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陸緣在小鎮(zhèn)重新購置了一輛馬車,出手之闊綽,讓賣馬匹的那人直接從窮苦大眾翻身成了地主老財,畢竟在他身上除了那幾百萬兩銀票,實在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有了前兩日的教訓(xùn),陸緣除買了一條羊毛毯子鋪在身下之外,還買了許多食物,葷素搭配,小吃糕點,應(yīng)有盡有,看他的模樣不像逃亡,更像是去旅游。
也許是在車里待的悶了,也許是看陸緣不順眼,千山雪把冷風行趕進了車廂,自己坐在車前,拉著套在馬脖子的繩索,不時在馬屁股上抽幾鞭,將馬車趕的飛起。陸緣第一次有了暈車的感覺,雙手緊緊拉著車廂內(nèi)壁,動也不敢動。
“嘿,早上吃多了吧,瞅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
陸緣沒有理會他,而是沖著千山雪,近乎哀求的聲音喊道:“雪姨,您慢點兒!”
千山雪沒有做聲,以車輪子硬生生從一塊石頭上碾過做出了回應(yīng)。陸緣知趣兒,不再說話,努力壓制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早餐。冷風行嘆息一聲,說道:“意沉丹田,思定氣運?!?p> 陸緣在腦海中念了幾遍,初時思潮起伏,難以歸攝,但隨著體內(nèi)武息流轉(zhuǎn),漸漸空明澄澈,胸中煩悶之意緩緩消失,沒有了嘔吐的意向。
良久,陸緣壓制了暈車的癥狀,睜開眼道:“風叔,我沒事了!”
“嗯!”
冷風行不耐煩的應(yīng)了一聲,閉著眼冥思。陸緣卻感到有些無聊,屁股往冷風行這邊靠了靠,盤起了腿,說道:“風叔,你給我講講弈劍閣的事兒唄?”
“冷風行是瀚海神州第一宗派,牛逼沖天,霸氣側(cè)漏!”
一語帶過,陸緣愣住了,看著冷風行道:“完了?”
“那你還想聽什么?”冷風行往上挪了挪屁股,雙手揣在袖口里,眼睛還是沒有睜開。
陸緣不依不撓,“那……那你跟我說說弈劍閣的老閣主!”
“一個糟老頭子有什么可說的?”
“他是我什么人?是不是有血脈的關(guān)聯(lián)?”
“這個我不便說,到時候老頭子自己告訴你!”
陸緣怔住了,心想就不信這天聊不成,于是又往前湊了湊,說道:“那他很厲害嗎?現(xiàn)在是什么境界?”
“哎呀,你煩不煩!”
冷風行忽地睜開了雙眼,瞪著陸緣說道。
好在對于他,陸緣內(nèi)心并不懼怕,知道他跟外面趕車那個老處女不同,還是很溫良可親的一個怪蜀黍。
“你怎么跟昨晚沒睡一樣?”
此言一出,冷風行頓時炸了鍋,弓著身子在車廂里站著,目視陸緣,“怪我咯?怪我咯?你昨天呼嚕跟他娘的打雷似的,我不想睡好覺?我就這么喜歡在車廂里睡?”
面對冷風行暴雨般的口水,陸緣縮在車廂一角,小聲嘀咕:“我睡覺從來不打呼嚕!”
“你再說一遍?”
陸緣捂住了嘴,不再言語。冷風行這才靠在堅硬的車廂內(nèi)壁,緩緩睡去,不一時鼾聲如雷。
……
百無聊賴,陸緣掀開了車廂側(cè)窗的簾子,見天色灰蒙,涼風侵襲,曠野之上,滿眼蕭條。遠處,一棵老歪脖樹孤零零地在寒風里發(fā)抖,北方的冬日是蒼涼的,光禿禿的群山被鎮(zhèn)壓在冷風的夢魘里,無聲無息。
荒蕪,北方冬天的色調(diào),也是四季的窮途末路。
陸緣放下了車簾,將蓋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在小鎮(zhèn)購買的食物在身邊,從家里帶來的幾件衣物也在身邊,心中卻忽地一陣酸楚,想起了曾經(jīng)的某個日子,爺爺帶著他去草原獵殺黃羊。
一切,還仿佛在昨天。
馬車一路南下,天色將晚之時,三人遇到了一間破廟。有破廟就必定有人,或許往前行進不遠便會遇到村落,然而千山雪卻停下了馬車。陸緣知道其中的意思,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再遇到刺客殺手,若是在村子落腳,殺人或者被殺總是會連累無辜。
吃了些食物,勉強果腹,千山雪對冷風行和陸緣道:“今晚你們兩個去破廟里睡,車里的毯子留給我!”
“為什么?”
陸緣和冷風行首次異口同聲,揚著臉問??墒牵窖╋@然沒有解釋的意思,“我是在通知你們,不是在商量。”
“為什么?”
兩個人更加不理解,他們認為車里就一個毯子,怎么也得猜個拳什么的爭一下子才公平,憑什么她千山雪這么霸道。下一刻,千山雪轉(zhuǎn)過身,拋出了一個兩個人大跌眼鏡卻無法反駁的理由。
“因為我是弱女子,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好意思跟我搶?”
語氣中,千山雪好像還刻意將弱字提高了聲調(diào),強調(diào)了一下。
毫無理由,毫無廉恥,好不要臉的理由。
不服歸不服,冷風行都不敢惹的女人,陸緣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的鋪了一些稻草,和衣而睡。睡前,陸緣悄聲問道:“風叔,你和雪姨誰的本事大一些?”
冷風行假裝翻個身,眼神望廟外的車廂瞄了一眼,確定沒有動靜之后,說道:“給你個機會,你覺得呢?”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陸緣從小就懂這個理兒,毫不猶豫的說道:“那肯定是你啊!”
“有眼光!”
冷風行對陸緣的答案很滿意,微笑道:“在修行方面雖然資質(zhì)平平,眼神兒還是不錯滴!”
陸緣嘿嘿笑了幾聲,繼續(xù)八卦:“雪姨談過戀愛嗎?”
冷風行沉吟片刻,說道:“我跟她搭檔了二十多年,這個還真沒聽她說過?!?p> “你喜歡雪姨嗎?”
這一問,冷風行愣住了,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臉色,“滾滾滾,什么都打聽,趕緊睡覺!”
黑夜中,陸緣吐了吐舌頭,靠在土地爺?shù)纳衽_上徐徐睡去。
又走了兩日,在連山腳下,隱隱出現(xiàn)了一片樺樹林,長直的樺樹林直插霄漢。冬日里,樹葉掉落一地,腐爛入泥,馬車行在上面,發(fā)出沙沙之聲。聲音入耳,竟然有些舒服,陸緣甚至有了一種跳下車,在樹葉上踩踏的想法。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陸緣雙眉一挑,心想難道雪姨也有了在林中散步的沖動?掀開了前簾,陸緣看了一眼千山雪,從她的臉上,讀出了一些凝重和殺意。正是因為樺樹林的葉子落了,并不影響視野,然后,陸緣瞇著眼,看到了樺樹林邊末的人。
一行七人,騎著黑馬,清一色身穿紅衣,頭戴面具。
這個時間,如此架勢,怎么也不像是朋友,陸緣很容易的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那就是要他命的人。
古藤老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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