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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十年

第30章 衣服給我

亡妻的十年 不二野 3345 2019-08-14 23:30:00

  日子剛進入八月初,上午方木木和母親一如既往的收拾完準備出門,結(jié)果被一群人攔在門外,然后,硬生生的把她們母女逼回院子里。

  余采拉著方木木本想再沖一沖,沖出門外,那樣就好喊人。奈何人群將門口堵死,她們沒法子沖。

  “你們是誰?想干什么?”余采將方木木護在身后,“這天還大亮著,你們要是敢胡來,我就要喊人了?!?p>  “我們不找你,找你身后那姑娘?!睘槭椎恼乔靶┤兆痈约腋赣H去酒館里求親的張二娃,他上前一把把余采推開,將另一手中拿得喜服塞到方木木的懷中,“這是新娘子的衣裳,你趕緊換上,準備過門給我當媳婦兒。”

  余采想要上前將方木木繼續(xù)護到自己身后,但她被人群中出來的兩個男人控制住,沒辦法行動的她,只能用喊叫的方式,“你們想干什么?沖我來!”

  張二娃看向余采,“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我是來娶媳婦兒的,驢車我都已經(jīng)準備好,就等著新娘子穿好衣服上車帶回家去。”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面對著方木木,“趕緊去換,結(jié)婚也講求好時辰,可別因為你穿個衣服,耽誤了吉時!”

  從張二娃拉開余采開始,方木木整個身體就不停的顫抖,因為憤怒,“光天化日之下,你就這么明搶,不怕法律制裁嗎?”

  “法律?法律管得著我嗎?”張二娃對著方木木呵呵一笑,“你爹當著整個茶館的人同意把你嫁給我,法律還能管到老子嫁閨女上?”

  “那你讓我爹去嫁,我不嫁。”方木木將兩只手背到身后,她懷中的喜服自然而然落到地上。

  張二娃看著地上沾上土的喜服,兩眼冒火光,他一把撿起喜服,搭在方木木的身上,“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方木木笑了,“怎么個不客氣法?把我打殘?打死?”

  “哪里那么多廢話?趕緊換衣服去!”張二娃說罷,推搡著方木木。

  “是嫌我死得不夠嗎?”方木木問得很輕,這話她想問曾經(jīng)給自己承諾的父親,只是他不在場。方木木閉上雙眼,嘴角微笑著,片刻之后,她睜開眼睛,身子一閃,避開張二娃,直接往墻上撞去!

  眾人大驚,張二娃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拽住方木木,害怕她再撞一回墻,畢竟那是人頭,不是鐵頭。他看著腦袋上蹭破點皮的方木木,發(fā)狠的吼著,“就是你撞死,我也把你抬回去!”

  “你想干什么!”余采撕心裂肺的喊著,她怕她的木木再有個三長兩短。她使勁兒在那兩人的控制中掙扎,可惜她是個婦人,力氣哪里大得過兩個男人。

  “把她嘴給我封了,吵死!”張二娃沖抓著余采的兩人喊,兩人會意,從人群中接過一根布條直接綁在余采的嘴上。

  方木木只覺腦袋里嗡嗡直作響,自己連暈的感覺都沒有半分,更別說死,她放棄撞墻,推開張二娃抓著自己的手,“衣服給我,我去換?!?p>  方木木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的態(tài)度,讓張二娃心存疑惑,但方木木已經(jīng)同意,他也就沒有必要太過擔心。

  看著方木木乖巧的進屋,張二娃很是滿意,走到眾人面前說說笑笑,炫耀的表情刺眼得很。

  方木木沒有開燈,而是摸著黑走到炕跟前,在炕跟的角落處找到一個碎碗片,當時藏的時候她不知道何時會用,只當是走投無路時的一種選擇。

  方木木靠著炕蹲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在黑暗中綻放,眼眶里的溫熱滋潤著她的微笑:哥哥,對不起。

  每一次做這樣的決定時,方木木都會說這句,可能已經(jīng)習慣。她拿起碎碗片,一下又一下的在左手腕劃著,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深,仿佛那碎瓦片像是鈍了刀,需要用她的身體不停的磨。

  血流的聲音咕咚咕咚,從慢到快,再到慢,方木木漸漸沒有力氣用自己的手腕磨那碎碗片,在那碎碗片與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里,她的意識漸漸開始渙散,在意識到邊緣,她看見袁承樂向他揮手告別,看見姥爺微笑著對她招手,讓她到他的跟前去。

  “怎么這么久還沒出來?”和眾人胡侃的張二娃等得有些著急,“那丫頭不會耍什么花招吧?”

  人群中有人應(yīng)和,“這時間確實有點長,都快趕上做件衣服了?!?p>  原本耷拉著腦袋的余采,瞬間抬起頭,兩眼大睜,就她對方木木的了解,方木木不愿意的事情是逼迫不來的,此刻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側(cè)屋里的方木木做著什么,她瘋狂的搖著頭,掙扎得更兇,想要通過綁著布條的嘴巴說話。

  張二娃看著又來給他添堵的余采,“不同意的時候你吵吵,現(xiàn)在同意,你還吵吵!我今天就看看你想吵吵什么!”張二娃一個眼神,余采嘴巴上的布條被解開。

  “快!快去屋子里看木木!快!”余采歇斯底里的沖著張二娃喊,像一頭發(fā)瘋的母獅子。

  張二娃被余采的樣子嚇得不輕,他趕緊沖到側(cè)屋門口邊敲門邊對門里喊,“喂,你換好了嗎?”

