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如約而至,張斌如約到了李家來見李浩。
不過與之前一樣,張斌先遇到的仍然是李凱,這位富家公子哥很完美地演繹了什么叫做趾高氣揚,一如之前,雙手抱胸,揚起下巴,一副天下我有的樣子。
張斌聳了聳肩,一步跨過去,愣是假裝沒有看到李浩。
“喂,不跟我這個主人打招呼,就這么隨便進來,不太好吧?!崩詈菩毖矍浦鴱埍?。
“主人?且不說你壓根就不是這李家的主人?!崩詈撇徽矍谱约?,張斌也是一樣,“而且,有一點,你要搞清楚,我找的可不是你。李家的人,應該不屑于做堵門的開門狗吧?”
李浩啞口無言:“你……”
“斌哥,你來啦!”李浩“適時”地走出來。
張斌面對熱情洋溢的李浩,白了他一眼,作為偵探,張斌早就發(fā)現(xiàn)李浩來了,只不過躲了起來,看了肖半天自己懟李凱的戲,才心滿意足地走過來。
“李凱,這是我的朋友,我邀請他來做客,怎么這還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李浩好整以暇地盯著李凱。
李凱氣惱道:“外人面前,都不會叫聲哥嗎?”
“問題是你有把我當兄弟嗎?”或許有張斌在旁邊,李浩也是毫不客氣地說道。
李凱一窒,看著走進屋里的兩人,最后愣是沒有說出話來。
“不錯嘛,這屋子。”不過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家中老人去世的氛圍,張斌打量著李浩的房間。
李浩察覺到了疑惑,解釋道:“爺爺?shù)脑岫Y一半在殯儀館,一半在老宅。至于這里倒也缺了那種氛圍。不過,也好,就對目前的我來言,這樣就好了?!?p> 生命還剩五天不到,李浩更享受的是那種普通人的生活,如果連這里都掛著白色,黑色的紗帳,李浩會覺得這是為自己準備的。
李浩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給張斌遞上一瓶瓶裝水,張斌跳起來:“靠,我來你這個做客,上等的茶沒有,直接用瓶裝水來糊弄我啊!”
尤其是看到李浩自顧自地給自己泡上一杯茶,張斌更來氣了。
李浩朝著杯子吹了一口氣:“這不也沒辦法嘛。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這個屋子里,那些東西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但李浩自己推算著,李凱他有很大的幾率是通過飲食來向自己下毒的。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已經(jīng)中毒了,也不害怕毒上加毒,這種讓人生命只剩七天的毒藥,應該不至于多喝了就讓人多活一周的奇葩設定。
反正,李浩是不怕了,見張斌氣憤之色猶在,李浩眨了眨眼睛,不懷好意地說道:“當然嘍,如果斌哥想要和我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倒是不在意的?!?p> “你不在意,我很在意啊?!睆埍笸虏哿艘环瑪Q開瓶蓋,開始沒好氣地喝起水來,不過也就一兩口,因為實在是旁邊的李浩品著茶那副賤賤的樣子,讓人有點氣。
“少爺,你找我有事?”獐頭鼠目的章來賓,李凱的狗腿子跑了過來。
“廢話。”李凱一腳踹到章來賓身上。
章來賓顧不得疼痛,也不明白李凱是因為什么生氣,只能恬著臉,看著李凱。
“李浩找了一個人過來。”
“他,快死的人,難道還要找人陪葬?”聽到李浩的名字,章來賓趾高氣揚,和自己的主子一樣,渾然不把李浩當成李家的人。
而下毒的事情自然是章來賓干的,李凱是幕后主使,而他是絕對不會親自參與謀害李浩事情的。讓章來賓去做,萬一出了什么事情,李凱也好摘干凈了。
一條狗而已,舍棄了,李凱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聽了章來賓的話,李凱陷入了沉默,此刻他是穩(wěn)操勝券,但如果李浩那家伙真的不顧一切拖自己下水,拉自己陪葬,那也足夠嗆的。李凱是蠻橫,但他也怕死,而怕死的人從來都會畏懼不怕死的——李浩現(xiàn)在就因為必死,所以不怕死。
嘖,還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是什么都告訴的話,那么自己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李凱這個時候很是后悔,又是一腳上去:“來賓,去,好好去探查一下李浩那小子和他的狐朋狗友在聊些什么?”
章來賓忙點頭,一溜煙的跑了。
“還真是肆無忌憚啊,果然是土包子進城?!闭聛碣e的行動很快,一溜煙地來到李浩的屋子外,遠遠就聽到李浩和張斌在里面高談闊論,聲若洪鐘,仿佛是菜市場一般。
對此,一直待在李家的章來賓,自然很不屑。
張斌聲音陡降,作為一名偵探,無論有沒有破解什么驚天大案,張斌該有的能力還是有的,哪怕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也能憑借著自己的耳朵分辨出自己想要的聲音。張斌沒有明說外面有人趴墻角,只是向著李浩做了個手勢,多年的默契讓李浩會意,聲音也隨之小了很多。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沒聲音了?
章來賓趴在門外,耳朵緊貼著房屋門,除了窸窸窣窣,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難不成在謀劃什么東西?
