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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相擁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

與你相擁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

素凈的云朵 著

  • 現(xiàn)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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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5-12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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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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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與你相擁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2/6)

  阿若出事后,我在最近的車站下了車返了回來。在他的葬禮上,他母親惡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后扔給我一個沾著阿若鮮血的風(fēng)鈴。

  我那時痛到即使有人用電鋸將我鋸成兩半也沒有知覺,更何況只是一巴掌。我抱著那個風(fēng)鈴蹲在地上哭到天黑。

  天亮之后,我又買了車票再次去往BJ。

  剛到BJ,舅公給我安排前臺的工作,但我主動請求到生產(chǎn)一線去,每天干著8小時上班外加4小時加班的活,一是為了多掙點錢給母親治病,二是為了麻痹自己不讓自己閑下來,因為只要一閑下來,我就會想起阿若,自責(zé)和思念就像潮水席卷而來將我吞沒。

  后來,我漸漸干到生產(chǎn)組長、生產(chǎn)主任的位置。我每月都把工資寄回老家給母親治病和維持家用,幸好在奶奶的悉心照顧下,母親的腿漸漸恢復(fù)知覺,三年過后,她已經(jīng)能夠再次站起來了,雖然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著,但對比躺在床上難以挪身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了。

  母親是個閑不住的人,她的腿腳稍好了一些,便在樓下的菜市場租了一個攤位賣豬肉,幸好豬肉每天都有人專門送到檔口,也不會太累,奶奶每餐做好飯都下樓給她送過去。

  “凈兒呀,回家上班吧,你一個人待在那么遠的地方我們不放心?!眿寢尯湍棠探?jīng)常在電話里說。

  但我沒回去,而是繼續(xù)在BJ漂了四年。家里的生活稍微安定了之后,我轉(zhuǎn)崗做產(chǎn)品質(zhì)檢,晚上的時間空出來了,我找了一間畫室學(xué)油畫,學(xué)了整整四年,畫到后來畫室老師想讓我留在畫室任教。我跑了很多美術(shù)館和畫展,我漸漸意識到,我的繪畫水平已經(jīng)超過很多美院出身的專業(yè)畫家。

  我始終不敢提筆畫阿若。他的容貌漸漸模糊,我怕自己畫得不像。我更怕,當(dāng)我畫出他的眼睛時,我會自責(zé)得恨不得將自己殺死。

  我想回老家去了,那里離阿若更近一點。雖然BJ是我和阿若曾經(jīng)向往的城市,可是,沒有阿若在我身邊,這座城市只是一座孤獨之城。臨走前,我終于來到了清華大學(xué),但我只敢站在門口看那著幾個大字,卻不敢進去。如果不是我,阿若就不會死,他早就已經(jīng)從這里畢業(yè)成為了一名社會精英。我不僅毀滅了一個陽光少年的生命,還毀滅了一個璀璨光明的人生。想到這些我落荒而逃。

  我逃回了老家,結(jié)束了七年的北漂生活。

  在老家,我開了一間畫室,給高考的藝術(shù)考生指導(dǎo)繪畫。同時,還接到很多雜志的插圖邀約,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經(jīng)濟也不成問題。我多次勸媽媽放棄菜市場的工作,她卻執(zhí)意不肯,我也只得隨她去。我知道她不想讓我那么辛苦一個人養(yǎng)家。

  年紀(jì)大了,奶奶和媽媽經(jīng)常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某個男生來,或英俊瀟灑,或家境富裕,或才華橫溢……我知道她們的想法,但都裝作聽不懂。她們都知道我和阿若以前的事,她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我已經(jīng)淡忘了那件事、那個少年,但是沒有。我堅守著那段回憶,我從不曾將我的心扉對別的男生敞開,阿若為了我連生命都放棄了,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他。

  一日傍晚,我從畫室收工,見秋風(fēng)涼爽,看著遠處兩行柳樹在夕陽余暉下顯得格外靜謐,腳就情不自禁地往柳樹邊邁去。那是一個公園,有樹,樹下鋪著石道,有湖,湖上臥著天鵝。剛走進公園,我突然停下腳步,這個公園不就是七年前阿若來找我時我?guī)麃淼哪莻€公園嗎,雖然公園已經(jīng)翻新得面目全非,可是留下的回憶卻在我腦海永遠磨滅不掉。就是在這里,阿若說他心疼我舍不得我,我和阿若第一次擁抱,我跟阿若提到那該死的風(fēng)鈴......

