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蘇袖雪身后進了暮郢洞府,彎彎繞繞不知拐了多久,湮若頭暈眼花了一陣,最終無法只好頂著張大紅臉,伸手拉了拉前面纖瘦高挑的身影。
“蘇袖雪,咱們這是去哪啊,繞來繞去的,我頭暈——”
蘇袖雪并未回頭,只是抽回衣袖。
“不必多問,跟著便是。”
湮若心中哀嚎一聲,卻也任命的跟了上去。
復又繞了兩個彎后,她遲鈍的腦袋終于想明一直讓她惴惴不安的緣由。
‘我為何要跟他走?’
‘他說他是離暮上神洞府的守門人,你就信了?’
‘湮若,你這只傻鳥,怎能被美色所惑?’
‘完了,完了,完了,此處召喚不了阿姐,周身靈力亦施展不出,還跟著這么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家伙,完了完了完了——’
‘你這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怎么辦,湮若,你要自救啊,你可是司戰(zhàn)一族的玄鳥,就算要死那也是要殞身在戰(zhàn)場上,怎能在這不見天日的洞府中被害——’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水亮的眸子盯著面前引路人的后背,黑暗中慢慢加深的眸色中,是掙扎亦帶著懷疑,精致的小臉上各種表情不住變換,雙手交握心中不斷念著口訣,可已經又拐了三個彎了,還是半點反應都無。
湮若越來越緊張,跟著的腳步也越來越慢,終于明了自己的處境后,一顆玲瓏剔透的玻璃心,嘩啦碎了一地。
‘想我湮若五萬年間第一次對人動心,卻是遇人不淑,真心錯付,嗚呼哀哉,悲涼收場——
老天啊,你不公啊,這,這可是我的初戀啊!’
再次抬眸看了眼面前纖細挺拔的背影,縱使心中萬千不舍,她還是采取了行動。
停步,轉身,飛快往后跑去——
邊跑邊大聲喊道。
“大騙子,小妖魔,別以為你長得人摸人樣,本姑娘就會被你的美色迷惑。
哼,想騙本姑娘,你的道行還不夠。
什么離江之畔,忘憂湖,你當本姑娘初生稚鳥啊,那可是神界圣地,離暮那廝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天帝陛下怎能讓他居于此地?
看本姑娘這就去天帝陛下面前告發(fā)你們,臭小子,你就等著天兵天將討伐吧!
哈哈哈,哈哈哈——”
靜靜的聽著山洞內不住傳來的吼叫聲,蘇袖雪陰沉著一張臉,唇角抖動,抽了抽。
洞府書房內,離暮拿著書冊,轉臉瞪大雙眼,極力忍住將要爆笑的唇角,不確定的問道。
“她真的如此說?”
“還罵你臭小子?”
這大概是蘇袖雪十幾萬年來,最郁悶的一天了。
被只傻鳥錯認性別也就算了,還被嘲笑辱罵為小妖魔,臭小子。
若非因著她的身份,她早就追出去,好好教訓她一番,讓她知曉如何分辨男女神魔。
看她一臉郁悶,離暮終于忍受不住,放開捂住嘴的左手,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那小黑果真眼瞎,哈哈哈,審美奇特,男女不分,不愧是靈羽那丫頭養(yǎng)出來的鳥,哈哈,有意思,哈哈哈,真有意思——”
笑著笑著,腰腹處頓覺疲累有些疼痛,拿著書冊的右手按住小腹,整個人彎著腰貓了幾步至石床邊坐下。
“笑死我了,這小黑,差點把本尊笑死——”
蘇袖雪立在房內,罕見沒有上前去扶,大概是有些生氣。
離暮也不在意,笑了一陣后,頂著泛著淚花的雙眸看向她。
“那她可走了?沒有看到不該看的吧?”
蘇袖雪抬手行禮,神色恭敬。
“上神放心,屬下一路看著她出洞的,見她離開忘憂湖后,特意在周圍百里設了結界,就算她想明返回,也進不來此處?!?p> 離暮點點頭,放下書冊長嘆口氣。
“罷了,她畢竟是靈羽的人,丹穴山守衛(wèi)神魔之井十多萬年,死傷族人不計其數,若無大過,本尊自是不愿與她計較,你且加固封印,不讓她再來就是?!?p> “是,上神?!?p> 復又行了一禮,蘇袖雪轉身離去。
再說另一邊,出了忘憂湖界,湮若還未反應過來,便瞬間恢復鳥身。
一個沒注意,雙翅沒能展開,整個鳥差點撲倒地上。
慌不擇路的飛了一陣后,頓覺自己方才太過膽怯,思來想去猶疑半響,眼看著月兒越升越高,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轉身尋了回去。
兜兜轉轉尋了大半個晚上,卻是再沒找到方才那處忘憂湖,因此她也更加堅定自己心中猜想。
什么暮郢洞府,忘憂湖,守門人蘇袖雪,果真是妖魔幻化的,還好她機智果斷,跑了夠快,沒讓那家伙得逞。
越想越覺自己聰慧精明,飛了一夜頗有些疲乏,這會兒也懶得去管那不見了的離暮,循著記憶飛回宸華宮后,熟門熟路打開書房偏窗,落在床上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
這一睡,便是兩天三夜。
白芷尋來,把她抱走,回去后如何也喚不醒,只當她是晚上調皮貪玩累了,也就隨她睡去。
午間端來飯食,她未醒;黃昏端來差點,她未醒;次日清早起床梳洗,見墻角小床上,黑鳥依舊耷拉著腦袋睡著深沉,伸手向她鼻尖探去,只覺呼吸輕淡縹緲,好似隨時要斷掉般。
當時紅鸞便覺有異,白芷立刻施展法術為她治療。
一番折騰下來,卻是半點兒用處沒有,而那烏黑的小臉漸漸泛出灰白色,滿臉死相,有些慎人。
兩人抱著鳥兒,十萬火急沖到書房,撲動跪下,道了緣由。
離暮挑了挑濃密高傲的眉,斜瞥了那半死不活的鳥兒一眼,抬手示意她們把鳥兒放下。
紅鸞拉著擔憂不止,不愿離開的白芷,咬唇紅著雙眼。
“白芷,放心,有上神在,湮若定會無恙。”
那日累極入睡后,一覺深沉半個夢未做,正想著整日歡喜自己的周公,怎得今日為來相約下棋,便覺渾身一陣軟綿,接著一股淡淡的涼意從丹田處升起。
少頃,那涼意慢慢加深,很快集結濃郁,奔涌而出向著通體各處穴位脈絡,鳥身越來越冰,眼皮越來越重。
刺骨的陰寒包裹周身,直覺渾身凍僵般的想要顫抖都不能,猶如睡在寒冰之上,感官漸失。
接下來如何,她就不知了,最終消逝的意識,讓她小小的鳥頭沉沉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