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四季歌
?????張盼弟老家連續(xù)來了兩封電報，說是她父親得了病久治不愈，催她回去看看，多少也有點要她擔(dān)負些醫(yī)藥錢的意思。
與方連森繼母分家后，家里已許久不用小大姐，平日家里頭全靠張盼弟一人操持著。留方連森獨個兒帶著倆孩子在家里過活，張盼弟心里著實不放心。他們一合計決定由張盼弟帶著倆孩子一同回趟鄉(xiāng)下。
她備好了夠吃上三四天的菜，并對平日里換洗的衣服放哪，痰盂多久要倒一次，碗櫥里的醬油和醋怎么區(qū)分，燒水的銅壺約莫需要灌多高的水位等對丈夫進行了逐一的關(guān)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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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連森并沒有因為張盼弟的回鄉(xiāng)而苦惱，他從街上買回白切羊肉和炒花生，把醬油和醋分別倒在小盞子里，熱了酒，盤起腿一個人吃喝起來。
這天尹永康上夜班，沒有酒搭子的方連森有點落寞。吃到一半，他起身打開了無線電。電臺里正在播放四季歌。
“春季到來綠滿窗
大姑娘窗下繡鴛鴦
忽然一陣無情棒
打得鴛鴦各一方
夏季到來柳絲長
大姑娘漂泊到長江……”
?????這調(diào)子跳慢三步剛好，方連森自顧自琢磨著，不由地開始尋找起唱片來，自打分了家頂了樓，方連森就不曾使過留聲機。擱唱片的柜子上常年放著他的煙灰缸，柜子的隔板上不可避免地落上不少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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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連森以前是歌舞廳的?？?，身邊總圍繞著一波波的朋友。他們總表現(xiàn)出一副與方連森密不可分的模樣，整天呆在一起也不嫌夠。直到他繼母的登報申明一出，那些個朋友一夜之間就消失了，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似的。
?????唱片終歸還是找到了，方連森打開了許久不用的留聲機。周旋的聲音悄悄悠悠地從喇叭里流淌出來，方連森閉起眼回想起以前的生活，頓覺恍如隔世。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從過往中拉了回來，開門一看是尹一華。
?????“我媽做的面疙瘩，給你這個’快樂的單身漢’送點過來。”尹一華站在門口斜著眼朝里打量，這是她頭一回見著留聲機?！爱?dāng)家的走了，你就那么逍遙快活呀？喲，還聽起曲兒來了！”
????“這歌好不好聽？”方連森一手把叼嘴里的牙簽取下，另一只手接過尹一華遞來的碗。
????“好聽是好聽的，不過我咋從來沒聽見過，叫啥名？“
????“四季歌。”
????“為啥叫司機歌？”聽到歌名，尹一華立刻擺出一副莫名來。
????“是四季，不是司機，《馬路天使》
曉得伐？”方連森頓了頓，突然意識到尹一華與自己之間那十幾年的年齡差?！八懔怂懔?，你會跳舞嗎？”
????“跳舞？”
????“嗯，交誼舞。慢三，這歌用來跳慢三剛剛好?！?p> ????“不會，怎么跳法？”尹一華饒有興趣地歪著腦袋盯著方連森瞧，半條腿邁進了房間。
????“你想學(xué)？”方連森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吃飯了嗎？”
“我不餓！”尹一華果斷地回答，聲音響亮而清澈。
“你轉(zhuǎn)個圈我看看?！狈竭B森退后一步說道。
“是這樣嗎？”尹一華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原地打著轉(zhuǎn)。
“停，不是打轉(zhuǎn)，是微微地轉(zhuǎn)圈，像我這樣。”方連森邊說邊邁開步子獨自跟著音樂跳起了慢三。
尹一華原地呆呆地看著方連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把手臂伸直，像我這樣打開，對?！狈竭B森看尹一華木木地杵在那，便停下來手把手教起她來。
“你不要用勁兒，跟著我的步子，放松。”方連森很認真地做起了舞蹈先生。“背挺起來，眼睛不要看地板?！?p> “二姐！你在干嘛呢！”尹一華一驚，差點絆個跟頭，只見尹家老小倚在門口望著她。
“我在教你姐跳舞呢！你要不要也來試試？”方連森向尹一寧招了招手。
“不學(xué)了，咱們還是回去吃飯吧。”尹一華沒容得妹妹回話拖起她就往樓下走去。
方連森重新回到桌邊拿起了酒杯，想了想又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