  我鼓足勇氣走進去公園,看見我們曾經(jīng)坐過的那個長椅還在湖邊,當(dāng)初的瘦弱的楊柳已環(huán)繞碧水,綠樹成蔭。

  湖邊有人垂釣,我在岸邊撿到小半顆別人喂天鵝剩下的包菜,“咯咯咯”,我用包菜逗引著天鵝過來,有一只貪吃的白天鵝真的就被逗過來了,繞在我的身邊劃水。

  “上鉤了!”傳來旁邊垂釣的人欣喜的聲音。

  我只顧逗天鵝,但突然一陣劇痛從小腿傳來,一低頭一看,一個魚鉤劃破了我裸露的小腿,鮮血直流。

  “咦,鉤呢?”

  原來是旁邊那個垂釣的人以為魚上鉤了用力一拉,一甩,魚沒上鉤,魚餌被吃了,魚鉤卻甩到了我的腿上。

  “在這呢!”我生氣地把魚鉤擲過去。

  “呀,你沒事吧?”垂釣的人顯然發(fā)現(xiàn)了我的狀況,忙放下魚竿跑過來問我。

  我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原來戴著漁夫帽下的不是一個老叟,是個年紀(jì)跟我差不多的年輕人。

  垂釣人看到我的臉,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樣,久久地盯著我看,連眼球都沒轉(zhuǎn)。我心想,不會是個傻子吧,想到這里我有點害怕,忍痛用受傷的腿站起來只想趕快離開。

  那人突然有了反應(yīng),像是被解開了穴一般如夢初醒,忙攔住我:“真對不起,是我弄傷你了,我?guī)闳タ瘁t(yī)生?!?p>  原來他不是一個傻子啊。

  “不用!”我走得更快了。

  可那個人連釣具和桶子什么的也不管了,追了上來,“不行,是我弄傷的我不能不管?!?p>  拗不過他,我只好讓他跟在后面,到了附近一家診所,醫(yī)師幫我用碘酒消毒后包扎了一下。包扎后,垂釣人又執(zhí)意請我吃晚飯賠禮道歉。

  我向來沒有跟陌生人單獨吃飯的習(xí)慣,直接拒絕了他。

  “那你要去哪里,我開車送你去?!?p>  為了盡快擺脫他我就只好答應(yīng)了,只要他送我回去,就不會再糾纏了吧。我上了他的車,讓他送我去畫室。一路上他侃侃而談,告訴我他叫明誠,自己開餐廳,離這兒不遠,我隨時去都可以免單。他又說了一大堆,主動告訴我他的愛好,喜歡健身音樂釣魚,問我什么時候有空他來找我玩。

  我全程用“嗯”回應(yīng)。

  “對了,還沒請教你的芳名?”

  “寧凈?!蔽液喍痰鼗卮?。

  那人聽到名字后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只有你用這個名字才相宜?!?p>  幸好畫室離得不遠我很快就到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忍受他的聒噪。我租的畫室是一棟舊院子,在院門口掛了畫室的招牌,招牌半隱在垂落的青藤里,招牌上的字是我自己用毛筆寫的。

  “思若畫室?”那人下車看了一眼招牌,邊為我打開車門。

  “嗯?!?p>  “你認(rèn)識畫家思若?”

