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大長公主殿下并不歡迎的樣子？”宣佑倒是頗為愉悅，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著上揚(yáng)狀態(tài)。
宣麗茲收拾好表情，冷哼：“我竟不知堂堂皇帝陛下還會(huì)干這種半夜翻墻的勾當(dāng)?！?p> 宣佑并不以為意，晃晃手中的東西，原是個(gè)精巧的小酒壇，沖她挑眉：“琉璃醉，想喝嗎？”
“不想！”宣麗茲逼迫自己移開盯住酒壇的視線，表示拒絕?！皼r且宮中怎么可能還有琉璃醉，你誑我?！?p> “宮中的確無法再釀造，但這是養(yǎng)心殿里頭藏了三十年的珍藏。”
“……那也不喝?！?p> 天知道她多想嘗嘗，本可以在百花宴就偷嘗一點(diǎn)，誰知出了落水的那檔子事，及笄之前她根本沒有再找到機(jī)會(huì)一品佳釀。
“無事獻(xiàn)殷勤?！毙惼潧鰶鲋S刺：“我怎么配讓皇帝陛下您提酒來訪啊，豈不折煞我也?！?p> “當(dāng)真不喝？這是太宗年間便釀成的好酒，一直埋在養(yǎng)心殿那顆柏樹下，世間僅此一壇?！?p> “……”宣麗茲抿緊了嘴，克制住自己躍躍欲試的想法。
“看來殿下不欲接受我這來客的好意，罷了罷了，我這就打道回府?！毙庸首魍锵?，提著酒便要離開。
“哼，怎么能讓皇帝陛下平白空跑一趟呢？皇帝陛下不嫌棄寒舍，便請(qǐng)進(jìn)來坐坐吧?！边€是舍不得那好酒，宣麗茲卻不甘心輕易松口，夾槍帶棒地出聲挽留。
宣佑帶了些滿意的笑：“既如此，還請(qǐng)主人翁開門迎客，沒有讓人從窗戶進(jìn)的道理吧。”
宣麗茲毫不吝惜的賞了他一個(gè)大大的白眼，不情不愿的挪到藏書閣門邊，打開門時(shí)那廝比她還要慢，悠悠閑閑的踱步而來。
“陛下若是想在外頭吹風(fēng)，不必勉強(qiáng)自己?！毙惼澱f著便要關(guān)上門。
“大長公主殿下何須心急，為了美酒這些時(shí)候都不愿等？”宣佑又搖了搖酒壇子，仍緩步微笑著朝宣麗茲走來。
挑釁。宣麗茲壓住內(nèi)心的火氣，每次都挑釁她，從小到大都是，煩人的很。
等到皇帝陛下終于挪動(dòng)尊足踏進(jìn)藏書閣，宣麗茲砰的把門關(guān)上，伸手就要去搶那酒壇子。
宣佑自然靈活的避開，將酒高高舉起，鑒于他與宣麗茲身高上的差距，很顯然宣麗茲無法再觸碰到酒壇子了。
“說真的，你半夜來我這兒作甚？養(yǎng)心殿的護(hù)衛(wèi)吃干飯的嗎，就看著你翻墻過來？”宣麗茲悻悻收回手，坐到屋內(nèi)的檀木椅子上。
“我的侍衛(wèi)，難道不聽命于我嗎？”宣佑反問。
“您馭下有方?！毙惼澆幌滩坏目滟潱骸叭羰俏医駜簺]來藏書閣，你待如何？難不成你時(shí)常來我藏書閣串門？”
藏書閣素日可是有得力宮人們守著的，宣佑莫不是還有一身高超武藝。
“誰時(shí)常來你這兒，你當(dāng)人人都似你般無所事事？”
“我說你可在我的地盤，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令人牙癢？”宣麗茲不滿的拍拍桌子，提醒他自己主人翁的身份。
“你的？皇城都是我的，翠微宮也是，我不過是在自己擁有的宮殿內(nèi)走動(dòng)罷了?！毙永^一張椅子，與宣麗茲面對(duì)面坐下，說的坦蕩。
“好一通歪理?！毙惼澪⒉[了眼：“真該讓旁人瞧瞧，咱們少年老成的陛下真面目到底如何。”
“可惜，怕只有大長公主殿下你有此殊榮得見了，無需感激涕零?！?p> “您知道的，陛下，我手邊就是一個(gè)茶壺?！?p> “那便勞煩殿下為我倒茶了?！?p> 宣麗茲握住茶壺提柄，很想往面前掛著放肆笑容的人身上倒一倒，最終還是認(rèn)命的拿過杯子，倒了茶水放在桌上，惡狠狠往他那邊一推：“可別噎著您！”
看著宣佑慢條斯理的品著茶，宣麗茲覺得很是手癢，長吐一口氣，打算還是把正事問清楚：“你到底來干什么的？上次你翻我的墻，還是你八歲那年被沈和鑾那玩意兒攛掇的，陛下你這是回憶孩提好時(shí)光？那不是該找沈和鑾去？”
宣佑放下茶杯，假笑：“來賀殿下你及笄大禮，酒水都帶來了，還能有什么別的企圖呢？”
“那可多謝您了，不過白日里已經(jīng)賀過，何須再半夜來賀?！毙惼澁?dāng)然不相信。
“多幾份賀禮，有什么不好呢？”宣佑不以為意，摩挲著手里的酒壇。
“那也不必半夜……”
“大長公主此言差矣，這分明是堪堪入夜，被你說的仿佛我做賊一般，平日里這個(gè)時(shí)辰，我都在宮里批折子，難不成于你來說這就是入睡的時(shí)辰？那殿下你的日子可真是愜意至極啊?！毙哟驍嗔怂脑挘馕渡铋L的反駁。
就是想說我懶唄。宣麗茲心里清清楚楚，不屑之情溢滿心頭，于是又贈(zèng)送了幾枚白眼予他，并不想再接話。
嘲笑夠了，宣佑眼見小姑娘真的快要把他掃地出門，才稍稍正色：“當(dāng)真是來賀你及笄的，此言絕無半點(diǎn)虛假?！?p> “為何？”
