她必須要吃,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很多,她必須要保證充足的體力才能完成。
才能逃離這個鬼地方。
這個她曾經(jīng)以為是她人生福地的鬼地方。
那個她曾經(jīng)以為是她人生中最大福星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