  “思若是我的藝名?!蔽艺f。

  那人的眼里放出驚喜的光,語氣有點激動:“原來你就是思若,我經(jīng)常在雜志上看到你的插畫,真的是美極了,我原以為有這樣深沉筆觸的畫家都應(yīng)該步入中年了,卻沒想到你本人這么年輕漂亮!”

  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念念不忘。這件事以后,我對明誠也沒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但是誰知從那以后,我的麻煩事開始了。明誠老是讓人給我送東西。剛開始是送外賣,一打開飯香撲鼻,送外賣的人還特意告訴我這是他們老板親手做的。后來送鮮花,純白的的百合花。飯我吃了,百合花我上課時用來給學(xué)生做繪畫素材。

  再后來,他又讓人送來裙子,鞋子,首飾……每天我要開好幾趟門去接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嚴(yán)重打斷了我作畫。

  一個星期后,我終于忍受不了,我把衣服鞋子首飾等一股腦打包,根據(jù)外賣餐盒上的地址,找到了明誠開的那家叫“日月誠心”的餐廳,是一家裝修得倒挺有文藝氣息的餐廳。墻上掛著好幾幅維梅爾的畫,不過都是復(fù)制品。

  “凈兒!”明誠看見我很意外,眼睛里冒出喜悅的光。

  “謝謝你的好意,東西還給你?!蔽野涯且淮蟀鼥|西推到他的懷里。

  “別呀,我只是為了彌補對你的歉意?!泵髡\說。

  “早就好了,連疤都沒落下。”我指著自己的小腿給他看。

  明誠像看著我的舉動,莫名地笑起來:“我未娶,你未嫁,送你禮物有什么不可以?”

  我被他這句話噎到了,一時語塞。看著明誠那明亮的眼睛,我想起了阿若,那個渾身灑滿陽光的少年。我不再爭辯,把東西擱在一張桌子上,隨即就想離開。

  “見你第一面我就喜歡上你了,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明誠說。

  “不好?!蔽覔u頭。

  明誠又笑了:“為什么不好?”

  “我走了,下次不要再往我畫室送東西,影響到我畫畫了。”

  我快步地離開明誠的餐廳,如釋重負。跟他講清楚了,以后再也沒有這莫名的煩惱了!

  果然,第二天沒有人再往畫室送東西。中午臨時回家,看見媽媽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奶奶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這倒是稀罕事,平時這個點媽媽都在看攤子,奶奶做好飯給她送過去的。

  “今天運氣好,一個開飯店的年輕人把肉全買了。我一開張就收工了,把隔壁幾個鋪子眼紅的喲……”媽媽喜上眉梢地說。

  我和奶奶也挺開心的,難得媽媽不用一天到晚守著攤子了。

  接下來幾天竟然都是如此,我們一家都為媽媽交好運而開心,看來那家飯店是看上我們家的豬肉,把我們攤子當(dāng)成長期貨源了。直到有一天,一張按摩椅快遞送到了我家中??墒菃柫宋覌寢尯臀夷棠?,誰也沒有買,突然媽媽想起什么,說那個來她檔口買肉的年輕人很喜歡跟她聊家常,所以她把家里情況一股腦地都告訴了他。他知道我媽媽家里有個婆婆,她自己腿腳不好,還有個開畫室的女兒,還有女兒高中輟學(xué)北漂了七年之類的事……

  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人,明誠?我向媽媽打聽那個買肉年輕人的模樣,身高外貌都跟他差不多,八九不離十了。

  我上網(wǎng)查了下那張按摩椅價值一萬八千塊錢,我本來想拿到下一筆稿費就給家里買一張的,沒想到被明誠捷足先登了。我打算把買按摩椅的錢還給他。

  我只好又一次走進了明誠開的餐廳,明誠似乎早知道我會來,又是一臉微笑:“來給錢的?”

