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罐村,但凡有點喜事,就能把它炸醒,村里人爭先恐后的想要湊熱鬧,見世面。
迎接方木木的婚車來時,就已經(jīng)讓各家各戶的人站在自家門外等著迎送婚車的離開,即使見過世面的老袁家也不例外。
在經(jīng)過老袁家門口的時候,方木木不自覺的將頭歪向車窗外,她以為她所能看到的是一扇緊閉的大門,向那些年她守候希望,等待消息大多數(shù)時候那樣??桑凸懒诉@熱鬧。
窗外的袁承樂始終帶著微笑站在父母和那女子身邊,滿眼都是祝福,方木木想,那更多的是解脫吧,從童年的羈絆里解脫。
方木木的眼神快速落到袁承樂身旁那女子的身上,又快速的收回。她不能否認,即使今天被人精心打扮過的自己,也抵不上那女子,或許不只因為那女子美麗,還因為那女子身旁有袁承樂在。
“新娘子不哭?!?p> 這聲音剛落下,方木木就感覺到一只大手直接覆在她的臉頰上,為她輕輕擦掉眼角不知何時流出的淚。
原本還在自卑和傷感里的方木木整個人呆滯,腦袋更是被眼前人的舉動驚得一片空白。
“新娘子不能哭?!?p> 若不是這一句話,方木木想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找回自己陷入空白的思想,她慌亂的撇過頭,對于傻新郎的行為不作理會。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傻新郎靠近方木木的耳邊悄悄的說,害怕這秘密稍微大聲一些就會被人聽到一般。
方木木不自在的縮著脖子,整個人更是向著在自己座位這邊的車門靠去,與傻新郎之間拉開距離。她的頭一直低著,不敢抬起,她怕抬起來就會看到傻新郎近在遲尺的模樣。
車子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顛簸,揚起的塵埃都在歡舞,唯獨方木木開始變得木訥,對于這喜事只有縮著腦袋的退卻,不敢動彈。
良久之后,車子停下來,鞭炮聲接著發(fā)動機繼續(xù)發(fā)出聲響,讓婚禮的喜慶在終點繼續(xù)。
“要下車!新娘子要下車!”傻新郎拍著自己的大腿沖著方木木大聲的喊。
蜷縮著的方木木慢慢坐直有些麻木的身體,她的目光并沒有看向傻新郎,而是透過車窗向外看去,還未等她看清楚,車門被人打開,她整個人從車里跌了出來,摔倒在地,在她啊呀一聲的叫聲中,開車門的人尷尬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仍坐在車里的傻新郎歡樂的拍著雙手,“啊呀一聲,新娘子摔地上啦!啊呀一聲,新娘子摔地上啦!...”
開婚車的司機轉過身,看著車后座的傻新郎,沖著傻新郎大喊,“傻子!別喊了,那是你的新娘子!”
傻新郎的幸災樂禍消停了,卻傻坐在車里,同那些圍觀的人一樣成為旁觀者。
方木木忍著疼,扶著車門慢慢往起爬,站穩(wěn)之后,她拍著喜衣上沾染的塵土,塵土之下掩埋著衣服被蹭破的小洞,她不是魔術師,沒有辦法將破洞變沒。她心中暗自慶幸破洞不大,她用手握著破洞,像是隨意的提起,沒有一點違和。
司機或許對這樣不吭聲的方木木有一絲可憐之意,他沖著傻新郎再次喊道,“傻子!下車,領新娘子!”
“領新娘子!領新娘子!...”傻新郎像是接到新任務一般,再次歡樂起來,他快速下車,蹦蹦跳跳的走到方木木跟前,拉起方木木的手,就要向著院子而去。
從車里摔出來的方木木可不止蹭破了裙子,她的腿也有蹭到,她剛還沒感覺,傻新郎這會兒一拉,她大腿上的疼痛瞬間襲來,她的腿更是一軟,差點兒再次栽倒在地。
“等等?!边@是方木木第一次開口同傻新郎說話,她穩(wěn)住的身體,再次向前傾去,她以為傻新郎沒聽到,自己真的要摔倒時,傻新郎回過身,蹦蹦跳跳的走到她面前,她正好借勢靠在傻新郎身上,這才沒摔倒。
“新娘子要等等!新娘子要等等!...”傻新郎邊晃著腦袋,邊喊著。惹得原本無聲冷眼旁觀的宴客們都笑出了聲。
在眾人的一哄而起里,方木木一瘸一拐的跟著傻新郎走進傻新郎家的院子里。
陳舊的習俗,仿古的拜堂吆喝聲,傻新郎和宴客們看得盡興,方木木跟著這鬧劇般的節(jié)奏演得心累,她眉眼低垂,祈禱一切能夠快一些結束。
為了躲避婚鬧的公公婆婆此刻終于現(xiàn)身,方木木在想,這或許就是最后一步,獻完茶之后,自己應該就會被安置在新房里,到時就可以歇口氣。
“爸,喝茶?!狈侥灸竟蛟诠琶媲?,先端起一碗茶敬給自己的公公懷費明,她恭順的模樣,讓公公臉上笑意更深。
懷費明接過方木木手中的茶碗,輕嘬了一口后,放在喜婆子端的盤子里,隨后從口袋掏出一個紅包放在自己剛喝完的茶碗上。
“媽,喝茶?!狈侥灸局钡焦珣奄M明將紅包放在茶碗上后,才在身旁喜婆子的提示下,端起第二碗茶,敬給婆婆夏云。