  屋里無人回應(yīng),讓張二娃開始變得慌張,他使勁兒用腳踹門,依舊不開。這時,人群中有人為他遞過來鋤頭,他掄起鋤頭一下又一下的將門砸開。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一股血腥味沖面而來,張二娃慌張得問余采,“燈在哪里?”

  “放開我!”余采對抓著她的兩個人喊。

  張二娃一個眼神,兩人瞬間撒開余采,掙脫控制的余采快速狂奔到側(cè)屋,打開燈的那一刻,她看著眼前倒在血泊之中的方木木徹底傻眼,“木木...木木...木木...”她用手拍打著方木木的臉頰,“木木,你可千萬別嚇?gòu)寢尠?!木木!?p>  “不...不是我!”張二娃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他倒退出屋子,連滾帶爬的帶著眾人迅速離開。

  余采慌張得不知所錯,從外面回來的方建還想進門之后說說余采母女,也不知道關(guān)大門的,在看到被砸開得側(cè)屋門和側(cè)屋里一覽無余的場景時,讓他震驚的問不出想要問的問題來,剛喝的酒更是醒了大半。

  方建提起自己灌鉛的雙腿,走到余采跟前,緩慢的蹲下,“怎...怎么了?”

  “都怪你!都怪你!”余采生平第一次生出勇氣扯著方建的衣領(lǐng),“你還我木木!還我木木!”

  方建任由余采搖晃著自己,他的眼神向躺在地上的方木木移去,當他看到方木木的手腕還在緩慢流血的時候,他一把推開余采,快速脫掉上衣,綁住方木木的胳膊?!翱赡苓€有救,快去找車!”

  余采聽到方建的話一愣,之后愣愣的點頭,將自己懷里的方木木交給方建,便跌跌撞撞的出門去找車。

  方建吃力的抱起方木木,就往外走,往能找到車的地方走。方建這輩子不是沒見過血,可他腦海里令他到此刻還在顫抖的是,方木木倒下的血泊,他更不敢去想方才看到方木木胳膊上劃得那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口子。

  路邊走過的人見方建抱著渾身是血的方木木開始碎碎念,方建不想也無暇去理會。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她活著,這是自打方木木出生到現(xiàn)在,他唯一一次如此強烈的希望方木木能活著。

  在方建抱著方木木走了好長一段路,走到腿軟,快要跌倒時,余采坐著驢車而來。

  方建將方木木放下驢車上,催著趕驢的老漢往鎮(zhèn)里快速的走。

  余采慢慢恢復理智,對方建講述了事情的原委,方建這才明白那日問過他之后的張華路為何會那么肯定,又為何會再無音信。他內(nèi)心除了對張華路父子的行為感到憤怒,更為自己當時最后說的話而感到愧疚。

  手術(shù)室的燈亮著,在等待的過程中,方建舔著臉去找王三兒借了一回錢,王三兒隨口問是做什么用,方建只說家里需要錢,等自己那邊有了會立馬還回來??粗浇ú煌酝纳n白臉色,王三兒沒再問,直接把錢借給方建。

  方建回來時,手術(shù)還在進行,他坐在椅子上和余采一起等待著。

  這一次手術(shù)的時間比上一次更久,手術(shù)室的燈熄滅后,大夫出來時他的白色大褂背后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家屬去辦一下住院手續(xù)?!贝蠓蛘f完,累得只想進去快速收拾完休息。

  余采拉住大夫的衣角,“大夫,我女兒怎么樣了?”

  “命已經(jīng)保住,就是左手以后可能不能再用?!贝蠓蛘f完,就直接快步移到手術(shù)室內(nèi)。

  方建將錢和大夫給的單子遞給余采,讓余采去辦住院手續(xù),他則在門口等待著方木木從手術(shù)室出來,然后跟著護士,把方木木送到病房。

  這一次方木木依舊沒有立即醒來,而是繼續(xù)昏睡,昏睡的時間也比上一次昏睡時間更長。

  在昏睡了二十多天后,方木木才漸漸醒來。

  醒來后的方木木,沒有了以前的活力,整個人看起來呆呆的,她的身體更是瘦得只剩下那層皮包著骨頭架子。

  方木木在醫(yī)院住了整整三個月,才在大夫的允許下出院。

  大夫在出院時叮囑方建和余采,“千萬別再讓病人經(jīng)受打擊,更不要再出現(xiàn)這次這種情況。病人的神經(jīng)很脆弱,也很危險。以后,盡量多依著她些?!?p>  “好,大夫我們明白了?!庇嗖捎昧Φ狞c著頭。

  方木木從醫(yī)院回來后,一直在家中休養(yǎng),有兩三年的時間,是消失在村里人的視線中。

  方建去張華路家鬧過一回,鬧得不可開交,最后張華路為了保住兒子不坐牢,只得給方建一大筆錢,這事才算了。

  大多數(shù)時候,方木木會坐在院子里,將自己廢掉的左手放在懷里,然后看著天空,想著自己無望的一生,她不敢想,若是哥哥回來,這樣的自己該怎么面對:或許,哥哥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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