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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妻卿云

第四十九章 黑暗中的父親

龍妻卿云 戲里玉人 2285 2019-06-27 13:00:00

  沙沙沙……

  姚家院子里,一道年輕的身影坐在那里,他手中的鐵紗布一遍遍地磨砂著手里的陶罐,隨著他兩手之間的緊密配合,磨砂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響著,顯得格外突出。

  重華雙眉緊促,一道深沉的眼神從那雙特殊的瞳孔中散發(fā)出來,但這雙目光并未看著手中的陶罐,而是空空地望著地面,仿佛要穿透目光所到之處的一切事物。

  梅水村,六瓣梅,許氏,姚興……

  他的心里一遍遍回響著卿云和弄知對自己說的那些事,這樣的真相讓原本還對姚興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的他徹底失去了希望。如果說黑洞的嗅覺可能出錯(cuò),那么,許氏出自梅水村的這個(gè)事實(shí)不會出錯(cuò)吧?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這天真熱!”一個(gè)不耐煩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這聲音里,夾雜著滿滿的抱怨和不滿,字里行間里都帶著一絲濃濃的怒意。

  重華稍微回了回頭,許氏正坐在離屋門口不遠(yuǎn)處,懷里放著一堆衣服,她穿引著一根針,正在縫補(bǔ)著什么。

  不用仔細(xì)看都知道,這肯定不是自己的衣服。從重華記事起,他的母親就是這個(gè)許氏。但這么多年,他早已從村里其他人口中知道,這個(gè)許氏,并不是自己的母親,她只是姚興的母親。

  姚老頭兒從來不對重華說這樣的話,許氏在姚老頭兒的面前也從未說過這種話。但每當(dāng)只有她和重華時(shí),重華能感覺到許氏看自己的那雙眼睛里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

  小時(shí)候他還不明白,為何明明自己和姚興都同樣叫著母親,可許氏只對姚興笑,卻從未對自己笑過。不但不笑,她還老讓自己去打獵,去田里干活兒。可這些,她從未讓姚興去做。

  后來,重華長了幾歲才知道,像許氏這樣的母親,叫后母。也不知為何,重華在心里有了“后母”這樣的認(rèn)識后,竟覺得村里每個(gè)人看自己目光里都多了一些憐憫,總是說著什么“沒母親的孩子極可憐”之類的話。

  不過,如今的這些話對于重華來說,已經(jīng)在心里激不起任何的波瀾了。

  看著許氏熟練地穿針引線,一個(gè)隱隱的想法在重華腦海里心生開來。他磨砂陶罐的手略微遲疑了幾下,隨后放下手里的東西,站起來緩緩向許氏走去。

  “母親?!彼仆R粯?,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地叫著許氏。只不過,如今這一聲叫出來,重華都覺得十分奇怪。以往雖然說他對許氏沒有太多親近之感,但已經(jīng)叫了十幾年的稱呼卻也早已成了習(xí)慣。可現(xiàn)在,他一出聲,便覺喉嚨像打了結(jié)一般,喊得十分吃力。

  “嗯?!痹S氏懶懶地答道,倒并未發(fā)現(xiàn)重華的不同之處。

  “弟弟這衣服還真是不怎么經(jīng)穿,我看你前幾天剛給他縫過一次。”重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語氣說道。

  “成日沒個(gè)正行,這衣裳自然磨得快?!痹S氏雖然這樣說著,可言語中卻沒有絲毫的責(zé)備之意,她拿起縫補(bǔ)得差不多的衣服,嘴角竟劃過一個(gè)小小的弧度,那是一絲滿意的笑容。

  重華知道,那絲笑容并不是給他的,而只是許氏看到衣服便想到了姚興而已。

  “母親,聽說你們梅水村的梅花還有開六瓣的?”重華故作十分好奇,眼神中看上去有著一種濃烈的期待。

  許氏本來對重華忽然跑過來說這些話顯得有些不耐煩,忽然聽見他問起六瓣梅的事,臉上忽而浮現(xiàn)出一抹自豪之色?!爱?dāng)然,這六瓣梅也只有我們梅水村才有了?!睂τ诿匪宓娜藖碚f,六瓣梅不僅僅是一種奇花,更是他們村子風(fēng)水寶地的象征。特別是對于梅水村的女子們來說,可沒有哪個(gè)地方的人把梅花繡成六瓣的,只要繡上六瓣梅,便一眼就能看出這樣的手法出自梅水村之手。別的地方都沒有,就他們這里有,這還不夠稀奇嗎?

  “母親也常繡這種奇花么?”重華望著許氏,眼神中依然有著那抹期待之色。

  許氏撇了重華一眼,眼里盡是不屑和嘲笑?!澳鞘亲匀?,我不知繡過多少了?!痹S氏有些不理解,一個(gè)男子,竟對繡花這種事感興趣,跑來問三問四的。到底是從小沒了娘的人,沒人管著不說,還沒什么見識,連梅水村的六瓣梅都不知道,還巴巴地跑來問。

  “母親,那姚興和父親的衣服上可繡過六瓣梅?”重華并不關(guān)心姚老頭兒的衣服上是否繡過這東西,但他又怕只問起姚興有些突然,便連著一起問了。

  “嗯。”許氏語氣淡淡道。他今天跑來問這個(gè)問題,怕是在哪里看到興兒穿過的衣服,覺得有些新奇,自己也想要一件吧?我可沒那功夫給他繡!許氏心里如此想著,所以并未多說什么,只哼了一聲便算是回答了。

  見狀,重華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說什么,緩緩回到剛剛的地方坐下,拿起一個(gè)陶罐,繼續(xù)磨砂起來。他不需要再問什么了,事已至此,想必,一切都很清晰了。

  看上去,重華的神情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可在他心里,此刻正泛著不小的波動(dòng)。事實(shí)證明,姚興極有可能是兇手,那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呢?

  “重華啊,你小子著實(shí)不錯(cuò),我保薦你當(dāng)副執(zhí)事,你來幫我吧……”不知為何,此刻重華的腦海里反復(fù)想起之前田爻笑著對自己說話的樣子。

  田執(zhí)事,你這是在提醒我,姚興是害死你的兇手,我不能就這么放過他是嗎?重華心里苦笑。

  沒錯(cuò),殺人償命,更何況姚興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作亂了,如果任由他今后胡來,不知道還會膽大做出什么事。于情于理,這一次自己都不能繼續(xù)隱瞞他犯下的錯(cuò)了。

  拿著陶罐,重華手中的力度加大了不少,心里似乎也有了答案。

  不知不覺,天色便已陰沉了許多,直到四周被一片夜色全部籠罩。他已在這里坐了一下午,而眼前的陶罐已經(jīng)堆滿了小半個(gè)院子。

  “你最近是在幫寧逍查什么事吧?”

  就在重華感到腰一陣酸痛,準(zhǔn)備起身之時(shí),背后忽然傳來了一個(gè)熟悉的聲音。他神色一驚,轉(zhuǎn)過身去,姚老頭兒那張嚴(yán)肅的臉頓時(shí)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他負(fù)手而立,那被一塊眼布蒙著的右眼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暗黑。

  “父親,你怎么在這兒?”重華望著此刻的姚老頭兒,說不清為什么心里猛然升騰起一絲寒意。

  姚老頭并未回答重華的問題,他只盯著重華看了許久,隨后緩緩開口:“不管你在查什么,到此為止吧,都過去了?!蹦锹曇粲行┥硢?,但卻透著一股重華從未感覺過的陌生。

  這……還是我的那個(gè)父親么?他剛剛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姚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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