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沒有人愿意將到手的聯(lián)邦幣白白的分出去一部分，所以最初的時候，有的大膽家伙便開始利用一條遠離城市的巷道來進行地下交易，最初的意義當然是為了逃稅，為了掩丑，美其名曰：舊貨市場。
日子一長，這條臭名昭著的巷道，漸漸被過往的水手傳出了名氣，小偷也逐漸加入進來，利用擺地攤來銷贓，有時候還有星際聯(lián)邦的官方認可商人短暫停留，前來淘金撿漏，這兒也因此私下里本人稱為“渣灣”，對此星港的上位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為什么呢？因為他們知道，這種灰色的產業(yè)鏈對于任何一處星港來說都是避不開的，自己搗毀了一處，很快就會有另外一處冒出來，與此是這樣，還不如對其進行有限的掌控。
林巖此時的目的地，就是“渣灣”。
在渣灣擺攤可沒城里那般講究，只需要繳納五聯(lián)邦幣，拿到一塊帶有數(shù)字的號碼牌就行，然后許多賭徒將外套當展臺，攤開鋪在地面，放上自己要變賣的物件，號碼牌放在最上方，攤位就算搭建完成，每塊號碼牌的時間限制是二十四小時。
白日里渣灣內很難能聽到叫賣聲，通常都是死寂沉沉，空氣中彌漫著酒氣，夾雜著濃濃的煙霧。街道的兩側被攤主們擠的橫七豎八，分不清誰是賭徒誰是罪犯，貨物散亂一地，全然不像在做生意，更別指望他們會帶點好心情，對來往的看客點頭哈腰。
在這，試圖跟人渣講原則，好比對牛彈琴，甭管賣的是真品還是假貨，要么買要么滾蛋，總之殺價就是禁忌，想撿便宜就得遵守賭徒們的游戲規(guī)則，也就是‘賭貨！’。
所以，敢上這來的二道販子又或是古董商，不是之前干過走私，就是鑒定專家。肚里沒點干貨，想在這討口飯吃的，鐵定被這幫渣渣坑到傾家蕩產。
不過，這里卻有一項鐵律，那就是買定離手，只能動口不能動手！可以騙，不能偷，不能搶，為此這里的話事人甚至特地聘請了十名退休的開拓者來這里擔任守衛(wèi)！一有事情立即嚴懲，決不罷休！
可見渣灣的主事人乃是十分聰明的，知道安全有了充分的保障，才能打消賣家的顧慮，讓此地更加繁榮！
少年進到渣灣后四處打量，最終選了個相對干凈的地方落了腳，學著隔壁攤主，脫下隨身大衣，鋪開后，便做起了買賣。
在少年擺攤的過程中，倒有樁怪事，讓他有些在意。自從他開始擺攤起沒多久，旁邊的墻壁便靠了個男子。
那人身材瘦高，四十出頭，一張馬臉仿若被刀削的正正方方，絡腮胡配上西裝倒有幾分紳士姿態(tài)，金色短發(fā)打理的油光水滑，嘴里不斷的叼起煙吐著氤氳，既不像看客，也不像攤主，似乎在等什么人。
任誰旁邊站了個陌生人，出于本能，也會潛意識的瞟上幾眼，打探一番虛實，但每每都與男子目光撞個正著，未免太巧，瘦高個兒見林巖注意到自己，很快別過頭去，似乎有意回避，神情卻很悠哉。
林巖雖感到疑惑，也沒太放在心里，想來渣灣人蛇混雜，多出一兩個怪胎實屬正常。
而“渣灣”這里雖然魚龍混雜，卻嚴禁搶劫動手，“渣灣”背后的話事人特地雇傭了不少守衛(wèi)到處巡邏，所以不怕他心生歹意，加之手里的獸皮不屬于流通貨，陌生男子未必就認得出來。
任由時間流逝，少年的攤前仍然無人問津，林巖轉頭一想，這么下去可不是辦法，畢竟科隆獸皮傳聞多，流通少，不怪這些家伙認不得，拉下面皮，大聲叫賣開來。
“科隆獸皮只此一張，售完就走，都來看一看??！”
不想話語祭出，立竿見影，效果出奇的好，很快聞風而來的無頭蒼蠅們開始慢慢聚集。攤前也是開始嘈雜起來，到這閑逛的水手對著獸皮指點著竊竊私語，也引來了巡邏警員的注意。