  “謝謝你照顧我家生意,也謝謝你給我奶奶買按摩椅,但無功不受祿,我得把買按摩椅的錢還給你?!蔽覐陌锾统鲥X來。

  明誠按住了我的手:“我不要你的錢,但也不白送你,你看我這餐廳的掛畫,全是復(fù)制品。下個月我要停業(yè)裝修,我想搞點原創(chuàng)的畫,你能不能幫我畫一幅壁畫,這一萬八就當(dāng)訂金了?!?p>  生意上門豈有不掙的道理,我心里迅速地打起了小九九,畫一幅壁畫應(yīng)該收多少錢。

  “你想什么呢,這么入神?”明誠問道。

  “呃,沒什么?!蔽亿s忙收了收神,“你想要什么樣主題的?”

  明誠笑道:“這是你最爽快的一次?!比缓笏纸又抡f,“愛情主題的,畫什么你自己想象,一個月時間夠嗎?”

  沒問題。

  接下來一個月,除了上課帶學(xué)生,我都往“日月誠心”餐廳跑,我先讓明誠把燈光最先裝修好,再根據(jù)光影來選擇顏料,使色彩不會重疊,最好能相得益彰。再考慮到要營造顧客愉悅的就餐感受,便打算畫出輕松明快的基調(diào)。我繪出了草圖:靜謐的藍色夜空下,繁星點點,綠柳在風(fēng)中搖擺,一場婚禮在草地上旅行,侍者端著美食穿梭,賓客們美酒喝紅了臉搖晃舞蹈,小狗也在歡快地叫,他們在遠景里。而近景則是婚禮的主角,他們臉上笑容蕩漾,手牽著手微蹲下身讓踮起腳的花童把花環(huán)給他們戴在脖子上……

  明誠看完草圖后,沒有半點異議,我就開始動工了。

  后來,媽媽和奶奶知道了明誠和我認(rèn)識的經(jīng)過,也知道明誠照顧我家肉鋪生意、買按摩椅送給奶奶,以及我被邀請給他餐廳畫壁畫這些事事,都嗅出一絲特殊的氣息來。她們對明誠越來越熱情,完全把他當(dāng)作來兒孫對待。而明誠也越來越厚臉皮,即使我不在家,我媽叫他去家里吃飯他就真的去了,還炫耀般地帶一份過來給我吃。

  我跟媽媽和奶奶說,我跟明誠之間不可能,不要對他太好,可她們?nèi)詫覄癫宦?。我在金錢的驅(qū)使下,也保持和明誠表面的友好相處。

  我工作認(rèn)真起來是日夜不分廢寢忘食的那種人,明誠老是陪在我身邊看我作畫,趕他也不走,人家的地盤我也做不了主。所幸也沒人打得斷我的專注,也只得隨他去。一天畫完一個局部,一看時間竟然凌晨兩點了,我看見明誠像貓頭鷹般熬紅了眼睛竟然還在看。

  我生氣地沖他喊:“你怎么這么粘人,叫你走不走,不睡覺了?”

  “我看我的畫不行嗎?”

  “畫又沒長腳,跑不了!”

  明誠爭不過我,只會笑:“好,畫不會跑,行了吧。去吃點夜宵,我再送你回家吧?!?p>  那晚我們喝了幾瓶酒,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沒喝幾杯我就有點醉了。但我喝酒有個底線,就是一定不會讓自己喝斷片。

  “阿若要是活著多好!”我呢喃自語。

  “誰是阿若?”明誠追問。

  我不言語了,雖然那件事情在我心里始終縈徊纏繞,可是讓我親口說出來,無疑用是一把尖刀再一次狠狠地剮我的心臟。

  阿若的名字無意間透露給明誠后,他第二天就順著這條線索從我奶奶那里摸清了情況。隨他去吧,他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別呢?