面對(duì)追問，宣佑卻并不再回答，而是拎起酒，徑直走向樓梯：“今夜月色上佳，我記得藏書閣頂?shù)恼菙堅(jiān)屡_(tái)最適宜賞景，想必你亦是如此打算的吧，不如一道前去，飲酒賞月?！?p> “你倒是當(dāng)真閑情逸致?！毙惼澼p哼，跟了上去。
藏書閣共有十層，最頂層其實(shí)是個(gè)巨大的露天亭臺(tái)，太宗建藏書閣時(shí)，曾言道九九歸一，十全十美，那么便再九層樓閣之上再建一座亭臺(tái)，此為一，亦為十，豈不妙哉。
宣麗茲不是很懂自己父親的情懷，但摘星攬?jiān)屡_(tái)，的確是個(gè)好地方，事實(shí)上，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地方，抬頭便是萬千星輝，俯首便是蒼茫宮城，這感覺，確實(shí)可謂妙哉。
“看來你許久未到此處了?！鄙砗笮虞p笑。
“陛下倒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p> “看你發(fā)怔的樣子，自然知曉。”宣佑笑笑，盤腿坐下，將酒壇子打開，遞給宣麗茲。
“干什么？你要我對(duì)著壇子喝不成？”雖然酒香誘人，宣麗茲還是很嫌棄。
“這摘星攬?jiān)屡_(tái)上又沒有合適的酒器，若是你不嫌辛勞，便下去再給討來?！?p> 宣麗茲環(huán)顧四周，失望的發(fā)現(xiàn)摘星攬?jiān)屡_(tái)上的確沒有酒杯食具，事實(shí)上，是連一團(tuán)蒲草墊都沒有。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在閣里休息，自然沒想到還有什么對(duì)月飲酒的活動(dòng)。
“算了?！毙惼澮沧讼聛?，接過酒壇，雙手捧著，先是嗅了嗅那直沖鼻腔的濃厚酒香，然后試探性的抿了一口。
“好辣！”宣麗茲臉上的眉目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她連忙把酒壇子放下：“你怎么不告訴我這個(gè)……這琉璃醉……”
“琉璃醉，味甘且辛，你先前難道不曾讀過？便是那本太宗皇帝所著《酒之鑒》上記載之文?！?p> “雖是知曉，但時(shí)日久遠(yuǎn)，我又未曾嘗過酒?！毙惼澅г埂?p> “此酒意韻綿長，你且細(xì)細(xì)回味?！毙有χ狳c(diǎn)。
宣麗茲撇撇嘴，卻真的覺得唇齒間的辣味逐漸消散，厚重醇香彌漫開來。
“果真如此！確是好酒佳釀！”初次飲酒，宣麗茲覺得酒的味道著實(shí)不錯(cuò)。
“你你你，你作甚？”宣麗茲忽的又驚叫起來。
原是宣佑單手拿過酒壇，亦喝了一口。
“有何不妥？”宣佑反問。
“我已經(jīng)喝過了，你怎么能接過便喝？”宣麗茲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難不成這一壇酒便全給你獨(dú)享？那我直接把它放在早間的賀禮單子上送你不就成了？世間僅一壇的好酒，我自然是也要嘗嘗?！毙硬灰詾橐?。
“可是……”
“你是在顧忌男女大妨？我記得你向來不屑于此等繁文縟節(jié)?！?p> “雖是如此，也不是說你對(duì)著我喝過的東西便喝，嫂嫂從小教導(dǎo)我，不，你也知道的，不要隨意用他人用過的物件，不好……”宣麗茲結(jié)結(jié)巴巴的搬出太皇太后的話來解釋。
奇怪，怎么白天那種古怪的心情又出現(xiàn)了。
“皇祖母也說過有時(shí)候要不拘小節(jié)。”宣佑又喝了一口，看宣麗茲還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忍俊不禁：“好了，莫要顧忌，我喝的是這邊，”他指指酒壇的某一處邊沿，又指指另一處：“你方才是在這邊飲酒，不妨事?！?p> 宣麗茲松了一口氣，搶過酒壇子來，摸索到宣佑指出的那一處地方，噸噸噸連喝好幾大口。
“喝的這么急作甚？便是為了不給我占便宜？也忒小氣?！毙雍眯Φ目粗凸嘧约毫揖频男惼潱{(diào)侃道。
眼見宣麗茲并不搭理自己，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愿，宣佑這才有些犯急，劈手奪過宣麗茲手中的酒壇，輕喝：“此乃烈性之酒，不宜多飲，小心傷身！”
“我只覺得暢快，并未感到半點(diǎn)不適，何須你來搶酒了？”宣麗茲分辨道，很是不滿宣佑口中奪酒的行為。
“是嗎？”宣佑打量著她，見她的確是面上無一絲醉意泛紅，振振有詞的樣子也一如既往，稍稍放下心來，放下酒壇：“你倒是看上去好酒量，也不知從何而來?！?p> “自然是我父的緣故，他可是千杯不醉，酒中仙人，虎父豈能有犬女？”宣麗茲把頭昂的高高的，頗為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