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院子里,王維打著太極,他的身子骨柔弱,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過剛易折,急不得。
前世,王維的爺爺有三好,圍棋、書法、太極,似乎是隔代親的關系,爺爺?shù)娜?,全落在王維身上,其實除太極外,圍棋、書法王維并不怎么喜歡,但捱不住老人殷切期盼??!
天色漸亮,王維額頭滲出汗珠,收起拳架,小蓮端來盆溫水,道:“公子耍的是甚么?不像五禽戲!”
“小把戲!”
王維捧起溫水,澆在臉上,拿過毛巾,擦干水漬。
坐在桌上,喝著清粥,看到小蓮掃著院子,王維和憐卿道:“家里還是得有兩個仆人!”
“公子有心了,只是公子為我姐妹,已耗重金,再添仆人,會叫人說閑話。奴與小蓮吃點兒苦,不算什么!”
憐卿勸說,做人得知進退,她擔心自己要太多,會給王維留個貪得無厭、恃寵而驕的印象,世間多的是始亂終棄,何況她的出身,本就低人一等。
“說什么閑話?你不好出面,我來辦吧!”
憐卿為難,王維道:“我會常住這兒。”
“真的?”
憐卿杏眼難掩喜色。
“怎么,不歡迎?”王維笑問。
“奴愿日日陪伴公子,可是……”
“沒什么可是,王家太壓抑,住著不自在,不如搬出來,快活些,我爹答應了?!蓖蹙S道。
憐卿笑靨如花,道:“那該請些仆人?!?p> “得先請個管事!”王維道。
憐卿道:“公子何不問問家里?家里人,終歸要比外人用著放心?!?p> 王維稱贊:“好主意,憐卿真聰明,我怎么沒想到?”
“二少爺!”
王維和李貴又見面了。
“李叔,我爹給了我兩間商鋪,之前是你在管,我們走一趟,我熟悉熟悉?!?p> 李貴應一聲,上前領路。
“李叔在王家多少年了?”王維饒有興趣的欣賞著臨安城繁華熱鬧的街道,似是無心的問。
“小的今年四十三,十二歲進王家,十五歲跟的老爺。”李貴認真回答。
“二十多年啊,李叔對我家,忠心耿耿?!?p> 王維感嘆一聲,話頭一轉(zhuǎn),道:“我缺個管事,李叔有無人選推薦?得像李叔一樣,老實、本分?!?p> 李貴多看王維兩眼,想了想,恭順道:“小的有個遠房親戚,叫李順,年輕時,讀過書,做過郡王府的管事。后來北邊兒遭兵禍,郡王府沒了,他運氣好,逃到南方,領著個孫女,無甚依靠,替人寫字過活,為人忠厚,倒符合二少爺?shù)囊?,就是年紀大了點兒?!?p> “哦?多大?”
“五十四!”
“年紀大沒事兒,關鍵要靠得住,這樣,一會兒去見一面?!蓖蹙S道。
老王給小王的商鋪,一間是客棧,一間是酒樓,視察之后,王維覺得老王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他折騰,客棧和酒樓有自己的掌柜,經(jīng)營良好,收入穩(wěn)定,小王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躺著收錢。
躺著收錢好??!
“把最近的賬簿送到家里?!蓖蹙S提了個要求,現(xiàn)在他是東家,兩個掌柜滿口答應。
等王維和李貴走了,面有富態(tài)的酒樓掌柜張全腆著肚子,笑呵呵道:“楊掌柜的,你說二少爺想做什么?查賬?他看得懂嗎?”
楊亨瘦高個,凹眼窩,鷹鉤鼻,薄嘴唇,頜下羊須,給人一種陰險之感,他斜一眼張全,道:“二少爺是新東家,想做什么,咱不得照做?”
“是這么個理!可惜喲,以后日子難過了,說不定,你、我得另謀出路?!睆埲χ劬Σ[成條縫。
楊亨呵呵一聲,張全話里有話,大意是王維敗家,會把酒樓和客棧敗了。
“老爺有老爺?shù)乃剂?,下人要有下人的本分。我先回去整理賬簿,張掌柜的,留步!”
“慢走!”
臨安城西臨西湖,東瀕錢塘江,南過鳳凰山,北到武林門,城內(nèi)九廂,以御街為界,分東、西兩縣,東仁和、西錢塘,市鎮(zhèn)林立,商業(yè)興盛,買賣晝夜不絕。
李貴領著王維,來到融和坊北的珠子市,找著路邊兒擺攤的李順。
李順七尺身高,鬢發(fā)灰白,臉上的皺紋,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他的攤子以木架撐起,替人寫書信、對聯(lián)、抄書等,維持生計,此時,攤前站著個黑漢,結(jié)巴的訴說家長里短。
李順見到二人,道一聲:“先等等!”
然后不慌不忙,把黑漢子的信寫完,遞給他,收他十文錢,等沒客人,才聽李貴道明來意。
“不知郎君愿出多少價?”李順問道。
這是問工錢了,王維不大了解市場,問:“李叔,你現(xiàn)在月錢多少?”
“蒙老爺關照,小的月錢二十五貫!”李貴道。
王維道:“你的月錢,和李貴的一樣,如何?”
李貴瞥一眼王維,月錢是仆人地位的象征,李順一來就拿二十五貫月錢,讓他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
不過,李貴不至于嫉妒,他侍奉老王,管著王家的商行,除月錢外,老王的賞賜,下邊兒的孝敬,才是大頭。
李順縷縷須,打量王維。
王維感覺他的眼神,有點兒復雜,仿佛長輩看晚輩。
“表叔,你每天擺攤,收入好時,兩三百文,收入不好時,幾十文,風吹日曬且不說,還得與客人斤斤計較,遠不如做管事舒服?”李貴勸道。
李順略遲疑,道:“我有個孫女,需要照看?!?p> 王維覺得這李順不一般,氣度從容,難道是個姜太公,客氣道:“我家里有空的屋子,隨便住?!?p> “成,以后我這把老骨頭,任憑郎君差遣。”李順當即起身,朝王維行禮。
宋時的仆役是雇傭制,王維雇傭李順,得找個官府認定的牙人做中,簽訂契約,報備官府。
房產(chǎn)、商鋪也一樣,昨天王維趁給憐卿、小蓮贖身,已把房契、商鋪改成自己的名字,今天找的還是同一個牙人,知道王維身份,牙人辦事十分麻利。
拿到雇傭契約,李順要回住處收拾,李貴則另有事情,與王維分別。
閑來無事,王維順著御街,逛到太平巷。
慶余堂。
許仙正給病人號脈,他隨王鳳山學醫(yī)月余,天賦異稟,深受王鳳山器重。
寫好藥方,囑咐病人好生調(diào)養(yǎng)。
“多謝許大夫!”
病人感激,起身去抓藥,許仙用袖子輕擦額頭細汗,方才王鳳山出診了,吩咐下若是尋常病人,便由他來接待,第一次坐堂,許仙壓力還是蠻大的,生怕砸了慶余堂的招牌。
但是聽著病人的感謝,莫名舒心啊,許仙露出笑容。
這時,一個年輕公子,坐到對面,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