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富貴人家的小姐公子喜歡養(yǎng)些貓啊,狗啊,平常出門都會拴繩,現(xiàn)在,元殷竟然要給青駿拴繩。
曹青槐心中一酸,直接無視了元殷手上的紅繩,牽起青駿的手:“沒事的,我牽著他,不會有事的。”
曹青槐的篤定是因為知道這位弟弟不是真的傻,元殷卻是一臉惶恐,他怕少爺發(fā)病,更怕少爺丟了,少爺癡傻,丟了就真的找不回了:“大小姐......”
“好了。走吧?!辈芮嗷睜恐囹E的手直接跨過了門口。
被曹青槐牽著,曹青駿低著頭,盯著她束緊的袖口,聽說她跟著穆師傅在學武,學武那么辛苦,她怎么受得了。
曹青駿只覺得手心不斷傳出來的溫度顯得有些陌生,從記事起,身邊的人都與他有距離感,有嫌棄,有害怕,有擔心,但是就是鮮少有親近。
這位大姐他曾經(jīng)見過幾次,每次都是不歡而散,他知道,她不喜歡自己。
可是自從上次他替大伯摔盆之后,她就有些親近自己,竟然提出來要帶自己尋醫(yī)。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所以二房的人鮮少出門,就是為了避免糾葛,有了糾葛就有了感情,感情只會成為他的束縛。
出了天籟閣,撲面而來的煙火氣幾乎把曹青駿吞沒,他抬起頭,深呼吸一口,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這,就是大隋朝。
曹青槐立在門口不解地張望:“這么多人,天籟閣怎么就沒有人來光顧呢?!?p> 靛頦回身往大廳里看了看,現(xiàn)在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走吧,去逛一逛!”曹青槐當先走進了人群。
靛頦慌忙就要撐傘:“小姐,太熱了,我給你撐傘。”
“不必了,你自己撐著吧。”曹青槐牽著青駿的手,不放開。
一路上叫賣聲不絕于耳,廣陵街除了兩邊的鋪子鱗次櫛比,中軸線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各色的攤子,賣綢緞的、面人的、糖水的、龍須酥、碎香餅子、剔雞絲......讓人眼花繚亂。
曹青槐已經(jīng)用了午膳,此刻也有些嘴饞了:“靛頦,一樣都買一些,帶回去給顧師傅他們嘗一嘗?!?p> “好?!钡孱W忙跟在后面付銀子。
“等一等?!辈芮嗷蓖蝗焕死囹E,從一個攤子上端了一碗五彩龍須面,龍須面上點綴著各色的蔬菜,碗是用竹筒做的,飄在一個大水缸里。
“來,你嘗嘗,看起來很好吃?!辈芮嗷蹦昧艘浑p筷子,挑了一筷子龍須面送到青駿的嘴邊:“這應該是冷面,天熱的時候吃一碗正好?!?p> 那雙筷子杵在自己面前,曹青駿身子一顫,看著曹青槐那雙發(fā)光的眼睛,緩緩地探頭吃面,果然入口十分清爽。
曹青槐盯著曹青駿:“好吃嗎?”
吃完面,曹青駿沒有說話,只沉默地看著曹青槐端著的那個竹筒。
曹青槐立刻開心了:“來,我喂你?!?p> 他們就站在人潮擁擠的廣陵大街上,身邊人聲鼎沸,各種氣味交織,但是這碗冷面的味道曹青駿一生都無法忘記。
......
一路走下來,曹青槐已經(jīng)吃得飽飽的,就是青駿也已經(jīng)拒絕任何吃食的投喂。
靛頦、元殷,穆堇手上都拎滿了紙袋,曹青槐這才想起正事:“去曹家的鋪子看一看。”
廣陵街上有不少曹家的鋪子,幾乎不用分辨,只用看招牌的左下角是不是有一個曹字就能確定哪些是曹家的鋪子。
走進一家錢莊,鋪子里的伙計閑得打蒼蠅,看見曹青槐他們進來,他眼皮都沒有動:“如今鋪子里沒有鏢師,客官還是去別處吧?!?p> 如今的錢莊,說是錢莊,不如說是鏢局,是專門用來運銀子。
運銀子風險大,利潤也高,一般的鏢局自然是不敢接的。
錢莊的信用主要是鏢師。
“為何沒有鏢師?”
“都被挖走了,廣陵街上好幾家錢莊呢?!蹦腔镉嫇]了揮扇子,顯然不想和曹青槐廢話太多。
店里蕭條,只有一個伙計,沒有見到掌柜的面。
從錢莊出來,曹青槐又去了其他幾家鋪子,都是如出一轍的蕭條。
雖然曹璋在那些掌事面前拿出了父親的私印,但是沒有父親的支撐,曹府還是在一寸一寸衰敗,這些無可避免,特別是在吳王的地界。
“回去吧?!辈芮嗷鼻榫w有些低落。
這時,靛頦突然指著前面的一家客棧:“那是孫府的望江樓吧?!?p> 曹青槐抬頭看去,果然是望江樓,江都也有不少孫府的產(chǎn)業(yè)。
這時,一群人浩浩蕩蕩從望江樓出來,看見那些人,曹青槐的連變成了鐵青色,那些人,都是熟臉。
曹玦葬禮時,各處的掌事都進府祭拜,如今這些人卻和孫府打得火熱,難怪廣陵街上的鋪子蕭條不堪,果然是人心變了。
之前曹青槐以為曹璋能夠撐起曹府,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曹府的擔子真的太重了,這個時候,還不如壯士斷腕,不僅是江都府,就是整個大隋朝對曹府來說都是不安全的。
曹青槐沒有說話,牽著青駿的手悶頭往里走。
穆堇不明所以,但見她表情不好,也沒有說話。
曹府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先是大爺去世,接著又傳出曹家三爺好男風,曹府已經(jīng)是衰敗之勢。
等回到了天籟閣,曹青槐把青駿送到了屋里,吩咐靛頦準備筆墨。
這個時候只能壯士斷腕。
就這樣被人蠶食,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也能趁著高價賣一個好價錢。
等寫完信,曹青槐感覺自己都有些虛脫了,心中空蕩蕩地在冒風。
這個大隋朝已經(jīng)沒有曹府的容身之所了,她躺在床上,想起的竟然是那個黃沙蔽天的鄯善。
現(xiàn)在的鄯善還有顏將軍的兵馬鎮(zhèn)手,西域四郡相安無事,一派祥和。
就是前世顏將軍滿門抄斬,西域賊寇肆掠,也沒有如今來得驚險,一個不慎就是抄家滅門。
曹青槐急需給曹府找一個出路,如今曹府的生意做得再好也是替他人做嫁衣,還不如賭一把,急早抽身而退。
就算前后都是死路,曹青槐也要撕開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