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昱兒身處瘴氣林的林中小屋前,他面前站著一個身體呈半透明狀的黑老頭,他雙足離地,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幽魂。
黑老頭道:“我上上輩子是一個行差踏錯的老道士,無奈被閻王爺罰入了畜生道。在過奈何橋時突然嘔吐,將孟婆湯吐掉了一大半。投入母犬妖腹中的時候,仍記得前世許多事情?!?p> 端木昱兒安安靜靜地聽他講述,仿佛再無其他要緊事。
這個黑老頭仍然記得,只要吞噬了其他兄弟的靈魂,相當于霸占了他們的長處,出生后有益無害,再世修煉魔道,會事半功倍。
可事情并沒有如他所愿,他的再世兄弟竟然個個都不是善茬。有前世為高階妖獸的,有前世為仙門敗類的,有前世為魔宗宗主的,還有一個是他前世的仇家,大家都窩在一只母狗腹中了。
總而言之,母狗腹中這幾只小狗,都是被罰入畜生道的前世敗類。
所以,黑老頭想要吞噬掉其他靈魂為己所用,自然遭到了猛烈的回擊,幾只狗崽子在母腹中爭斗不休。他不僅沒有吞掉四個靈魂,反而在斗爭中傷痕累累,那四個兄弟胎死腹中,靈魂自然飄散,他也奄奄一息。
只有那只小黑狗的靈魂安安靜靜,是他看不透的。
因此出生之時,老大奄奄一息,四只小狗是死胎,小黑狗完好無損。
可惜,造化弄人,被德高望重的老族長斷言,是小黑狗傷害了無辜的靈魂。致使他一輩子良心不安,化成混沌黑霧徘徊不去。
端木昱兒終于聽明白了,“所以,你想要我告訴老六,靈魂不是他吃的,而是他衷心愛戴的大哥鬧的?你覺得他不會因此更加瘋狂?”
黑老頭嘆了一口氣:“不管是什么形式,活在世上,只看得到這一世的恩怨情仇,若牽扯到前世,前前世,沒有人是干凈的。老六如此悲慘,也不過是他的宿命而已?!?p> “既如此說,那你為何還管他死活?”
“老頭子我啊,死后,才記起來一切,覺得這輩子虧欠他太多了。他是被族長一句話誤了一百多年呀!因此,我愿意付出代價,幫他解開這個困局,在所不惜?!?p> 這個老頭,死后才悔改,也不知道是否真心?端木昱兒心忖道。
據(jù)黑老頭說,他作為老大,被人類烹了吃后,靈魂流落人間,東躲西藏,并不是害怕被黑白無常索命,而是想先報恩,再考慮后事。
老六的事情不解決,他下輩子良心都不安,畢竟受了老六一輩子恩惠,他也是有羞恥心的。
也許冥冥中,老天爺就是通過這種以德報怨的方式喚醒他所剩無幾的良知。
機緣巧合,終于讓他遇上了一位妖神界的尊者,那位尊者身份十分高貴,不可說。
他便是從尊者那里得來了一段妖獸語,這段妖獸語能幫助他尋找有緣人,輔以三枚鬼煞符,能讓有緣人為自己辦事。
只要告訴了老六癥結(jié)所在,他便可恢復正常,至少不再混沌無常。
但如若有緣人完不成此事,殞命也是在所難免。
一切都緣分。
端木昱兒立刻追問:“為何我是那個有緣人?你們根據(jù)什么來判斷的?”這個問題是他最想知道的,作為一個人類,他能運用暗靈之氣也就算了,還讀懂了妖獸語,著實令他心慌。
黑老頭:“這個問題老頭子我也不知道呀,尊者如此說我便如此做,不便猜度尊者的意思?!?p> “尊者是誰?”
“少俠莫要再追問,天機不可泄露,請你快去告訴老六真相吧!老頭子我也該到下面去報道了。”
端木昱兒還想說什么,那黑老頭手一揮,將他的神識打了回去,一睜眼,眼前是巨大的犬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而自己靠在一棵樹下,傷勢慘重。
“青朝,我知道了,我知道真相是什么了!”端木昱兒喜極而泣,迫不及待地要告訴青朝那個真相。
方才端木昱兒的神識游離幻海,看透了老六的一生,終于了解了所謂的真相。但對現(xiàn)實中人來說,那不過是一念間。
青朝:“真的嗎?若如此,我便隱退,讓犬妖醒過來。但是,少公子傷得如此慘重,青朝身上也沒有丹藥,這樣面對犬妖,非常危險!”
“我沒事,沒有傷到要害,但是梵滄海等不及。”
“少公子如此關(guān)心梵滄海,果然是有緣之人?!?p> 冷不防聽到青朝的調(diào)侃,端木昱兒頓了片刻,隨即瞪了他一眼,瞪了那憨厚窘態(tài)的大狗一眼,“你這只狗,胡說八道什么!快快讓犬妖醒來。還有,你什么時候才能脫離它的身體?”
