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遇已下了馬車,行至車門前齊平處,抬眸看著依舊立于車上陶醉的顏洛泱,面色不再漠然,眸光也無寒涼,就那么靜靜地欣賞著。
花瓣雨下窈身站立的人兒,風微揚起她如墨垂絲,珠粉花瓣俏皮地自她如凝脂般的面上輕擦而過……
顏洛泱回眸看著下方的楚司遇,笑靨如花般溫婉。
楚司遇面上笑意溫潤,輕抬手看著她。
顏洛泱會意,歡快地行下馬車,纖纖玉手置于他掌心,任由他握著。
“前方有一處涼亭,那邊景色甚美,咱們過去吧?!背居鑫罩氖郑p言。
“嗯?!鳖伮邈簏c頭應允,便牽著他踏上這一條由落花鋪成的小道,往花海深處行去。
幾個隨從都在原地留著,并未跟上。此等美景雅人,他們自是不該打擾。
“這么美的景色,為什么沒有人前來欣賞呢?”這一路走來,除了花與蝶,都不曾見得一個人影,“我們那里每年也會有很漂亮的櫻花,可每次去看時都是人山人海,倒是讓那美景遜色了不少?!?p> 顏洛泱抬起空閑的左手接著隨風而下的花瓣,淡言。
聞言,楚司遇側(cè)頭看著她,“你們那里?渟兒可還不曾告訴為夫是哪里人呢?!?p> 此一言,顏洛泱行進的腳步微頓,面色稍黯,而后被她不著痕跡地掩藏過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也是一個很美的國度?!?p> 楚司遇自是捕捉到了她微變的神色,眸子帶凝,“若日后有閑時,渟兒可愿帶為夫去你的家鄉(xiāng)看看?”
聽聞楚司遇這般說,顏洛泱收回眸光看著他,“也許……可以?!?p> 她的家鄉(xiāng)相較于這個時代,是跨域了時間與空間的存在,哪是簡單就能去得了的。
不過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不可挑破,便也假意應允了。
“有些事,或許在我離開之時,會告訴你,不過到時你要做好準備哦?!鳖伮邈竺嫔蟿澾^一絲俏皮的笑意。
可她的話卻引得楚司遇握她之手不由收緊,“你……要離開?”
推行的輪椅也停于原地。
顏洛泱根本不曾發(fā)覺他的異樣,見他停下,也于他身側(cè)站定,淺笑出言,“當然啦,我本就不屬于這里,待我要尋之人尋到了,我便要離開……”
可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見楚司遇面色再無笑意,眸光有些許莫名,顏洛泱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片刻后再看進他眸子,“我若要離開,你會讓我走嗎?”
那日自郭都尉府回來后,他的答案是那般殺意濃烈,那面色也覆寒凝霜。
是否每一個被權勢之人安插進楚府的人,若想離開,他都不會放過?
聽她如此相問,楚司遇錯以為她是因不舍才發(fā)此一問。
可她……會不舍嗎?
若她知曉自己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怕是會恨他的吧。
可她必須是他復仇路上的棋子!
所以即便她非走不可,他也定要將她置于身旁!
不惜一切代價!
楚司遇沒有回答,只松開顏洛泱的手,自行推著輪椅繼續(xù)走著。
見那漠然而冷傲的背影,顏洛泱渾身不由一顫。
原來,他所言不假,只會殺了!
所以,若自己想要離開,也只能落得他刀下亡魂的結(jié)局嗎?
這一想,顏洛泱心底一懼??磥?,是到了該想辦法離開的時候了。
花海正中央,朱甍碧瓦雕欄玉柱的涼亭被珠粉花枝環(huán)抱,旁邊清流小溪泠泠作響,一座小拱橋橫跨溪流兩岸,傲立于花徑之間。
涼亭下的石桌上已擺放好糕點茶具,旁邊還放著一把成色上等的古箏。
顏洛泱推著楚司遇行過小橋流水,行至涼亭下。
“這……”顏洛泱有些不解,抬眸四處望著,“難道這里還有別人?”
楚司遇拉過她在桌旁的石凳上坐下,將手中玉笛置于琴旁,然后端壺倒了兩杯茶水分別置于兩人面前,“這是我讓璿準備的,此處已是郊外,四處并無商販農(nóng)家,萬一渟兒要是餓了渴了,便是有備。”
顏洛泱接過茶水,“你會彈琴?”抬手撫過赭色古琴左端那一枚精致雕紋。
“這是為夫為渟兒準備的?!背居鲚p呷一口茶飲,淡言道。
“我?”顏洛泱凝眉,“可是我不會彈琴哇。”
想來,這身子的原主應該會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只可惜自己在藝術方面造詣極低,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聽得顏洛泱如此說,楚司遇覆笑俊顏微微一頓,而后不著痕跡地掩過,“無妨,渟兒若想學,為夫可以教你?!?p> “你會?”顏洛泱笑看著楚司遇,他一個拿劍定江山的將軍,詩書棋畫樂竟能都懂?
“渟兒不信?”見顏洛泱面露狐疑之色,楚司遇輕笑,而后推行輪椅至古琴前,將修長雙手輕撫過琴弦,輕輕撥弄一下,一聲清脆之音縈繞在耳畔。
隨即凈指縈動,在琴弦上來回舞著,如淙淙泉水的琴聲躍然飛散于花海間,時而柔美時而激昂,那花瓣似是感受到這舒揚琴聲般,于空中翻飛婉轉(zhuǎn)。
顏洛泱細細看著眼前撫琴弄弦的楚司遇,清風微拂,揚起他垂下的絲絲墨發(fā),藍白衣袂隨風而舞,星眸含笑唇角微揚,眉目舒朗,如精雕細刻的俊顏清新朗逸。
她從沒細細欣賞過他,這如古雕刻畫般的美男子,淡然優(yōu)雅飄逸寧人,那笑也如春日暖陽般和煦……
久了,顏洛泱看得竟有些癡迷,就連楚司遇一曲彈畢樂聲落止,她也不曾發(fā)覺。
楚司遇抬眸看著眼前癡迷于自己的女子,面上笑意橫生,抬手輕點她凈潔額頭,“渟兒看得這般入神,莫非是戀上為夫了?”
語氣悠揚,竟聽不出有幾分探究,幾分玩笑,亦或者……幾分期盼。
“你少自戀了!”顏洛泱自覺失態(tài),慌亂地低下眸子,嘴上倔強言道,而后拿起面前的茶杯胡亂飲著。
楚司遇也不戳破,只是笑意更濃,眸中莫名流光婉轉(zhuǎn)。
“渟兒可愿意彈奏一曲?”
聞問,顏洛泱抬眸,“我……”
她就是想彈也要會啊,自己可不想在他面前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