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偽西北軍
陸離在弦月兇神惡煞的眼神注視下仍舊從容淡定地輕搖紙扇,還不慌不忙地往前處的山頭走。
弦月再后面有些不滿地嚷嚷道:“大兵壓境,太子殿下這是要去哪兒啊?”
“郡主跟著來便知。”陸離半側(cè)過臉來,微微輕勾嘴角,笑道。
本想著跟著的弦月,一聽陸離這話,又開始鬧別扭,悶悶不樂地踢著腳邊的小石頭,低聲嘟囔道:“你叫我跟著,便跟著,豈不是很沒面子?!?p> 陸離看著身后低頭自言自語的弦月,輕笑一聲,回頭牽起弦月的手,說:“還真是小孩子心性?!?p> 弦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向來是以大事為重的人,如今卻在危機(jī)關(guān)頭耍起小性子。
本來遏制不住的變扭的心思,卻在陸離牽起自己時瞬間消失殆盡,甚至還揚(yáng)起幾分喜悅與得意,這情緒變化多端得連弦月自己都摸不清始末。
陸離牽著弦月,見弦月乖順得任由自己牽著走的模樣,嘴角按捺不住地向上揚(yáng)。
待來到前處的山頭時,弦月發(fā)現(xiàn)早有侍衛(wèi)“請”了羽襄來,羽襄倒不似之前那般張揚(yáng),低頭微微作揖,陸離也作揖還禮。
被陸離松開手的弦月,倒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將手背到身后,若有所思地望著羽襄。
陸離望著在不遠(yuǎn)處的兵馬,問:“不知遠(yuǎn)處可是羽襄太子的兵馬?”
羽襄也向前走了兩步,走到與陸離并肩的位置,細(xì)細(xì)遠(yuǎn)眺遠(yuǎn)方大隊兵馬,突然有些啞然,連忙搖搖頭道:“這些兵馬雖舉我西北旗幟,穿吾西北的軍服,可的確不是西北的兵馬?!?p> 羽襄話音剛落,陸離便面含笑意地掃了弦月一眼,弦月剛好抬頭對上陸離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氣得本想自己的想法告訴陸離的弦月是“哼”了一聲,直接閉口不言了。
羽襄見陸離與弦月神色皆有些奇怪,以為陸離與弦月懷疑自己說話誆騙他們,便又急忙補(bǔ)充道:“你看他們騎的馬皆是河曲馬,吾西北將士素不愛河曲馬,向來有‘寧可無馬可騎,也絕不騎河曲馬?!牟怀晌闹?guī),所以這絕不是吾西北將士?!?p> 陸離正色地望著羽襄,道:“離絕沒有不信羽襄太子所言,只是正在思量這其中繁雜關(guān)系?!?p> “哦?那這隊軍馬是……”羽襄順口問出來的話,倒微微讓羽襄有些尷尬,兩人都貴為兩大國的太子,為何自己參不破這其中奧秘,還要請教他國同歲太子,真是丟死個人。
“是東陸?!标戨x凝神望著遠(yuǎn)方,估量兵馬人數(shù)。
“東陸為何要借吾西北之名,來冒犯中原……”
這羽襄話還未說完,就又弦月雷鳴般的掌聲給打斷,弦月冷嗤了一聲,笑道:“羽襄太子,你還是別說了,本郡主怕自己笑到無藥可救的地步?!?p> 被弦月取笑的羽襄是漲紅了脖子,揚(yáng)起臉卻張了張口,半個字也沒有說出,垂搭著腦袋,看上去委屈極了。
看見羽襄這模樣,弦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了鼻尖,低聲說:“你想西北太子,中原太子,南疆王室如今全在這萬佛山上,東陸只需此時發(fā)難,多半可以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借著你們西北的名聲,若事情敗露,也與他東陸無關(guān),說不定挑撥挑撥,還可以引發(fā)中原與西北的戰(zhàn)爭,他東陸只需坐收漁翁之利。真可謂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雙全之法?!?p> 陸離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對羽襄說:“離再多言一句,今日之局,分明是將吾等視為蟬,將汝視為螳螂,而他東陸則做那黃雀,這局布得雖好,可要君這螳螂入局,絕不是簡簡單單憑運(yùn)氣就可以的?!?p> “離君的意思是……”
弦月看羽襄又是一臉茫然,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皆是疑惑,弦月急得一嘆氣,又忍不住嘲諷羽襄,夏蟲不可語冰。
可是弦月又想起羽襄剛剛漲紅臉委屈的模樣,那句嘲諷的話一滾便變成了:“是你西北有內(nèi)奸,要謀害于你?!?p> 末了,弦月還悄悄打了一下陸離,低聲說:“你明知道他反應(yīng)不過來,還要繞那么多彎子,有話不能直說,如果要展示你文采,待中秋佳節(jié)多做幾首詩詞便可?!?p> 陸離倒是無奈一擺手,心中暗中嘆氣,羽襄理解不了,這也怪他?