章來賓猜的不錯,李浩和張斌的確在謀劃事情——
李浩拿出一張早就寫好的白紙,上面寫到:我中毒了,只有七天可活,應該是四天了。
張斌看了一眼,點點頭,于是李浩便把這張紙放在煙灰缸上給燒了。
張斌也回給李浩一張紙,只是簡簡單單的問號,然后和李浩一樣,一把燒掉。
李浩又是一張,上面寫到害自己中毒的人就是自己的堂兄李凱,又燒掉。
張斌也是一張回應著李浩的紙條。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無言,一張紙條接著另一張紙條,敘述地只是張斌和李浩早已經(jīng)知道的事情,然后又一張張地將其燒掉,只是一小會兒,房間內(nèi)便充斥著紙張燃燒的氣味。即便是再上等的紙,燃燒起來后也絕對不好聞,張斌皺著眉頭,李浩也忍著咳嗽,就是不發(fā)出任何聲音,此刻,房間內(nèi)唯一的聲音便是掛在墻上的鐘表的滴答聲,而這唯一的聲音反而顯得屋內(nèi)十分詭異。
門外的章來賓因為什么都聽不到,反而因為事出無常必有妖,聽見了自己怦怦跳的心跳聲,他不清楚李浩和張斌到底在談論些什么,但章來賓很清楚,如果什么都探聽不到,倒霉的就是他了。
章來賓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李凱是什么樣的脾氣,對待像自己這樣的下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事情做好了,可以得到一塊骨頭,事情沒做成,卻可以得到一塊肉,這可不算是好事,其最后的結果是得到一塊肉,李凱又會親自從章來賓身上取回更多的肉。
李凱的這種做法絕對不吝嗇,僅僅是因為殘忍罷了。
這樣的主子,章來賓為什么還一直跟著,無他,只是作為李家的仆人,他可以狗仗人勢。章來賓或許是李家的底層,但李家的底層在外面卻可以享受著不錯的風光,哪怕是那些害怕自己的人清楚知道他章來賓在李家是什么地位,暗地里有多咒罵自己,瞧不起自己,至少明面上對他自己可是恭敬異常。
而這,對于從小被人看不起的章來賓來說,就足夠了。
因此,章來賓已經(jīng)下定決心,哪怕是胡編亂造,也會給李凱帶回去消息。至于是什么消息,自然是李凱感興趣的事情,章來賓跟了李凱那么多年,被踹了那么多腳,很清楚李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張斌最后的一張紙條上寫到:那需要我?guī)湍闶裁磫幔?p> 李浩最后的一張紙條上,只回給了張斌四個字:玉石俱焚。
聲音又想起,李浩伸了一個懶腰,聲音既顯得有些疲憊,卻又十分輕松:“輕松多了,去喝一杯吧。”
張斌哼了一聲,不滿道:“哼,就一杯酒打發(fā)了我,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要來就來一打?!?p> 李浩笑道:“行?!?p> 這最后的對話,讓之前的沉默更加引人遐思,章來賓眼睛骨碌轉了幾下,覺得李浩和張斌所談的事情,估計和自己想編出來,糊弄李凱的事情差不多。
腳步聲越來越近,章來賓知道不會再打探到什么消息,于是立馬起身,轉到別的房間里去。
等確認張斌,李浩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章來賓急哄哄地進到李浩的房間,窗戶雖然已經(jīng)打開,但紙燃燒后的氣味卻不會立馬散去,章來賓嗅了嗅鼻子,察覺出來,面色疑惑,隨即目光一掃,又欣喜若狂——章來賓看到了那煙灰缸上紙條的余燼。
我們很多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寫著字的紙條,即便燒成了灰,只好不真的讓其灰飛煙滅,完整地保留好,那么仍然可以看清楚紙條上寫的東西是什么。
“玉石俱焚……”
章來賓仔細打量著那些灰燼,以他的謹慎,自然不會去觸碰這些一碰就碎的紙條?;敬_認無誤后,章來賓就去找最應該看到這些東西的人,卻不知道他這一進一出,將一張團成球的紙張給踢飛了。
“不用你帶路。”李凱又是一踹,“這是我的地盤,難不成我還不認得?”
章來賓前倨后恭:“是是是?!?p> 李凱一進門就見到了兩個煙灰缸,沒有理會之前擺放在張斌面前的煙灰缸,因為那里沒幾張紙條,而且字數(shù)并不多。李凱想要看的是是自己堂弟李浩的那一個。
章來賓很貼心地拿著鑷子,一張張地將余燼按照順序擺放好。
李凱并沒有仔細去看,大略地瞧了一眼,臉色逐漸變白,又逐漸變紅,看到最后一張“玉石俱焚”的時候,李凱坐不住了,手一抹,灰燼真正變成了一堆細灰,朝著章來賓大聲質問道:“玉石俱焚?他想玉石俱焚,他憑什么玉石俱焚?來賓,我是玉啊,還是他是玉???”
章來賓恬著臉:“少爺,自然您是玉啦!”
李凱斜眼怒視著章來賓,氣急敗壞:“也就是說,你覺得李浩能和我同歸于盡嗎?”
章來賓住嘴不言,苦著臉,他哪想到自己拍馬屁竟拍到了馬腿上——李凱確實又給了章來賓一腳。
“那我們該怎么辦?要不要……”章來賓抹了抹脖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李凱有些猶豫,倒不是動了惻隱之心,事實上,只要李浩死了,很多事情可能一了百了了。但李凱一想到老爺子那刁鉆的遺囑,就讓其心煩,猶豫了半天,最后擺擺手,否定了章來賓的提議。
不過,有個人可沒有遺囑的保護。
李凱露出殘忍的表情??粗硪粋€煙灰缸,他想到了張斌,那個屢次頂撞自己的張斌。
呵,原本不想對付你的,但誰叫你多管閑事呢。不過,這次是一幕真正的大戲啊,李浩,我的堂弟,我很想看看當你得知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因為你而死的時候,你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李凱吐露出自己的計劃:“不是李浩,而是張斌。畢竟李浩是我李家的子嗣,若是沒個陪葬什么的,實在說不過去。既然他想拉兄弟下水,那我們也來一個順水推舟。你說是不是,來賓?”
來賓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笑著點點頭:“好計策啊,我也看那張斌不順眼?!?p> 李凱最后叮囑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干凈利落,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