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肉來咯。”
店主端著一個方形食盤,上面放著一個爐子,爐子里點著火,上面放著一口鍋,看起來像火鍋一樣,鍋的旁邊還放著一個碟子。
“這是一爐,還有一爐這就幫您端來。”
店家臉上帶著標(biāo)志的笑容,放下那鍋濡肉,又回了后廚。
宋道理趴在鍋邊嗅了嗅,并沒有聞到什么惡心的味道,拿起筷子,在鍋里攪了攪,幾塊肉沉在鍋底,表面的湯水上飄著幾點油花。
“看上去像排骨湯一樣,也沒想象的那么可怕嘛?!?p> 吳綾拿起筷子,從鍋里夾起一塊肉,又在一旁的小碟子上蘸了蘸:“這種手法在秦朝叫作‘染’,也叫做‘jiān’?!?p> “‘奸’,奸誰?”宋道理開玩笑道。
“不正經(jīng),煎牛排的煎?!眳蔷c沖著宋道理使了個白眼,將沾好的肉放進了嘴里:“嗯,在淠河寨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家的醬好吃,果然名不虛傳啊。”
宋道理抄起筷子,從吳綾面前的鍋里加出一塊肉來。
吳綾立刻用筷子打掉了了宋道理夾起來的肉:“點了兩鍋呢,你等下一鍋?!?p> “切,小氣,先嘗嘗都不讓?!?p> “我又想起來《呂氏春秋》里的一個故事?!眳蔷c一邊吃,一邊說道。
“什么故事?”宋道理不耐煩地問道。
“說春秋還是戰(zhàn)國時期的,有兩個猛漢♂在酒館吃飯喝酒,席間為了助興,就約定互相割對方的肉涮著吃,最后一直吃到了死?!?p> “別說了,說得我都快沒胃口了?!彼蔚览黼m然嘴上說著沒胃口,筷子卻一直都沒離過手,“有沒有下飯的故事???”
吳綾想了想,說道:“有一個?!?p> “什么?”
“我就給你講一個晉景公的故事吧?!?p> 說話間,店家將另一爐端了上來,接著而來的是一只炙雞。
“菜齊了,二位慢用。”
宋道理看著那鍋肉,二話不說也學(xué)著吳綾都的樣子,從鍋里夾起一塊肉來,在碟子里蘸了蘸。
“呦,不錯啊,有種涮羊肉的感覺?!?p> 宋道理吃完這塊肉,滿臉幸福的樣子,一塊接一塊根本停不下來。
“這兩天,天天吃干糧,吃得我都吐了,好不容易吃頓熱的啊?!?p> 沒過一會兒,一只雞,兩爐肉就被這兩人吃完了,宋道理還覺得不夠,又來了十串烤羊肉,兩碗熱湯,吃完后躺在席位上,翻個身都覺得獨自難受。
吳綾也躺在席間,一只手枕在頭下,一只手撫摸著肚子。
“以后就要在大秦活下去了,道理,你可別半路死了啊?!?p> 吳綾突然笑著說道。
剛剛還在一邊喊著肚子好脹的宋道理見吳綾突然正經(jīng)起來,也安靜下來:“半仙兒,這不像你啊,平時的你不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嗎,怎么擔(dān)心起我來了。”
“以前是以前,在現(xiàn)代的時候,我們各自過各自的,身邊的朋友就像走馬燈一般,換了一撥兒又一撥兒。
我就是個隨緣的人,從不挽留要走的人,也從不排擠要留下的人。”
吳綾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但這里不一樣了,你是我目前唯一一個感覺真實的人,我還真有些害怕失去這份真實?!?p> “真實?!?p> 宋道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手邊的桌子和自己躺著的地板:“果然是文化人,一句話就說道點子上了。說實話,到現(xiàn)在我還有一種夢幻一般的感覺,總覺得身邊的這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樓一般,一觸即碎,也只有你的聲音能讓我暫時清醒一些。”
“我也是……”
酒足飯飽,吳綾又在六縣的市集里幫宋道理買了些平時用得上的東西。
六縣的布局也是市坊分開的布局,坊內(nèi)住人,市里開店。市集里人來人往,周圍賣什么的都有。
“你身上的驗、傳都帶了吧?!眳蔷c問道。
宋道理在身上掏了掏,掏出兩塊木牌來:“是這兩件吧。”
吳綾取過來看了看,確實是陽城縣尉宋道理的驗、傳,上面記錄著宋道理家中還有一個叫做宋義的老父親,以及這次任務(wù)是要押送九百戍卒前往雁門。
“挺聰明的嘛,竟然沒丟?!眳蔷c將驗傳還給了宋道理。
宋道理接回驗傳,又重新收好,得意說道:“我雖然沒你那么懂歷史,但這點秦朝冷知識,網(wǎng)絡(luò)上還是隨處可見的。”
看宋道理得意的樣子,吳綾冷笑了一聲:“別得意,你的傳上面寫的是押送戍卒前往雁門戍邊,你現(xiàn)在這種情況若還拿著這份傳,怕是一受到盤問就暴露了?!?p> 聽吳綾這么一說,宋道理急忙取出自己的那份傳,仔細(xì)看了看,只可惜上面的字是用小篆寫的,宋道理一個也看不懂。
“那怎么辦?”