“哎！老板，這真是科隆獸皮？”
率先上前搭話的是位矮胖女子，見她指著獸皮質疑道。
林巖仔細對她瞧了一眼。一副厚重的窄框眼鏡掛在糟鼻上，右手拿著個漢堡，啃得津津有味，吃象甚是難看，左手吊了個公文包，一身白大褂，胸前的小字清晰寫著‘邁卡爾生物研究所’柯來亞一行字。
看她一身打扮，林巖心想：興許面前的這位女士會有些見識，不妨和她探討一番，借此引來更多識貨的買家。便對她道：
“真正的科隆獸皮，僅此一張，您瞧仔細了！”
隨即將其攤在手上，挪到旁邊的燈光下，獸皮的質感在光線的襯托中，格外炫麗生動，仿佛活物般，柯來亞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撫過皮革，指尖傳來濕潤的觸感，隨后捏了幾下，皮毛竟一陣彈跳，發(fā)出雀躍的波動，想來韌性極好。
柯來亞感受到來自皮革的波動，神情也隨之專注，陷入陶醉中。少年見她將手死死搭在皮革上，久按不放，又一言不發(fā)，便清了清嗓門，小聲提醒：
“女士？感覺怎么樣？”
“嗯！”
聽了林巖的話，柯來亞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來，脫手后仍不忘多看幾眼，隨后說道：
“聽說科隆獸早就滅絕了，這皮不會是假冒的吧？”
見看客再次狐疑，林巖立刻解釋道：
“您真是見博廣聞，正如你所說，科隆獸滅絕了，可它們的皮卻留了下來，眾所周知，科隆星是人類最早發(fā)現(xiàn)的行星之一，那地方荒蕪貧瘠，甚至沒有水源，而科隆獸則生活在地核深處，且單性繁殖，數(shù)量稀少?！?p> “”它們正是靠著這身皮毛，偶爾鉆出地面，借著宇宙中各種射線在皮毛上進行光合作用，吸收大氣層中的水分子，以此繁衍生息，從它們的皮毛上就能感受的到生命之泉的活力！”
“嘶……！這皮確有那么個濕濕的感覺！老板說的沒錯，科隆獸的確是靠著這身皮，才能活在嚴酷的環(huán)境當中呢！不過這你這塊皮還是太小了啊......”
聽過少年的稱贊，柯來亞顯得有些興奮，但還是疑惑的道。
林巖也是為外公看守過雜貨鋪的人，此時也算是找到了昔日的推銷感覺，便繼續(xù)口若懸河的道：
“并且科隆獸皮還有療傷效用哦，曾聽聞受過刀傷的人講，將皮貼在患處，能促使傷口快速愈合，甚至無需手術縫合，傷口便會在獸皮的輔助下完成自我修復，更不會有疤痕留下，像您這樣的女士更是能讓肌膚光潔潤澤，持續(xù)補水，減少皺紋！”
再理性的女人聽到了護膚養(yǎng)顏之類的話，便會立即失去理智化身狂信徒，聽到了林巖的話，柯來亞頓時眼神一動，看起來已經十分心動。
不過這時候另外已經有了個粗豪的聲音道：
“哦？這玩意兒真的能療傷？”
“那是自然，科隆獸皮可是開拓者們的最愛！”林巖很干脆的點頭道。
“我隔壁的謝大哥可是正式開拓者，曾聽他講，科隆獸皮經過加工處理后，就要被密封在特制的維生壺中，只有隊長才有資格拿到。”
“每當探索任務遇到危險，又或是食物短缺時，便可靠著獸皮產出的水源，來維持生命，受傷以后將之貼在傷口上，就能加快其痊愈速度……哦對，還有哪個叫豪威爾的政客……”
被林巖這么一說，氣氛被很快調動起來，讓周圍心中仍掛滿疑問的人都聽得熱血沸騰，紛紛上前伸出手來，想要感受一番罕見獸皮的獨特魅力。
“老板，讓我瞧瞧！哎！你搶什么搶，不懂先來后到??？”
“你推什么？誰推你了？哎！別擠??！”
“你知道我是誰嗎？還不滾開讓我先看看？”
“........”
