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隱手搭在大貓的脊背上,自上而下地給大貓順毛,沒有接老板娘的話。
“我呢,也做不來那趁火打劫欺負(fù)人的事,小妹妹你是知道的。這裙子我還是要,但我有條件,這量得增加,回回一條兩條的,我也不好賣啊,你說是不是?!?p> 老板娘瓜子嗑得咔嚓咔嚓響,白色的瓷磚上落一地的瓜子殼。
許隱知道,要是她答應(yīng)下一步就該壓價格了。
“沒有辦法再多了。”許隱回答,“再多質(zhì)量就不能保證了。”許隱說的都是大實話。她白天的時間被排得滿滿的,做裙子,種菜,找大貓。至于晚上,天一黑她就不得不睡覺。哪里還有再多出來的時間。
“妹妹這話說的,兩周兩件衣服還做不過來啊,我可不信啊。”
“我還有別的事,做裙子只是業(yè)余的?!痹S隱知道老板娘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學(xué)生,賣裙子是為了賺零花錢。
“那這樣我也不好辦啊,我總不能自己虧了錢收你的裙子,妹妹,我可不是做慈善的?!崩习迥锢浜咭宦?。
大貓好像聽得懂人話似的,突然扭頭朝老板娘呲了一聲,露出尖牙,頭頂少了一撮的毛都直立起。
“喲嚯,這貓還以為我在欺負(fù)你呢?!崩习迥锸掌鹉_,側(cè)身過來想摸大貓。老板娘是個貓控,一直想摸大貓來著,奈何大貓實在太兇,她也不敢。
許隱雙手抓住大貓的爪子,怕它又突然跳起來撓人。
如愿摸到大貓的老板娘心里很開心,脾氣頓時就消了,變得和氣起來。她雙手一齊拂著大貓的頭,抹了橙色眼影的臉揚起,笑得十分滿足。
“這貓真乖哈?!彼χf。
鬼話,大假話,真是為了摸貓什么話都說得出口。許隱在心中翻了一個大白眼。
“照顧貓也花時間啊,妹妹,確實沒時間多做裙子了。”老板娘一臉溫柔地看著大貓。仿佛它是天上有地上沒的寶貝。大貓也給面子難得地沒有反抗,溫順極了。
“嗯?!痹S隱順坡而下。
“那行吧,做慢點就做慢點,遲早賣的出去的,不急。”
大貓微抬頭喵了一聲,許隱感覺到老板娘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嘴里不停叫著寶貝寶貝,只差搭臺子供起來。
老板娘擼了老半天的貓才罷休。
“怎么給你錢,現(xiàn)金還是轉(zhuǎn)賬?”老板娘拿出手機,準(zhǔn)備給許隱轉(zhuǎn)賬。
“現(xiàn)金?!?p> “你家人還沒給你買手機啊,現(xiàn)在這個年代沒有手機平時怎么聯(lián)系,太不方便了?!崩习迥锸┦┤黄鹕恚戎谏母咄惭墓衽_抽屜拿了一張有點舊的一百元遞給許隱。
“諾,最后一張一百塊的現(xiàn)金,正好。”
“謝謝?!痹S隱起身彎腰雙手接過。錢拿到手,許隱就不想繼續(xù)在這里坐下去了。外面的天看著漸漸黑下去,她要走了。
“姐姐,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痹S隱抱著大貓站著,腳沒有挪動一分。
“你要走就走啊,傻姑娘,我要留你天也不留?!崩习迥锟偸菚辉S隱這種無意之中流露的傻氣逗笑。明明看起來挺聰明的,有些方面卻有點呆。她說不讓她走她就不走了么。
“姐姐再見?!痹S隱抱著大貓一溜煙地就走出店門,大貓白色的大尾巴和個風(fēng)車一樣在后面搖。
這傻孩子。老板娘靠在許隱走之前坐的沙發(fā)上,繼續(xù)吃她的瓜子。
晚上回家換衣服的時候老板娘才看到自己的新裙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劃出一大長列的洞,周圍還沾了幾根白色的貓毛,耀武揚威的。
另一邊,以為自己晚上能吃上紅燒肉的大貓同志正在許隱懷里討好地叫個不停,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晚不行?!痹S隱毫不猶豫地?zé)o情拒絕了它的請求?!艾F(xiàn)在的肉已經(jīng)不新鮮了,吃了你要拉肚子的,明天早上再出去買,乖?!?p> 乖個屁,乖個屁,乖個屁。大貓臉黑下去,乖還不是沒有肉吃。
晚飯是許隱煮的索然無味的桂圓蓮子粥。出門前就放在爐子上煨好,等到許隱和大貓回家的點,粥也已經(jīng)差不多了。
白色的米粒熬得稀爛,煮發(fā)的桂圓帶著陳舊的果肉香甜,再加上白色圓滾滾的清香蓮子。許隱覺得這是份再好不過的晚餐了。
大貓偏不這么覺得。大貓其實最是一只不挑食的貓了,這桂圓蓮子粥放在昨天,它會吃得噴香。但是放在今天,不妥。在出門之前它心中早就認(rèn)定了晚餐是紅燒肉的事實。在大貓的心中,出門和賣肉之間幾乎畫上了等號。出門即是賣肉,賣肉即是出門。它是萬萬沒有想到晚上這頓紅燒肉會落空。若不是它犧牲自己高貴的軀體,許隱會這么順利地拿到錢么。它付出了勞動,卻沒有收獲應(yīng)有的報酬。
大貓越想越氣,輾轉(zhuǎn)至深夜都沒有睡著。
紅色的燭火很安靜,窗戶也關(guān)得很緊,沙發(fā)上的許隱左手搭著右手睡得正香。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大貓嗖地像只脫韁的馬,飛奔出去。
凌晨兩點,哪里都是靜悄悄的。街上偶爾有幾個喝醉酒的中年男子,閉著眼睛在人行道上聲嘶力竭地唱二十年前的情歌。這算是凌晨可有可無的熱鬧了。
某餐廳的后廚奇跡般地還亮著燈。
廚房的鍋碗瓢盆哐當(dāng)?shù)仨?,有人在嘗試做菜。那是個男人,高挑身材,齊肩短發(fā),額頭上有一小撮劉海,像是一刀切成似的,整齊到有些死板。
男人正低頭切肥嫩的五花肉,刀工拙劣。他穿著一身毫無新意的純白長衫,像山上修行的道士。他一手持刀,一手扶著剛從冷藏室拿出來的肉,刀不是很快,肉也打滑。
偌大的廚房亮堂堂的,只有他一人。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切完肉,無比老練地將切好的肉一股腦丟進(jìn)燒紅的鐵鍋。下一秒,鍋炸了。
不,不是鍋炸了,是肉炸了。燒得發(fā)紅的鐵鍋遇上冷肉,五花肉里的肥肉在高壓下頓時炸成了一朵朵煙花,滾燙的油花濺在男人的白衫上,打在了他的手臂。
還真有點痛。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