“看老子的?!眳蔷c一拍胸脯,拉著宋道理就進了一個巷子。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終于來到一座房子前。
這座房子和周圍的房子一樣,都是夯土筑成,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木門上掛了一個木牌,上面寫了幾個字。
“川,谷,夕,卜!”宋道理便念便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故作高深地點點頭,“嗯,好字,好意境??!”
“嗯?”吳陵手一插,抖著左腿,就看著宋道理裝逼。
“半仙兒,你看,好意境啊。
瀑布從峽谷間一瀉而下,濺起地水花在夕陽的照射下呈現(xiàn)五彩斑斕的顏色。
瀑布旁豎立著一塊幾人高的巨石,一個寬袍廣袖地高人,站在巨石上,赤著腳,腳上沾著幾點河邊新泥,一手拿著算籌占卜,一手掐指,微閉著眼,卜算著人間百態(tài),好一幅泄虹仙骨圖啊。
我猜這家的主人一定是書香門第,名士之后,隱居于此?!?p> “喲,比我還會吹,挺有才華的嘛?!?p> 宋道理紅著臉,撓了撓頭,笑道:“哪里哪里,你我的水品都是一個作者寫得。”
“走,進去看看你口中的‘書香門第,名士之后’?!?p> 說罷,吳綾連門都不敲一下,直接將門推開了。
一進門,迎面看見的就有幾只雞在庭院里閑庭信步,每走幾步就有一攤雞屎。
“誰???”屋內(nèi)一個胖胖的大嬸手捧著一個木盆就走了出來,“連門都不敲,小心老娘把你送到官府去?!?p> “是我?!眳蔷c挺直腰桿,手一負(fù),往門口一站,正氣凌然地說道,“把你家老頭子叫出來。”
宋道理站在吳綾后面,俯身在吳綾耳邊問道:“怎么,你認(rèn)識這家人?”
“不認(rèn)識啊,第一次見?!?p> 宋道理一臉震驚:“那你說得像認(rèn)識人家一樣?!?p> 見吳綾那氣勢,大嬸收了些囂張氣焰,稍微走近了一些,定睛瞧了瞧。
當(dāng)發(fā)現(xiàn)吳綾是個女孩子之后,立刻火冒三丈,把手里都盆兒往地上一摔,沖著屋里就嚷道:“好你個老劉頭,平日里就聽見鄰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沒想到是真的?!?p> 說著,大嬸擼起袖子,插著腰就進了屋。
屋里不斷傳出來鍋碗瓢盆被砸到地上的聲音。
“老娘真當(dāng)是瞎了眼看上你個不是人的東西。”
“又怎么啦,我這幾日可連門……!”
“怎么了你還不知道嗎?”大嬸隨手就拿起一碗砸在了地上,“你那姘頭都找上們來了?!?p> “什么姘頭,我沒……”
“還說沒有,人家都在門口了,你還說沒有?!贝髬鹬钢蟿㈩^的腦袋猛戳了幾下,“看那女娃子,怕是只有十幾歲,這你都下得去手,你說說,你老劉頭還是人嗎?”
“什么女娃子啊,我不認(rèn)識啊。”劉老頭一臉冤枉,想解釋,可一解釋就被大嬸打斷。
“想我的命也是苦,二八年華被你一只雞就娶回了家。想當(dāng)初,來我家求親的,怕是始皇帝把他們活埋了,都要挖三天的坑。”說著,大嬸竟然一屁股坐在榻上抹起眼淚來。
老劉頭就見不得自己夫人哭,一時措手不及,安撫也不聽,就這么出去她又接著鬧。
此時,吳綾又在門外喊了一身:“老劉頭,在嗎?”
一聽外面有人叫自己,老劉頭看了看榻上的大嬸,又透過窗戶看了看屋外,心一橫,放下手中的鍋碗,走了出去。
“你走,你走了你別回來?!贝髬疬€在鬧著。
劉老頭出了屋門,就看見吳綾兩手一插囂張地站在門口,宋道理怯怯地躲在吳綾身后。
“二位是……”劉老頭上前問道。
“我們是來找你偽造一份傳的?!眳蔷c直接開門見山。
那劉老頭一笑:“偽造傳,那可是死罪,小老兒我哪里怎么會做這事?!?p> “算了吧,你門口寫了‘法外’兩個字,還會墨守秦法?”吳綾指了指大門上的木牌。
那幾個字讀“法外”,宋道理尷尬地轉(zhuǎn)過身去,真是丟死人了,看那幾個字長得挺像現(xiàn)代簡體字的,就讀了出來,沒想到被打臉了。
“小姑娘怎么知道小老兒的?”吳綾雖然外表是個女子,可行為舉止卻像極了男子,老劉頭不經(jīng)懷疑起來。
“少廢話,你做還是不做?”
“怎么做?”
吳綾手向宋道理一攤,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宋道理的回應(yīng)。
“你干嘛呢?”吳綾見宋道理還在背著身子,捂著臉,尷尬地對老劉頭笑了笑,拍了拍宋道理的肩,“道理,你干嘛???”
“太丟人了?”
“別丟人了,拿出來。”
“什么?”
“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