見人群開始爭搶，柯來亞再沒半分遲疑，剛忙問道：
“老板，這皮什么價？”。
見她對獸皮很是中意，又在無意當中幫了自己大忙，林巖也是深諳銷售之道，利落的撐出手掌搖了搖。
“OH，MYGOD！五十萬？”
柯來亞驚愕道。
“哇……！”看客們也不約而同的爆發(fā)出陣陣驚訝。
聽著這些驚呼，林巖也只能聳聳肩，無奈的笑了起來。想來這位女士是這兒的常客，誤以為自己也是那種想要撈一筆就跑的家伙，正欲對她獅子大開口呢，便不慌不忙的解釋道：
“不不，一口價五萬?！?p> 其實林巖的這個叫價也是偏高的，只是有著先前的“五十萬”鋪墊，所以眾人一下子就覺得物有所值了。
柯來亞所屬的研究所業(yè)務范圍當中，就恰好涵蓋了皮革材料這一項，所以罕見的獸皮極具研究價值，柯來亞當然是非?？释胧值?。
但這里是什么地方？畢竟是渣灣啊，雖說可能撞到機遇，其實能說會道的騙子只怕是機遇的十倍。
柯來亞原本只打算過來轉悠轉悠，消磨下時間，順帶瞧瞧能否找到異蟲的卵以供她課題研究，不巧竟讓她碰上了更具研究價值的獸皮。
但畢竟五萬聯(lián)邦幣可不是小數(shù)目，一旦遇到假貨那就要傷筋動骨了，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猶豫不決起來。
不過，柯來亞的一舉一動，甚至表情神色都未能逃過林巖的雙眼，林巖之前已經在自家的雜貨鋪里面累積了不少豐富的銷售經驗，差不多都摸透了她的顧慮。
于是林巖在心中偷笑之余，決定添上最后一把火，從她手中拿過獸皮，對著女士身后的看客喊道：
“要買的趕快了，只此一件，稀有物品哦，機不可失，錯不再來！”
那些看客此時也是十分熱切，在不自覺當中就變成了林巖的捧眼，不過就在柯來亞一咬牙，摸向錢包即將下定決心的時候，之前一直靠在他身后墻邊的金發(fā)男子突然冷笑道：
“呵呵，一群天真的家伙，竟然相信渣灣里面有真貨！我可聽說現(xiàn)在許多專家仍然否定科隆獸的存在了！”
這時候，從外圈忽然也傳來了一個聲音，乃個看起來很是油滑的男子幫腔道：
“嘖嘖嘖......前兩天就有人拿巨犀龍皮來冒充科隆獸皮，那個可憐的商人被騙了四萬塊，沒想到今天又有人來上當了?！?p> “........”
