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法平凡的人生
圓希收回視線看著桌上的籠子，毛斯在籠子里很老實，或許是麻藥的作用尚未消解，也有可能是疼痛已經(jīng)向全身襲來他已經(jīng)無法招架。他安靜的伏在角落里，已經(jīng)放棄運動的樂趣。為了除菌以及防撞擊，毛斯帶了塑料的頭盔，邊緣是縫在毛皮上的，透明的外殼罩著清晰可見的電控設備，看起來像是電影里的超級老鼠。它長了一張可愛小臉，比一般的實驗用鼠乖巧得多。眼珠是黑色的，又圓又亮，讓圓希以為教授是靠顏值選擇他成為第一位實驗對象。
圓希點開了手機上的由課題組程序員開發(fā)的毛斯控制應用，先是給毛斯拍了張照片做頭像。
然后給毛斯發(fā)出了第一條指令，
“向我揮手打招呼?！?p> 毛斯吃力的爬了兩步，面朝圓希，兩只手趴在玻璃籠子上，抬起一只朝圓希揮了揮。他漆黑的瞳仁定在圓希的臉上，像在求助。圓希按了暫停鍵，看了看實驗記錄的條款，打開了人工智能訓練的按鈕，將訓練強度調(diào)整為“微弱”。
設定好毛斯的訓練強度。圓希一分鐘沒有耽擱，收拾了晚課的資料離開了。
和圓希不同，林立是在一架陌生的床上醒來的。
他睜開眼睛，從殘破的屋頂?shù)目p隙中看到一條綴滿繁星的天空。林立覺得整個身體連同思緒都如同石化般動彈不得。
這又，又，是哪里。
恐懼襲上了林立的心頭。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體內(nèi)有某個隱藏的囊腔裝滿了誘發(fā)恐懼的因素，隔三差五就釋放出某種化學物質(zhì)而讓他保持適度的恐懼感。
“你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林立轉(zhuǎn)了轉(zhuǎn)完全失去活力的眼珠，視線角落里一張臉逐漸放大，清晰，
“知哥？”
“嗯。”
“我怎么在這兒？”林立張開干澀的嘴唇，聲音擦著唇齒硬擠了出來。
“我還想問你，我剛出去烤了尾魚，回來你就躺這兒了。吃點嗎？”
阿知拿著串著魚的竹簽低著頭看著攤在床上的林立，簽上的烤的酥脆的魚尾被重力吸引掉在了地上，“浪費啊，這種魚魚尾超好吃?！?p> 邊說著，阿知彎腰撿起地上的魚尾一臉遺憾的丟到了垃圾桶里。
林立硬撐著自己的身體靠在墻板上，他還沒有從剛剛那血腥的場景中清醒過來。木然的看著阿知縮在角落里吃魚的側(cè)影，貪婪的樣子像是剛捕獲到獵物的野貓。
“等我把魚吃完，帶你去個好地方?！卑⒅χ銎痤^，可這溫暖的笑容卻像被冰封在千里之外。
林立抬起手臂，用手摸了摸褲子上的血，已經(jīng)干掉了。大塊的棕褐色印跡讓褲子失去了原有的觸感，變得硬邦邦的。林立靠著墻板呆坐著，剛剛血腥的一幕依舊在腦海里打轉(zhuǎn)。
追上來的一群人用不同的武器毆打那個陌生人，施暴者臉上隱約露出的笑容，一旁服務生漠然的眼神。
“不要，啊，啊，……”男子的聲音回蕩在林立的耳畔。
“喂。不要緊吧？”林立感到肩膀上傳來的溫度，阿知的手臂放在了他顫抖的肩膀上。
林立搖了搖頭，“剛剛，我遇見一個人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p> “死了？”
“死了，身上，這兒，這兒，都是傷口。”林立在身上比劃著，如同自己就是那具鮮血橫流的尸體。
阿知在林立身邊坐下來，“這個世界里，生死再平常不過了。”
“??？”林立嘴巴不受控制的張大，詫異的看著阿知。
“但從某種方面來講，這個世界還是有跡可循的啊，只要想堅持下去就不會輕易的終結(jié)。不像在人世間，我們完全無從知曉下一刻是死是活?？梢灾髟鬃约旱拿\不也是很有誘惑力的事情嗎？”
“我就想……怎么說，就是……平凡的活著?！?p> 可這又有什么錯誤嗎？并非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去逞強，去挑戰(zhàn)跌宕起伏的人生。
“你不好奇嗎？這里究竟是哪里?！卑⒅獡崦块g潮濕的墻壁，“我始終很好奇這一切的真相，卻遲遲沒有辦法接近，所以在這里茍延殘喘。所謂的堅持也不過是在用顯微鏡在偷窺這個宏大的世界。”阿知的語氣夾雜著一絲無奈，旋即又立刻補充了一句，“但我也不想放棄?！?p> 他看向窗外，眼睛瞇著，嘴角上揚，被日光蹂躪得略顯蒼老的臉頰上有兩道不和諧的新傷。
“那個…一直以來拼盡全力才能過上現(xiàn)在的生活……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我的意思是，”林立的語氣突然變得局促，“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去挑戰(zhàn)這些?！?p> 阿知微微的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個輕微的動作有沒有被低著頭唉聲嘆氣的林立發(fā)現(xiàn)。
“大家都是平凡人，那些所謂的不平凡只不過是其他人自顧自的套在他們身上的枷鎖罷了?！?p> “知哥?！?p> “嗯？”