  壁畫快完工了,只剩下新郎的五官沒有畫。我一下筆,卻畫成了阿若的樣子,再回頭看旁邊新娘,那不正是我的模樣嗎?我一陣心悸,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了。

  那個陽光的少年,在尚未達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就如同冰層破碎,黯然逝去,他再也沒有機會牽著他愛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

  明誠問我怎么了?我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從梯子上爬下來,望著壁畫,拋開私人感情,那是一幅完全可以稱為上乘精品的壁畫。良久,我才開口道:“人物模樣我再改一下?!?p>  “不用改了,很好?!泵髡\說。

  “可是一個像我,一個像阿若?!?p>  “所謂畫,就是用來留住美好的。從這幅畫,我知道你和他的過往很美好。與其在腦海里胡思亂想,不如將它凝固成一幅畫,經(jīng)??纯矗瑵u漸就麻木了,就釋懷了。”

  “我不會釋懷,釋懷是一種背叛?!蔽艺f。

  “我相信,他更想看到你笑,不想聽見你哭?!?p>  “你怎么知道?”我問。

  “因為我跟他同樣喜歡你?!?p>  我望著明誠,他的表情很認(rèn)真,沒有一絲調(diào)侃的意味。我的心就像結(jié)冰的湖面,而他卻像一把倔強的鐵鍬,想要撬掉堅冰釋放底下奔涌的水流。他外表不壞,內(nèi)心成熟,倘若阿若還活著,長到他這么大,應(yīng)該也像他一樣有魅力吧。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我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存在。

  不,我不能背叛。阿若在天上很孤單,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對不起,我們只是雇傭關(guān)系?!蔽沂帐傲水嬀咧幌牖鹚偬与x,明誠卻拉住我的手臂,“傻丫頭,你怎么連自己的內(nèi)心都不敢做主?”

  “我好累,讓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明誠,明誠似乎于心不忍,松開了對我的拉扯。

  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一個傍晚,夜幕漸垂,大街小巷漸漸亮起霓虹燈。踽踽獨行的我,腦海里不斷交織阿若和明誠的臉龐,我之前以為阿若與我如影隨形,存在我的每個夢境里,我呼吸的每絲氣息里,可是那天我突然意識到阿若其實離我很遠,七年之隔,生死永隔,再也回不來了。

  “喵,喵,喵……”聽到小貓的叫喚。

  我看見一只小白貓無助地蜷縮在人行道上,似乎想要過去對面的路邊,可是晚高峰的車流穿梭不息,給不了它過馬路的間隙。來往的車輛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小白貓用腳探探路,旋即又被疾駛的車輪嚇退??粗“棕堄猩kU,我無法坐視不管,我在車輛減少的時候,走上人行道抱起了那只被嚇壞了的小白貓。

  這時明誠的電話打過來,我剛按接聽鍵,一輛汽車便迎面朝我而來,我驚叫一聲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我摸摸我的手腳,都還在,用力掐一掐,都有痛感。我下床活動活動,沒有任何不適。守在一旁的是個陌生人,見我醒來叫了好幾聲謝天謝地。原來那是車主,他在即將要撞上我時及時地踩了剎車,而我卻昏厥了,他連忙送我來醫(yī)院。

  醫(yī)生給我檢查了腦部,也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我想了想,應(yīng)該是畫畫太疲憊了,再加上受了驚嚇?biāo)曰柝?,我讓車主寬心,說我沒事你可以走了。

  車主走后,我也準(zhǔn)備離開,卻在醫(yī)院的走廊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明誠,他雙手撐著額坐在一間病房前的椅子上,眼淚一滴滴掉下來打濕了地板。我從來沒見過他那么頹廢的樣子,好像經(jīng)歷了很悲傷的事情,我有點憐憫他。我看了看他身后的病房,莫非他有親友發(fā)生了什么不幸。

  “會好起來的?!蔽易哌^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明誠抬頭看見我,站起身來滿臉詫異地看著我,眼里透著不可思議的光:“你沒事?”

  “我很好呀?!蔽夷涿畹乜粗?,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

  “你沒事太好了!”明誠突然激動地把我摟在懷里。

  我驚住了,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抱我。除了阿若,沒有別的男生對我做過這種舉動。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我還是那個單純的女孩,依偎在那個羸弱卻努力保護我的少年懷里。久違的溫度,久違的感覺,就好像從夢里搬到了現(xiàn)實中。我的手顫顫地伸出來,想要去抱住那個人,但我分不清,那個人是阿若,還是明誠?