羽襄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經(jīng)陸離和弦月點(diǎn)撥,羽襄好似想起,南疆滅國的消息還是三弟特點(diǎn)過來告訴自己的,甚至還將陸離一干人等離開的方向都告訴了自己。
想明白的羽襄,心中交纏著難受與不甘,難受的是被自己的至親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間,不甘的是如那些暗中操作的小人所愿,自己做了他們的棋子,甚至可能命喪于此。
羽襄心底瞬間燃起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恰如十年前被猛虎逼至山崖的那一刻。
羽襄望著山下浩浩蕩蕩的千軍萬馬,顧不得面子,直接問陸離:“不知公子離可有妙策?!?p> “離,已布早年千玄陣,此陣變化莫測,最利于以少勝多?!标戨x微微瞇眼望著山下的兵馬,臉上雖帶著笑意,卻透著三分寒氣。
羽襄自告奮勇道:“若有用得上襄的地方,襄定萬死不辭?!?p> 陸離也是一作揖,正色道:“離謝羽襄太子不計前嫌,深明大義。”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公子離當(dāng)真是如傳言一樣寬厚待人,品質(zhì)高潔,舉世無雙?!?p> “兩位太子都是風(fēng)度翩翩,玉潔松貞,明德惟馨,行了吧,別在夸來夸去,敵軍到陣前?!毕以聦嵲谑强床幌氯ミ@兩人在這兒“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夸。
敵軍并未陣前叫囂,直接往上山?jīng)_。
起初時,敵軍只從萬佛山的東南方進(jìn)山,被陸離的靈活多變的千玄陣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折損眾多。
后領(lǐng)悟陸離千玄陣的變化多端,這敵軍失了耐性,直接火攻。
當(dāng)成千上萬枝帶火的羽箭劃過幽暗靜謐的黑夜,宛若萬千星子墜地。
美則美矣,卻也極其悲涼。
就算千玄陣再玄妙,也擋不住這鋪天蓋地的天火流星。
萬佛山本就郁郁蔥蔥,還有許多施主為了還愿而種下的祈福樹,本皆是美好,如今卻成了助火的利器。
山間處處一點(diǎn)就著,霎時濃煙陣陣,火光四起,驚動佛寺里的一干人等。
陸離,弦月與羽襄也沒停著,陸離負(fù)責(zé)指揮將士們,弦月手持軟劍將漫天的軟劍打飛至遠(yuǎn)處,羽襄則配合萬佛寺的高僧們將受傷的士兵挪往稍稍安全些的地方救治。
弦月本以為不多會兒,這帶火的羽箭便會放完,卻沒想著箭到似無窮無盡般,沒個盡頭。自己縱然可以用軟劍打飛火箭,可也只能保證自己所站的一小塊地方免遭涂炭。
火勢蔓延的速度,快得令人心驚,弦月立刻飛身上萬佛寺中大雄寶殿的屋頂之上,掃視萬佛山,發(fā)現(xiàn)東北放向火勢較小,弦月又瞬間從屋頂上跳下,一個翻身再接一小段滑步,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極快地來到陸離身邊說:“東北偏北。”
陸離瞬間明白弦月的意思,立刻有序地安排將士們邊打邊向山東北偏北的地方靠近。
弦月見陸離這邊井然有序,便快步走向羽襄處,低聲對羽襄說:“領(lǐng)幾個人去東北偏北的方向滅滅火,馬上從那邊撤下山去。”
羽襄連忙應(yīng)下,直直一轉(zhuǎn)身便往前沖。
弦月看著一股腦向西北方?jīng)_過去的羽襄欲哭無淚,甚至還要拉上幾位無辜的高僧一起“誤入歧途”,本來依著弦月的性子,定是要嘲笑羽襄他一番的,可是羽襄那已經(jīng)雜亂無章的頭發(fā)和已經(jīng)被濃煙熏黑的臉龐,那些話便打了個滾變成:“羽襄,回頭,是這邊?!?p> 弦月直接用手指明了方向,因為弦月知道,就算告訴羽襄他面朝西北,他也找不到東北偏北在哪里。
羽襄樂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哼哧哼哧拎著水桶,領(lǐng)著一眾高僧屁顛屁顛地向弦月指的方向跑去。
弦月看見羽襄這樣,竟忍不住笑出聲來,竟還有些可愛,是怎么回事?
弦月也沒敢耽誤,見羽襄走了,抄起兩水桶便快步奔向祈福池,猛地將水桶按下去,裝滿整整兩大桶的水,提起便往后院的屋子里沖,把一些輕薄的衣物和單被,全部浸濕,給那些去滅火的將士們披上。
羽襄自然也接過了弦月遞過來浸濕的衣物與單被,羽襄又些好奇地問:“這是用來干什么的?”
“衣物捂住口鼻,防止吸入濃煙,單被披在身上,防止被火灼傷?!毕以录?xì)致地給羽襄講解了用法,一轉(zhuǎn)眼又看見羽襄白嫩的皮膚,隨即又加了一句:“一切以身命為重?!?p> 弦月看著羽襄那茫然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注意安全?!?p> 羽襄猛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按弦月說的佩帶好。
當(dāng)戴完的一瞬間,羽襄面容扭曲,神色掙扎地問:“你這是什么東西啊,好大一股腥味。”
弦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心虛地說:“是甲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