“即便有一千個問號留在這個世界里，我也就想回布魯克利過簡單的生活?！?p> 林立抬起頭，用余光偷瞄著阿知的神情。
阿知把手拄在下巴上，把目光移到窗外，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我很理解你?！?p> “真的？”
“嗯。每個人在生活變得一團糟的時候，都是很脆弱的。只不過，有些人選擇把脆弱包裹起來，自己吞噬掉。我第一次過上’波瀾萬丈’的生活的時候，就只想哭。在船上哭了好久，分不清是海風和淚水哪個更咸?！?p> “在船上？哭？”
“嗯，眼淚流的很兇，但卻不能發(fā)出一點聲音?！?p> 一道刺眼的日光射進房間內(nèi)，瞬間的又緊隨著一道黑影，打斷了阿知的陳述。
“林立，不好了?！卑⒅X的站起身，“一會這里會有一場崩壞。”
“崩壞？”
“嗯，崩壞，大地裂開，就像上次的那種。跟我來，先送你回去?！卑⒅杆偻崎T進了畫室，林立緊跟在后面，可走進畫室，映入眼簾的是一面渾濁的鏡子，完全失掉了往日的清澈，有無數(shù)個灰綠色的漩渦在其中盤旋。
“這是什么？”林立顫抖著舉起食指，指著那面混沌不堪的鏡子。
“你暫時回不去了?！卑⒅咽址旁谘澴涌诖?，頓了頓，“真是很抱歉，明明你剛剛經(jīng)歷過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卑⒅D(zhuǎn)身推了林立一把，催促林立回到那個狹小的臥室。
“你還是跟我走一趟，不然一會崩壞來了，這里，還有這里，”阿知伸出雙臂在房間橫豎劃了兩下，“全都裂開，我覺得沒有必要留在這里找死?！?p> 死。
林立嚇得一哆嗦，木然的站在角落里。
阿知走到柜子旁邊，利落的打開柜子上的鎖，柜子里整齊排列著的箱子。阿知搬了個椅子站在最上方，拿下了其中一個，從阿知豎起的二頭肌可以斷定這家伙重量不輕。
“來幫個忙?！甭犚姲⒅恼埱螅晕⒒秀钡牧至⒆吡诉^來，下意識伸出手接過阿知手中的箱子。林立低估了箱子的重量，脫手摔在了地面上。
“哎呀，可別摔壞，我賠不起?！卑⒅涞膹囊巫由咸聛?，緊張的打開了箱子上的電子鎖。
林立隱隱約約的看到箱子里有一面曲面鏡，將自己的身影扭曲著映在里面，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擠壓著，甚是恐怖。
“今天我要去把它還了。”阿知指了指箱子里的東西，抬起眼睛看了看林立。
“時間不多了?！?p> 阿知站在床鋪上又拿了幾個箱子下來，
林立愣愣的看著阿知打開新拿下來的箱子，里面是一套先進的機械設備。林立看不出它們的用途，其中有個帶著一個圓柱形的環(huán)，中心是一個尖銳的口徑。阿知小心翼翼的把這個陌生的東西從盒子里取出，裝在皮質(zhì)的保護套中，再掛在皮質(zhì)腰帶上。隨后，阿知遞給林立一條同樣的皮帶。林立單手握著阿知遞過來的皮帶，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摸了摸未痊愈的腿。
“那個，這些，都是武器嗎？”
“嗯，我還有些武器。這里的你可以供你隨意挑選?！卑⒅蜷_另一個大箱子，里面一共放了6把型號不同的槍?！叭绻飞嫌龅揭馔?，可以自我保護?；蛘咦サ胶脰|西可以順便賣了，賺一筆錢。”
“好東西？”林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對阿知這一匣子寶貝武器完全沒有興趣，甚至游戲里開到一個裝滿槍支的寶箱都要比這個興奮。林立企圖安慰自己，這說不定只是一場大型的VR游戲，那些身上的傷害，甚至疼痛，都只是逼真的游戲效果。
“忘了跟你解釋。這個世界里，各式各樣的生物都是有屬性的，不同的屬性有不同的價值。交易所有賣可以讀出生物屬性的裝置，很貴，我沒有買。因為聽說很多人購買了之后，但并沒有能力驅(qū)動它。”
阿知邊說著，邊幫助發(fā)呆的林立把腰帶系在腰上，輕輕的拍了兩下林立的小肚子。
“年紀輕輕就發(fā)福不好哦，”又從盒子里拿出一支筆，“這看起來是一支筆。但是，這里，有一個按鈕。它可以用來攻擊任何的東西，殺傷力非常強?！卑⒅压P遞給林立，“這里這里這里，三道保險。送給你防身。”
林立伸出手，懸在半空沒有接。
阿知沒有理會林立的手，繼續(xù)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槍套和一把小型手槍，像是裝扮玩偶一樣在林立的腰帶上掛好。
“又要玩命嗎？”林立的聲音有一些失控。
“不，就是開車去我朋友開的店里，還東西，再買點東西?！?p> “槍……”林立面部肌肉也跟隨著身體僵硬了起來，似乎從手槍接觸到皮膚開始，整個人的身體都凍住了，“那，為什么拿槍?！?p> 阿知的笑容攀上了臉頰，但這笑臉在林立眼里卻甚是恐怖，像是無聲的威脅，“你現(xiàn)在又回不去，為什么不去嘗試一些特別的呢？人生總要不虛此行嘛，抓緊時間多體驗一些不同有什么不好。何況你不會知道你車輪下的鐵軌哪天會消失呢？說不定有一天，你能自由穿梭在兩個世界之間，與眾不同的人呢？”
我不想三個字林立腦海里撞擊著，但臉上抽搐的肌肉讓林立沒有能力發(fā)出著三個音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