夏云沒有接茶碗,緊皺著眉頭,一臉不滿的看著方木木,那樣子不像是看自家的兒媳婦,倒像是在看什么厭惡至極的人。
方木木觸及到婆婆夏云的目光,心中一顫,一種不好的感覺掠過心頭,她說不清道不明??涩F(xiàn)在不是她放下注意去細尋不好感覺的時候,她低下頭,將茶碗再舉高了些,“媽,喝茶?!?p> “哎喲,我的好婆婆喲,你別盡顧著高興,倒是接茶啊?!毕财抛舆m時暖活氛圍,惹得現(xiàn)場的人都笑起來。
夏云在懷費明的狂戳提示和周圍人的笑聲中,接過方木木手中的茶碗,放在嘴邊敷衍的抿了一下,而后放在喜婆子的盤子里。
“新娘叫聲媽,婆婆送紅包,自此婆媳似母女,一家和又睦?!毕财抛幼炜斓臎_夏云喊著,生怕夏云在‘顧著高興’里再耽誤時間。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夏云此刻從口袋里掏紅包有多么不情不愿。但宴客們只顧熱鬧,他們懶得費上心思擦亮眼睛。
“禮成。”喜婆子許是滿眼都是紅包,所以最后這句叫得格外歡快有力。
傻新郎站起來二話沒說就跑了,跑到每個桌子上抓菜抓糖,他身邊隨之圍上去一群不懷好意的人,揪著他的耳朵,不知在偷偷的說些什么。
方木木依仗著喜婆子的攙扶,終于從人聲鼎沸的院子中逃離到新房里,喜婆子覺得自己已經(jīng)功德圓滿,放下方木木,沒說一句話,就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面對與外面的熱鬧形成明顯差異的新房,方木木長舒一口氣,整個身體向著墻根挪去,她靠在墻根上,閉上眼睛,心中估摸著傻新郎應該要玩到晚上才回來,自己最起碼還能睡三四個小時。她一邊提醒自己不能睡得太沉,一邊卻又拗不過疲乏。
“傻子,你媳婦兒竟然睡著了!”
“傻子,去叫醒你媳婦兒!”
“傻子,別傻愣在那里瞎看!”
“傻子,動手?。 ?p> ......
方木木明明感覺自己才閉上眼睛,連異常跳動的腦神經(jīng)都還沒得到絲毫的緩和,就聽到身邊好多人在叫傻子。她皺著眉,拖著疲乏,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把她昏沉的疲乏瞬間嚇醒,她本能的往后縮著身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是墻壁。
“喲,傻子,你媳婦兒醒啦!”說著話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瘦高個,駝著的背像背著千斤大鍋,臉上的笑讓任何人都生不出好感來。
“媳婦兒醒啦!媳婦兒醒啦!...”傻新郎邊拍手邊叫著,周圍的看客們因此也覺得熱鬧,跟著起哄。
“傻子,你知不知道娶來媳婦兒要干什么?”瘦高個一臉壞笑。
方木木看著瘦高個的臉,突然感覺惡心想吐,心中更是不安起來,她可不會認為瘦高個那邪惡的笑容下會藏著一顆多么好的心。
傻新郎不知道怎么回答,停止拍手,歪著頭,一臉好奇的看著瘦高個,周圍的看客們也一臉深沉,神秘的笑容在宣告著他們聰明的看透不說透。
“傻子娶媳婦兒當然是要生小傻子??!”瘦高個說完大笑起來,他那一口黑黃的牙,像腐蝕惡臭里居住的惡魔。
“生小傻子!生小傻子!...”傻新郎繼續(xù)開始自己的慣用動作,邊拍邊叫。
瘦高個將手搭在傻新郎的肩旁上,他的臉轉向睜大雙眼驚恐的方木木,雙眼貪婪的打量著方木木渾身上下,“傻子,今天哥哥教你如何生小傻子!”
傻新郎繼續(xù)拍著手,周圍的看客們噤聲靜待瘦高個的下一步動作,只有方木木像個正常人一般生出反應,她的腦袋僵硬的左右搖擺,她嘴里害怕的說著,“不!不!不!...”
瘦高個一下子沖到方木木面前,在方木木眼中,瘦高個那張丑陋無比的臉在無限放大,那張流著惡心口水的嘴向著她而來。
“滾!”方木木蜷縮雙膝,將臉埋在雙膝之間,渾身在瘦高個雙手的懷抱中顫抖著。
傻新郎傻眼了,周圍人噓聲不斷,瘦高個撲空的不滿在噓聲里感受到恥辱,他忘乎所以的開始變本加厲,雙手不斷的開始到處摸著方木木。
“滾!滾開!滾開?。 狈侥灸舅缓暗穆曇粢宦暩哌^一聲,她蜷縮的身體在掙扎,雙腳不停的蹬著,想要踹開瘦高個。
“媳婦兒滾,媳婦兒開,媳婦兒要滾開!”傻新郎滿臉歡笑的看著將方木木抱成一團的瘦高個,手也隨之拍起來。
方木木失望于傻新郎的蠢,也絕望于周圍人的冷眼旁觀,她的羞恥心在怒火中燃燒,那一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她張開嘴,一下咬住瘦高個的耳朵,狠狠的咬著:大不了咬斷耳朵之后魚死網(wǎng)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