青朝嘿嘿笑了一聲,“趁它知曉真相后意志薄弱之機,暗靈之氣沒有攻擊意識,我便能從中脫身,這個少公子無須擔心。只是,青朝還是怕它一醒來就對少公子不利!”
現(xiàn)場也無第三個人能夠幫助端木昱兒,梵滄海還昏迷不醒,端木昱兒只能鋌而走險了。
兩人商量好了,青朝最后看了端木昱兒一眼,飽含深意,然后閉上了眼睛。端木昱兒心口撲撲撲地跳,時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機會,不能錯失時機。
犬妖一睜開眼就有些不懷好意地看看四周,好像在回憶自己處所的境地,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白發(fā)少年,聽到白發(fā)少年大聲道:“老六,聽我說一句,老大有話要跟你說!”
犬妖突然聽到這番話,一愣,“老六?你怎么知道我叫老六?老大……大哥在哪里?”
端木昱兒成功引起了它的注意,悄悄松了一口氣,又趕忙道:“你大哥,他一直在泉下看著你,得知你變成了混沌黑霧,十分痛心,他想告訴你一個真相?!?p> 犬妖皺起了眉頭,碩大的狗頭神情有些悲涼,忽而警醒,“你是誰?為什么要冒充我大哥?”
“我沒冒充他,是他托我給你傳一句話,當年,你并沒有吃掉四位哥哥的靈魂!”端木昱兒怕啊,怕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因而忙不迭地甩出這個真相,至于它信不信,再慢慢解釋罷。
“他……他怎么知道?族長的話還有假?”
這個老六,從未懷疑過族長,果然是一只憨厚的狗!端木昱兒心中苦笑,又道:“族長胡說八道!那四位哥哥,是……”
是跟老大爭斗中死掉的,若告訴它這個真相,它抓狂怎么辦?我有什么能力再與他戰(zhàn)斗?端木昱兒突然有些害怕,趕忙換了一種說法:“老六,我是你大哥選中的人,他要我告訴你這個真相,就是希望你能夠醒過來,別再渾渾噩噩,好好活下去。若我告訴你真相,你一個不高興便要殺我,那是不道義的,你身為修道之人,理應(yīng)明白這個道理?”
“是什么真相?速速道來!”
“你如果要殺我,我便不說,反正橫豎都是死?!倍四娟艃阂Фㄋ挪幌麓蟾绲膰谕?,此時不談些條件更待何時。
犬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半晌才道:“行,我不殺你。你快說。”
“你也不能殺我那位兄弟?!倍四娟艃褐噶酥改沁叺蔫鬁婧?,“我們是無辜的?!?p> 犬妖有些心急,怨他啰嗦,當下臉色有些不好看,張開血盤大口威脅著,獠牙閃著輝光。
端木昱兒趕緊道:“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族長一句話便決定了你一生坎坷,這是不公平的,你如今有機會尋找良心上的安慰,這個真相絕對不辜負你!你愿不愿意聽?”
“好,我不殺你們二人,你但說無妨?!彼K于答應(yīng)了,端木昱兒松了一口氣。
“你聽著,你大哥死后,終于回憶起了前世,還知道了諸多真相。他告訴我,你母親腹中那幾位哥哥前世都是作惡多端之人,閻王爺早就注定它們胎死腹中要繼續(xù)回地獄受罰的。所以,它們臨盆之際,是在互相爭斗,結(jié)果兩敗俱傷,還累及了你大哥?!边@里,端木昱兒改了改,若讓犬妖發(fā)現(xiàn)他珍愛的大哥如此丑陋,保不準它會當場發(fā)作,有些真相知道了也沒好處。
“根本就不是你吃了它們的靈魂,族長只是礙于面子,他權(quán)勢大,想說什么便是什么,沒有人會懷疑。但無疑,他是罪大惡極之人,說不定正在地獄里受苦呢!”
“不是我吃的靈魂?真的不是我吃的靈魂?”它喃喃自語,悲從中來,竟嗚嗚地哭了。
端木昱兒看它真情流露,心中有些不忍,“大哥說你做得很好,對母親和他那么關(guān)照,孝順,你母親泉下有知,也盼你早日解脫,不要再被心魔困擾。”
“嗚嗚……”
它哭得身子亂顫,端木昱兒看到它胸腔那里有些動靜,心想應(yīng)該是青朝就要出來了,便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巨大的犬妖坐在地上,因之前戰(zhàn)斗身上戰(zhàn)績累累,此刻悲傷痛哭,形象更加慘烈,看上去有些可憐。一層若隱若現(xiàn)的白色薄霧從它七竅中蒸騰出來,胸口處亦有霧氣散發(fā),隨即,青朝的上半身慢慢地鉆了出來。
端木昱兒緊張地注視著,又怕被犬妖瞧出端倪,便時不時抬頭看看,用話語吸引它的注意力:“老六,不是你的錯,別哭了,你大哥聽了要傷心的?!?p> 青朝繼續(xù)慢慢地鉆出,他身后還跟著絲絲縷縷不穩(wěn)定的暗靈之氣,像盤蛇一樣意欲攻來,雖未沾染上身,但距離太近,看得端木昱兒異常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