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行萬里遇長安

相思

行萬里遇長安 花尾渡 3157 2020-03-08 18:19:46

    靄靄停云,蒙蒙時雨,風吹得古怪,呼嘯的貼著陡峭山壁穿堂而過,發(fā)出凄厲聲嚎,所經(jīng)之地枯葉翻飛,新芽顫動。

  山澗中,唯有一破廟似還能為人遮擋幾分,如此便有附近農(nóng)作砍柴之人互相呼喚著、躲了進去。

  可以看出,前些年這廟里的香火是蠻旺盛的,供臺附近都被熏得黑漆漆一片,紅布散落、廟里供奉的神靈已然不見,許是供奉的人將其遷了廟。

  徐守彤摘下斗笠,拍打著剛掛上身的雨珠,腳邊的地方也濕了些許。

  “你不是我們村的人”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幼童望著徐守彤,紅撲撲的笑臉上堆滿了驚訝。

  “我得翻過這座山,我要去的地方,這里是必經(jīng)之地”徐守彤坦白,她也是突然碰上這場雨,便跟著呼喚聲,共同躲進了這處地方,她腳步輕,又不言語,自始至終只走在隊伍末端,自然不被發(fā)現(xiàn)。

  “你怎的不走官道,這深山老林的,你一個姑娘家這等冒冒失失的胡亂竄,家里人得多不放心”說話的是位老者,他邊說邊將那幼童往懷里攬,估摸著是爺孫倆。

  “就是,這山里可有的是財狼猛獸,你一個姑娘家,還是掉轉(zhuǎn)頭上官道去,若是害怕,等雨停了,我和我娘子陪你下山去”開口的是位壯漢,他手臂粗壯,腳步結(jié)實,是個出力的好手,而他手邊則是一位樸實的農(nóng)婦,農(nóng)婦頭上盤著碎花巾子、身著墨藍粗衣,眉目和善,正拉著自家女兒準備生火。

  徐守彤卻不好開口,她離開長安不足兩年,官道上貼滿了她的畫像,商梧眼下正當她逃犯一般,處處圍追堵截,她雖會易容換貌,但臉上長年累月貼著那么一層,總是不大舒服的。

  農(nóng)婦瞧她不言不語,卻落落大方的挨著火堆坐了過來,登時給了那壯漢一眼,示意他噤聲,只說道:“姑娘趕路得急?這山頭過去,在行一段便到錢塘縣了,姑娘年輕,腳步快,不要兩日便該到了”

  “嗯”徐守彤點頭,心說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去向,卻開口承認道:“我是去哪兒”

  “這山里可有鬼捏”農(nóng)婦懷里的丫頭伸著脖子出聲,話落又縮回娘親懷里,農(nóng)婦笑呵呵的接話道:“雖是傳言,可這話也不假呢,往年這個時節(jié)這山上的人可多,砍柴火、撿筍、挖野菜,你走幾步路就能瞧見人,可后來出了一檔子事,這山里頭就沒什么人來了,但凡有辦法的人都搬出去了”

  “王家媳婦,可別胡謅,一會在嚇著小姑娘了”老者出聲制止,壯漢見狀只添了根木柴,嘴上卻沒見阻攔。

  “他爺爺,這怎么能呢,說給這姑娘聽,她怕了,下山了,那也是咱們積德,若是她什么也不曉得,在這山上出了事,那咱才是虧了良心呢”農(nóng)婦撫了撫頭上的碎花巾子,左手臂上露來的墨藍布袖露了些許棉花,棉花陳舊,瞧著還似有猩紅點點,在一細看,那農(nóng)婦手臂卻是擦傷了一塊,才致袖口棉花也沾上了些血跡。

  徐守彤瞧著,從懷里摸出個拇指大小的木瓶子,拔掉瓶塞遞了過去,“你手臂擦傷了,涂點藥吧,這藥止血消炎,適用于外傷”

  農(nóng)婦尷尬一笑,伸手卻捂住了破露的棉花,還是她懷里的小女兒機靈,接過了藥,在喊著自家爹爹,幫忙涂藥。

  此時火光漸亮,廟里也暖了起來,那壯漢動作不利索,農(nóng)婦嫌他粗手笨腳,拍開了他的手,換自己動作,徐守彤看了便上前幫忙。

  此時離得近了,徐守彤才發(fā)現(xiàn)農(nóng)婦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干的,仿佛不是淋雨過來,而是一直在廟里的,只是衣物雖干,卻有一股悶干的臭味,倒不濃烈,只是聞得久了有些不大舒坦。

  “這山腳下原先也是住著不少人的,是個同姓村,村里頭的人都信曹,據(jù)說是祖祖輩輩都扎根在這里頭的”農(nóng)婦自顧自撿起話頭,“人口不多,總共也就百來口人,但好在鄰里和睦,后來村里頭又出了個金榜題名的后生,便舉家搬遷去了城里頭,有一便有二,陸陸續(xù)續(xù)的,這偌大的地方空了下來,沒人稀罕,再后來的就有了些外姓人搬進來”

  “實不相瞞,我與我夫家也是這里頭的外姓人,曹家人好客,也沒拿咱們這些當過外人,那些在外的曹姓人,有了出息,也有不少返鄉(xiāng)探親的,可這人啊,富了十個,它得壞上七個,那出息了的后生探親時瞧中了一個外姓姑娘,死活要納人為妾,可姑娘不樂意啊,說來也怪原先待人和睦的曹姓人,立馬轉(zhuǎn)了風向”

  婦人說著朝老者看了一眼,訕笑道:“這里頭自然也有明事理的曹姓人,是吧,曹爺爺”

  老者嘆了口氣,臉上的褶子被火光映襯著,是一副苦相。

  “外姓姑娘就這么失蹤了,那家人四處求告,也是鬧了一陣的,曹家人怕她們壞事,就囚禁了起來,還伐了新木,將她家屋舍訂得嚴絲縫合的,一家人斷水斷糧了大半月,終于撐不住全死了”

  徐守彤聽上了癮,忍不住發(fā)問:“那明事理的曹姓人呢?”