  “我打你電話聽到你的叫聲,再打就一直沒人接。我找了一路才聽說車禍的人送到了醫(yī)院,我到了病房門口卻不敢進去看,醫(yī)生說沒希望了。原來出事的人不是你,太好了呀!”明誠激動地說。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不見了,想必是丟失在了昏迷的地方。但我沒想到,明誠會為了我這么擔(dān)心,這么悲傷。我心里既柔軟又感動,既好笑又可憐,我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掏出紙巾遞給他,“笨蛋,我怎么會那么容易死,你欠我的尾款還沒給呢!”

  明誠盯著我看,突然笑了起來,拍拍我的腦袋:“放心,少不了你的!”

  明誠剛才的頹廢之態(tài)蕩然無存,簡直判若兩人。

  后來車主又返回,看見我還在就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原來我的手機落在了他的后座。我一打開手機,里面全是來自明誠的未接來電,足有七八十個??纯磿r間,從我昏倒到現(xiàn)在,也只是過了兩個小時。

  從那時起,我對明誠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雖然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我也不排斥了。我一邊享受他對我的好,另一邊自責(zé)自己對阿若的背叛。這是兩種復(fù)雜的情感交錯在我身上,我宛如一只斷翅的小鳥,從懸崖上往下跳,一邊享受飛翔的自由自在,一邊等待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壁畫完工了,明誠把尾款給了我,我也算小掙了一筆,加上我之前的一點積蓄,算了算離在市區(qū)付一棟三室兩廳的首付不遠了,心里美滋滋地??粗赀~的奶奶和腿腳不好的媽媽,還跟我擠在城中村的民房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早就想買一棟帶電梯的小區(qū)房一家子搬進去了。

  我對金主諂媚地說以后有這種事情一定要再多找我,我給他抽成。他卻說不肯,看我這個月這么辛苦他都后悔了。

  為表示感謝,我打算再送明誠幾幅掛畫,他和我一起去畫室搬,回到餐廳,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裝修一新馬上重新開業(yè)的餐廳里,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婦人保養(yǎng)很好,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平時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而年輕女人,盤著發(fā),穿著針織長裙,瓜子臉盤,看上去大氣又美麗。兩人邊喝著茶,邊有說有笑地談著話。

  我以為她們是顧客,雖未重新開業(yè),可裝修大致完成,這兩天也偶有熟客上門小坐,服務(wù)生也會給他們免費上壺茶上點點心。

  明誠一下搬六七幅油畫,我拿著一幅小的跟在后面。年輕的女人一看見明誠,就站起身來,顯得有點局促不安,眼里柔情似水地看著他。

  “明誠?!迸私兴?。

  “夏小熙,你回來了?”明誠停下腳步有些驚詫地看著她。

  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一路想著掛畫的擺放,有點心不在焉。他一停下,我就被他撞到了鼻子。

  “你沒事吧?”明誠轉(zhuǎn)身關(guān)切問我。我摸著鼻子,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看樣子沒事。”明誠笑道。

  “你以前都叫我小熙的。”年輕女人失落地看著明誠。

  “媽,你陪夏小熙先坐坐,我和凈兒把畫放一下。”明誠對中年婦人說。

  原來那個中年婦人是他媽媽呀!