聽到了這兩人的話，本來已經掏出錢包的柯來亞神情一愣，趕忙又將之放回到了袋子里面。狐疑的看向了林巖，而圍觀的人見事態(tài)有變，索性停住腳跟，看起了熱鬧。
林巖聽了這兩人的話以后，頓時又驚又怒，立即反駁道：
“巨犀龍皮雖說剛剝下是些許會有潮濕感，但是過上一周以后，待皮的余溫散盡后便生硬無比，最后甚至表面會出現(xiàn)炭化的條紋，而我的這塊皮像是剛剛被剝下來的嗎？”
金發(fā)男見他倒有幾分機敏，竟能迅速做出反駁，擺出一抹邪笑，不屑道：
“看在你也懂些皮毛的份上，本不想拆穿你，可你這小畜生竟還有臉回來繼續(xù)騙人，今天我就讓大伙兒瞧瞧你的真面目?！?p> 當下便慷慨激昂道：
“大家可別被這小騙子的長相給騙了，不久前我就在這見過他。也是這小子，拿了塊破皮，騙走一老頭三萬塊，之后便玩起了失蹤，也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
“后來那老頭的兒女四處找他，打聽之下才知道，他賣的那塊皮，老頭拿回去后竟然走了樣，經專家鑒定后發(fā)現(xiàn)假冒的巨犀龍皮，那可是老頭一輩子的積蓄呢！”
“最后那你們猜怎么著？那老頭茶飯不思后，竟想不開，從旁邊的殖民塔上縱身跳了下去，尸骨無存，這小騙子太操蛋了，把別人禍害的夠嗆，最后尸首還送到殯儀館里去拼尸嘞！呸！不要臉的狗東西！”
“你胡說八道…..！”
聽完男子一連串的誹謗，林巖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實在讓他想不通的是為何好端端的，無故冒出這么個人惡意來詆毀。不等少年反咬，男子繼續(xù)戲虐道：
“你們可以不信我，那誰又能保證買回去的不是塊巨犀龍皮？嗯？”
“對！”
“沒錯！”
“.......”
他這么一說，混在人群里面的那油滑男子立即在旁邊幫腔。
這男子說的義憤填膺，旁邊圍觀的人的情緒也是被挑動了起來，不得不佩服這家伙的口才相當了得，幾句話就將人們的情緒給煽動了起來。
“還有這種事，這孫子，夠厲害的，敢情該把他也扔下塔去，給老頭陪葬！”
“打！打！朝死里打！”
“竟然有這樣的王八蛋！”
聽完男子的話，不明事理的水手受到蠱惑，率先附和起來，紛紛對著少年謾罵開來，將各種惡毒的話語強加到他身上。雖然因為守衛(wèi)的存在所以不敢動手，但顯然林巖的生意肯定是黃掉了。
而站在一旁的柯來亞也是臉色轉冷，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朝后退開幾步。
林巖深吸了一口氣，卻一時間也找不出什么破局的方法，因為這金發(fā)男子確實是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自己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能證明手里面的東西是正品！
那金發(fā)男子見眾人將林巖罵個狗血淋頭，本來門庭若市的攤位上立即門可羅雀，立即快意的走到他跟前，擰起胡須，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從包里掏出根煙來點燃后吸一口，朝著頭頂吐出幾口氤氳，數(shù)股煙圈在空中漸漸展開，交織在一塊，拼出個八字形狀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嘴臉。
而之前那名在人群當中幫腔的油滑男子也是涎著臉湊上來，討了一支煙抽，林巖見這油滑男子很是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一沉吟后就想了起來！這家伙不是別人，正是“蘭丁皮具”里面的一個學徒。
林巖頓時恍然大悟，這一切的根本都是為了利益啊，想來這金發(fā)男子就是那幫奸商派來搗亂的，一路跟蹤至此，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待將他名聲搞臭以后，日后再沒人敢買這塊皮，然后自己再低價收購！
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林巖憤怒的眼神，那金發(fā)男子卻無恥一笑，湊到他耳朵低聲道：
“小子，沒錯，我就是故意要攪黃你的生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樣?。縿e怪我沒給你機會，現(xiàn)在你把這塊科隆獸皮賣給我，我還能給你五十塊，倘若過了這個時機，就只給你二十塊了?！?p> 聽到了這話，林巖冷冷一笑道：
“你就慢慢等著吧！”
說完以后，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收了地攤盡快離開這兒，實在不行的話等回去后再去找菲爾姆大叔得了，他老人家的人脈是有的，自己就算是賤賣也不能便宜這幫王八蛋對吧。
至于蘭丁皮具的人，呵呵，自己有著系統(tǒng)，遲早能擁有足夠的實力，那么日后自然有機會好好“感謝”他們。
林巖在心中盤算已定，忍著氣默不出聲拿起皮毛便轉身離開，不過這時候，忽然有人從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巖只當是那金發(fā)男子，轉身怒罵道：
“你別做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