  “嗨!這就要說上了,那戶外姓人死后,曹家人逢人便說那家人從外頭帶了不干凈的病,囚禁期間有些個曹姓人路過,也叫給沾染上了,跟著一道死了,可誰都知曉,那戶曹家人是想悄悄放人,被發(fā)現(xiàn)了,便一起給關了進去,這死后說是有疾不敢土葬,便掛到了那山頂”婦人朝著個方向指了指,“一家人還有那戶曹家人都給掛上了樹,不給入土,怕她們下閻王殿告狀,許是死得凄苦,這戶人便在這山上鬧了些事,一來二去的,越傳越邪乎,人便也陸陸續(xù)續(xù)的都搬了,在過些日子,我們家姑娘大了,也得搬了”

  徐守彤回憶著,上山時確也瞧見了一片村莊,怕生事,也繞著走了,她想了想那寥寥炊煙的村子,卻沒想還藏著這樣的事。

  廟外風止樹靜,只有雀兒時不時叫上幾句,顯得清冷寂寥。

  “這天快黑了”老者站在門口,瞧著外頭的光亮越來越少,“姑娘若不嫌棄,不如同我們下山,住上一宿,天亮再趕路吧”

  農(nóng)婦應和,她懷里的丫頭也睜著眼點著頭。

  徐守彤卻搖頭,她夜路走得多,且這故事里可怕的是人,倒沒出現(xiàn)什么鬼怪,所以也沒什么顧忌。

  幾人又勸告一番,見她堅定異常便也不在多言,壯漢起身滅了火,將砍柴的彎刀遞給了她,她不解,壯漢解釋道:“這鬼怪,怕的是利器,你帶著彎刀,它們自然不敢近身”

  徐守彤摸上了膝邊裹滿黑布的短刀,從懷頭摸出錠銀子,用作交換拿到了彎刀。

  “姑娘”

  徐守彤走沒幾步,那婦人突然將人喚住,“姑娘身旁有良人,不必千山萬水的去看”

  徐守彤腳步一頓,卻沒回頭,這婦人有些神神叨叨的。

  天上的最后一絲光消失前,徐守彤上了山頂,山頂滿是黃土黑石,枯木無數(shù),卻唯有一顆巨大的槐樹繁葉茂,走近了看,槐樹地下是一片人骨,而樹上也還掛著兩具,雖不甚完整。

  其中一個繩結(jié)上只剩一個骷髏頭,骷髏頭包著個碎花巾子,底下斷裂的枯骨則裹著墨藍布衣,布衣破爛,竟是連樣式也瞧不出了,槐樹底上還釘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彎刀,她倒是聽過這個,說是這么一斬,那槐樹上的鬼魅便下不了地,作不了妖。

  徐守彤低頭,自己手上自始至終不過握著兩錠銀子,一錠是她原先給出去的,還有一錠卻不知從何而來,不管怎么說,卻是沒有彎刀的蹤跡,她咽了口口水,低低喊了聲阿越,無人應答,她便又坐了會兒,等四周黑至不見五指時,又生了火,從槐樹上抽出那柄彎刀,挖了坑,將幾具枯骨拼了拼,埋在了一起。

  天亮時徐守彤又按原路返回去了那個破廟,破廟里一切如昨,地上卻少了生火的痕跡,帶著疑慮,她又上了路,去了錢塘縣,易容后為展越父母墳上添了炷香,又去了展越義父所在之地,請他為自己修復短刀。

  義父是個不多言語的人,只鐵打得錚錚響,飯點時也會端上飯菜讓徐守彤吃,偶爾也會問兩句她以后的打算,徐守彤咽著菜,只將破廟里的事講了一遍,義父卻只是笑,并不信鬼神。

  徐守彤卻有些好奇,便走了原路返回,去了曹家村,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村子里早已破落,并無人煙,她一路打探著,又在丹陽尋到了那戶出息后生,逼問之下,那后生才道出,王家姑娘被府上主母指給了一個賭鬼,后生懦弱,便只能看著那賭鬼將她賭輸出去,在一群賭棍里打轉(zhuǎn),最后也就瘋了,投了井。

  這種事過了太久了,后生的孫子都快議親了,說起來也已經(jīng)過追訴期,徐守彤想著破廟的那幾人,倒是沒人托她為自己復仇,可她手上確實多了一錠銀子,想著,她便將那出息后生擄到了曹家村,尋到那戶被釘死的人戶,將出息后生關了進去。

  這事向來對徐守彤影響頗大,自此,她動不動就喊著阿越,自說自話的時候也多了起來,秋余瞧著她是個小瘋子的苗頭,便出去尋了些名藥回來,但于她卻無甚效益,為此秋余只說,“相思入骨,藥石罔效”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