  我和明誠把畫放好,我說,你去陪她們,我來看看畫怎么擺。明誠卻笑著搖頭,“不,你和我一起去見我媽?!?p>  我想朋友的長輩來了,不去見確實有點不禮貌,便跟他去了。

  “媽,這就是凈兒?!泵髡\把我拉到他身邊一起坐下。

  明誠媽媽邊打量我,邊露出慈祥的笑:“好孩子,早就聽明誠念叨你,是個才貌雙全的年輕畫家,今兒一看果然如此。這段時間餐廳裝修,辛苦你了?!?p>  我忙說過獎了,不辛苦。我察覺到夏小熙也在打量著我,卻是帶著挑剔的眼神。

  “明誠,小熙也從法國回來了,她一回來就來找你,你們從小感情就好,我和你爸都想找個合適時間,領(lǐng)著你上你夏叔叔家提親呢!”明誠媽媽一臉和睦地笑看著夏小熙和明誠兩人。

  原來,夏小熙是明誠的未婚妻呀,恭喜他了!我的心卻有點失落。

  “媽,我和夏小熙早就分手了呀,你還不知道呀,我們現(xiàn)在是好朋友。對吧,夏小熙?”明誠笑嘻嘻地說。

  “啊,什么時候的事情?”明誠媽媽驚異地看著他倆。

  “阿姨,我出國前兩人只是發(fā)生了一點小誤會,沒想到明誠還一直記在心里?!毕男∥跣Φ?,似乎若無其事,只是眼神往明誠那里瞟。

  “小誤會,那就是沒事了。明誠,你一個男孩子怎么這么小心眼?”明誠媽媽嗔怪道。

  “媽,不是小誤會,是真的分手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就是你們面前坐著的這個女孩,她叫凈兒?!?p>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投射而來,我有點想逃。沒想到,明誠這么直接大膽地介紹我。

  “這是真的?你不是隨便找個女孩來氣我的吧?”夏小熙有點激動地問明誠。

  “她可不是我隨便找的,是我一見鐘情地。”明誠笑著摸我的頭,我忙拍掉他的手。

  “明誠,你這孩子胡鬧,你和小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和凈兒認(rèn)識多久,哪就比得過小熙去。你定是利用凈兒氣小熙,你看凈兒都不理你。小熙和凈兒都是好孩子,你得向她們道歉?!泵髡\媽媽說。

  “我的天,媽,夏小熙。你們怎么就不信呢?真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看?”

  “我不問你,我問凈兒,好孩子,你和明誠真的在一起了嗎?你放心,要是真的,阿姨也會順其自然。我就怕明誠不老實拿話哄我?!泵髡\媽媽問我。

  “沒有在一起?!蔽颐[手否認(rèn)。

  明誠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把我的臉轉(zhuǎn)過來,一臉微笑地看著我:“那從現(xiàn)在開始在一起好不好?”

  我張大了眼睛,沒想到他的舉動這么大膽,敢轉(zhuǎn)我的臉。卻沒想到他的下一步更是驚世駭俗,當(dāng)著他媽媽還有他未婚妻的面,在我嘴上親了一口。

  腦子像塞滿了濃霧,讓我迷路蒙圈了。我忘了反抗,忘了發(fā)怒,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夏小熙生氣地告辭了,明誠媽媽也呆住了,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她兒子。

  我醒轉(zhuǎn)過來,猛地騰起身,用力推開明誠:“你跟別人嘔氣,干嘛拉上我!”說完氣沖沖地跑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誰也不理,直奔臥室,看著窗前的紫色風(fēng)鈴,在秋風(fēng)中“叮鈴鈴”地響,眼淚刷得流下來了。

  連阿若都沒給的初吻,就被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隨隨便便拿走了!也是我自己不好,明知道明誠對我不安好心,卻還答應(yīng)給他畫壁畫,不跟他拉開距離,才會讓他今日這么肆無忌憚。阿若知道的話,他肯定要生氣了。這一切,都是明誠造成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見異思遷的花花公子!

  我把風(fēng)鈴摘下,關(guān)進了抽屜里。我再也沒有臉面見阿若了!

