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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下槐

第三章 再生

庭下槐 南門之墠 2022 2020-01-03 10:00:00

  鄯善少水,一日里也喝不了一壺手上這白瓷茶壺里的水,那么多數(shù)之不盡的夜里,曹青槐都是靠回憶才堅(jiān)持下去,夢里,她回到了丹陽,雨季里撐著油紙傘走在榆林街的青石板路上,城中的樂水湖畔立著年輕的少年女郎,低聲輕語,不時(shí),有魚兒從樂水里一躍而上,然后撲通落回到水里。

  丹陽的雨下得纏纏綿綿,就像丹陽的女子一樣。

  夏日里雨水充沛,不少孩童都在樂水里鳧水,就像樂水里的魚一樣,無憂無慮,揚(yáng)起的陣陣水珠在陽光下就像世間最昂貴的珍珠。

  曹青槐喜水,曹玦為了她專門在府里挖了一個(gè)池子,池底用白玉鋪成,夏日里曹青槐帶著丫鬟們?cè)诖随覒?,不知多快活,快活得就像從來不?huì)知道這世間的愁苦一般。

  曹青槐咽下口中的水,丹陽的水帶著一絲甘甜,不似鄯善的水,喝著也有一股黃沙味,她看向靛頦:“你把她們送到胡媽媽那里去,就說是我吩咐的,然后你去靈堂看看大夫人?!?p>  靛頦聽著曹青槐對(duì)自己輕聲細(xì)語的說話,有些不可置信,她一向比較木訥,只知道埋頭做事,不似畫眉百靈討喜,小姐每次看到她都十分不耐煩,更別提這樣和她說話了,頓時(shí)有些張口結(jié)舌:“奴婢,奴婢,是,是,是。”

  靛頦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看百靈和畫眉,繼續(xù)往前走,每走一步,那些事情就在腦中深刻一分。當(dāng)初,要不是因?yàn)榘凫`和畫眉,她也不會(huì)嫁給吳三郎,也不會(huì)此去千里,到死都沒有回丹陽。是不是老天憐她日夜思念丹陽,才讓她重回丹陽,那這是夢嗎?還是鄯善的那些日子是夢?

  屋子的燈還亮著,繡眼不敢多說話,前幾日小姐還會(huì)哭鬧,今日卻不哭不鬧,可是這樣的小姐更讓她擔(dān)心。

  “水!”

  曹青槐坐在羅漢床上,她的身后是窗,夜在窗外暈染開來。

  繡眼趕緊給她斟茶。

  曹青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放下茶杯,輕敲矮幾。

  繡眼眼疾手快地繼續(xù)斟茶。

  就這樣喝了四五杯茶水,曹青槐才沒有繼續(xù)叫茶,她舒坦地呼出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在鄯善,風(fēng)沙吹走了她整個(gè)身體的水分,厄運(yùn)奪走了她的淚水,她只覺得自己就像一具行走的干尸,如今,回到丹陽才像活了過來一樣。

  見小姐沒有說話,繡眼悄悄抬頭朝曹青槐看去,只見曹青槐穿著一身麻衣坐在燈下,面如銀盤,目似水杏,眉如遠(yuǎn)山,纖腰細(xì)腿,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畫。曹府的大小姐在整個(gè)丹陽都是出了名的美人,不僅人美,而且家財(cái)萬貫,誰娶了她都是娶了一座金山。

  曹青槐及笄之后,上門求親的人把門檻都要踏破了,大爺卻一一拒絕了,小姐是大爺?shù)男念^肉,怎舍得才及笄就要出嫁。為此,大夫人沒少和大爺吵,但是哪里又拗得過大爺呢。如今倒好,大爺早逝,小姐的親事也沒有定,這孝一守就是三年,等出了孝,小姐就十九了,到時(shí)候哪里能說什么好郎君。

  繡眼有些心疼曹青槐。

  曹青槐似乎感受到了繡眼的目光,抬頭看去。

  繡眼急急忙忙低下了頭,小姐心氣高,見不得有人可憐她,自從大爺去世之后,每每有人這么看她,都是要被呵斥的。

  “畫眉和百靈被我遣去了漿洗房,這些日子就辛苦你和靛頦了?!?p>  小姐沒有生氣,而且語氣如此輕柔,就像丹陽的春風(fēng)一樣,繡眼抬頭看去,不可置信,小姐,小姐竟然還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笑容。

  “白日里你和靛頦也忙,晚上就都回屋歇著,我屋里不要留人。”

  “不留人,小姐要起夜怎么辦?”

  “屋里不是有凈室嗎?我自己起夜就行了。”

  “那怎么行?”

  “我說行就行?!辈芮嗷睌S地有聲。

  想想剛剛畫眉和百靈都被遣去了漿洗房,繡眼不敢再忤逆曹青槐的意思,只弱弱地說:“那我等靛頦姐姐回來了跟她說?!?p>  “好?!?p>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曹青槐盯著面前的琉璃燈,這燈是父親特意從南洋回來的貨物里給自己留下的,這燈只有兩盞,一盞在皇宮,一盞在曹青槐的閨房里,燈一亮,整個(gè)屋子里流光溢彩,曹青槐就越發(fā)思念曹玦。

  如果不是因?yàn)楦赣H去世,整個(gè)曹家怎么可能被三叔曹璋捏在手中,而自己怎會(huì)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三叔宰割,母親也不會(huì)因?yàn)樽约旱挠H事大病不起,最后藥石不醫(yī)。

  三叔......

  想起這個(gè)人,曹青槐只覺得心絞一般疼,三叔年少,也就二十來歲,府里的孩子少,雖說曹璋終日混跡勾欄瓦舍,沒有正形,但是對(duì)曹青槐卻是好的,日常都會(huì)讓人送些外面的吃食過來,也常帶曹青槐出府,賞九月的菊,吃素齋里的齋飯,去樂水游船,去廟里拜佛。父親常年都在外奔走,母親喜靜,不愿意出門,曹璋就成了曹青槐的玩伴。

  可是,后來,曹璋卻親手毀了曹青槐,還不如,那個(gè)時(shí)候就死了,既然死都死了,為什么又要活呢?曹青槐的眼神變得凌厲,可是一想到父親死了,曹璋又死了,她的心又疼得受不了,只是為什么,為什么活了的三叔要這樣對(duì)自己呢?

  那些事情已經(jīng)十分久遠(yuǎn),但是現(xiàn)在想起了,還是讓曹青槐渾身發(fā)抖。沒有了曹玦的曹府,風(fēng)雨飄搖,厄運(yùn)不斷。

  三叔曹璋在新婚之夜暴斃而亡,死狀凄慘,大夫診治說是馬上風(fēng),死得極其不體面,成為整個(gè)丹陽的笑柄。

  可是,曹璋下葬月余后,有一人自稱是曹璋的再生,那人與曹璋并無絲毫的相似,府中眾人震驚不已。

  老爺老太太紛紛上前詢問,各種辛秘都對(duì)答如流,就連和新婚妻子王氏的閨房之言都清清楚楚。

  再生人,失而復(fù)得,曹青槐記得自己當(dāng)時(shí)也上前詢問的,問的是曹璋送給自己的及笄禮是什么。

  那人十分篤定,只說了三個(gè)字‘話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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