  “奶奶,凈兒在嗎?”門外傳來明誠的聲音。

  好,他倒找上門了,還嫌羞辱我不夠嗎?我不想讓奶奶擔(dān)心,我擦干了眼淚,走出房間陰沉著臉把明誠帶到了我家樓下。

  “對不起,凈兒??吹侥氵@么生氣,我才知道你誤會了,我不是借你嘔氣,我是真的喜歡你??匆娔銖埓笱劬δ敲纯蓯?,我就忍不住了……我忘了她們在場?!泵髡\解釋道。

  “得了吧,你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你媽說得對,你和夏小熙認(rèn)識多久,你和我認(rèn)識多久,怎么會因為我不要她?”

  “傻丫頭,你的邏輯可真奇怪,認(rèn)識得久就感情一定深嗎?我只看你一眼,在我心里別的女人都統(tǒng)統(tǒng)比不上你?!?p>  明誠的話,突然讓我的怒火偃旗息鼓,甚至心里涌起了幾絲甜蜜。我低頭不說話。

  “別生氣了好嗎?”明誠把我擁入懷里,我也順從地依偎著,溫暖又安心。突然,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阿若的臉龐,我內(nèi)心驚恐不安,匆忙從明誠懷里掙脫出來。

  “不行!阿若會生氣地!”我的臉煞白。

  “他不會生氣的,他會很高興有人替他繼續(xù)愛你?!泵髡\輕聲撫慰道。

  “可是我一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天上,我覺得我的幸福是有罪的?!?p>  明誠認(rèn)真看著我的臉,他突然明白,在我的心里的那個死結(jié),不是他說三言兩句就能解開的。那是我的魔怔,我的夢魘,已經(jīng)纏繞了我七年,有可能我的一生都會被纏繞進去。

  “我?guī)闳ヒ粋€地方?!泵髡\拉著我的手上了車。

  那是一片蓼子花海,花盛開在草原上,草原上淌著湖泊,湖面送來涼爽的秋風(fēng)。天地很寬廣,草地很遼闊,花海迷迷茫茫,清香幽幽撲鼻。明誠鋪了布,我們躺在花海中,除了風(fēng)吹得青草和花枝微響,整個世界安靜得仿佛只剩下我們倆人。

  來到這里,我的心情很放松,忘記了阿若,忘記了現(xiàn)實,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只是貪戀地享受在這里的每一絲愜意。

  “每當(dāng)我心里有過不去的結(jié),我就會來這里。看看天空,想想人生。人活著才兩萬多天,為何要把自己活在囚牢里,悲悲慘慘地過一輩子。何不瀟瀟灑灑地,心與天寬,腳與地廣。”

  “我和夏小熙,曾經(jīng)是戀人。我們的父母也是世交,我們從小就被別人看好會在一起。長大后,真的在一起了,卻發(fā)現(xiàn)彼此并不合適。她不懂我,我不懂她。她覺得我不和她一起出國留學(xué)是不是上進,卻不知道我只想為自己喜歡的事情努力?!?p>  “三年過去,她學(xué)成歸來。可我也不差,現(xiàn)在全省幾乎每個城市都有我的連鎖餐廳,我的目標(biāo)是開到全國,甚至世界。我跟她越來差距越來越大,更不適合在一起了?!?p>  “凈兒,你在聽嗎?”明誠側(cè)過身來看我。

  “我不想聽你說和她的事。”我把臉側(cè)過去另外一邊不看他。

  明誠噗嗤一笑,握住我的手,“好,我不說了,我怎么這么喜歡你呢,明明這么傻乎乎的?”

  我扁著嘴瞪了他一眼。

  “這才是真實的你,心無雜念輕松自在的你。我決定好好守護?!?p>  “你想怎么守護?”我問。

  “寵你一輩子,讓你的心里只有我一個?!?p>  明誠說著突然欺身過來,他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眼前的天空。他的氣息流動著,飄了我的鼻中。我的手被他握著,暖暖地。他望著我,眼睛里是寵溺。我望著他,心里有點緊張。后來,我默默地閉上眼睛,明誠在我的唇上烙印了一個深吻。

  那個下午,我們依偎了好久,心里除了彼此,沒有他人。這是七年來,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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