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有些低落,“兩三百年也好?!?p> 兩三百年挺好的。
他愧疚一輩子也不過是百八十年。
她好就好。
萬年瞇著眼睛像只貓兒一樣在院子里烤著黃昏暖烘烘的太陽,心不在焉道:“嗯,你要是覺得愧疚,把你手指借我夾夾。”
這里又沒有手機(jī),只能夾夾手指玩。
好可憐。
沒有樂子總得找點(diǎn)樂子嘛,不然人生豈不是太無聊。
明松開手,也不怕萬年收手,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嗯。”
“你叫我聲,我就夾。”
“叫什么?”
“三個字?!?p> “哪……哪三個字?”
“嘿嘿嘿,容——嬤——嬤?!?p> 明覺得頗為頭大,無奈又縱容道:“容嬤嬤,好?!?p> 最近,萬年似乎迷上了角色扮演。
這一回,也不知道他扮演了什么角色。
萬年一臉猥瑣,立刻化身老毒的容嬤嬤,看著一臉溫柔無辜的人,聲音依舊犯了平靜的老毛病,“別跟嬤嬤我套近乎,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來人給紫……明上刑!”
嘿嘿!
紫薇我來了。
哈哈哈哈哈!
我夾!
“你向我求饒,嬤嬤我就饒了你?!?p> 萬年覺得有些犯困,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其實(shí)她也沒覺得明會求饒。
欺負(fù)老實(shí)人。
果然,明臉色漲得通紅,溫柔禮貌刻板的他卻如何也把求饒的話語說不出口。
沒有人配合,一個人是很難表演的。
萬年覺得無聊,也知道自己有點(diǎn)強(qiáng)人所難,立刻抽回手,沒想到卻被明瞬間用力夾住,痛到臉都變形了,“嘶~松手?!?p> 到底是她太脆弱,還是他力氣變大了?
報復(fù)!
兩人相連的手指恢復(fù)了常態(tài),今日的輸送已經(jīng)完成了。
手松了松,緊了緊,明最終還是紅著臉把萬年松開。
他總有一種錯覺,似乎這一松手,旁邊的這個人就會像風(fēng)像霧像云,還沒抓不住就散開了一樣。
在這平淡的日子里多了惶恐不安,不是關(guān)于他的眼睛能不能好,而是關(guān)于另外一個人。
陽光下萬年的臉白的透明,五官的色彩變得空靈淺淡,似乎一觸碰就會破碎一樣,像極了一個素凈的瓷人。
陽光變得越來越溫柔,風(fēng)越來越清,世界在安靜中變得支離破碎失去了顏色……
明推了推靠在肩膀上的人,結(jié)果她頭沒防備就往下滑,明立刻一把抓住免得她往地上滑。
“施主?”
“施主?”
“施主!”
可惜沒有人回答他。明慌亂地摸索著萬年的臉,試圖搖醒她,未果。
然后就是,明背著萬年杵著竹竿一路往鄉(xiāng)鎮(zhèn)走,尋找大夫。
這是他第二次背她。
第一次是她為了他而中毒。
每一次,他背她,都像生離死別。
當(dāng)時她還挺重的,如今一背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硌人得慌,硌的人痛。
山路崎嶇,腳底板厚厚的繭,天黑了,星途暗淡。
那山路,一個人走起來很是崎嶇,可明卻走得很穩(wěn)。
似乎背上這個人只是睡著了,呼吸清淺了一點(diǎn)。
明這樣安慰自己,汗水都打濕了僧衣,“施主,施主,醒了就答應(yīng)明一聲?!?p> 現(xiàn)在細(xì)細(xì)一想,才發(fā)現(xiàn)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以前做飯施主喜歡給他打下手,最近她卻很少靠近,開始還站他背后往鍋里看,看累了就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不等他琢磨出施主為何突然親近他。很快她就端個凳子坐在門口看,話也變得少了。
她似乎一下子就沉默了,疏遠(yuǎn)了他。
以前,她常常在他身邊,現(xiàn)在他總是找不到她。
他幾乎都以為她喜歡上九尾銀炙了。畢竟九尾狐向來美貌,而且和她一樣同是妖族。她喜歡湊近看他臉,她不出聲,他還是感覺得到。只不過怕嚇到她,所以他一直假裝不知道。
找到萬年草后,施主出去得少了,施主還會像拍小孩子一樣拍他的頭,不過她似乎更喜歡玩他的手指。她變得喜歡曬太陽,于是他就擋住眼睛和她一起曬。
大概他的手指很好看吧,除此之外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一點(diǎn)可以吸引到她。
喔,還有臉。
明恨自己看不見,如果他看得見,他就會早早發(fā)現(xiàn)施主的異樣。
明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這雙眼睛了,只是施主想治就治,廢了就算了,如今他卻迫切得想要光明。
“施主,鄉(xiāng)鎮(zhèn)人多,我們看完病就去逛夜市?!?p> “明背你去?!?p> “明知道,你最喜歡逛夜市了?!?p> “施主,我們?nèi)ゴ堤侨???p> “施主,明不想做大法師了。”
“你醒了,就和明說說話吧?!?p> “那次,明趕你離開,是不想你被道士抓住?!?p> “明錯怪你了,你不是濫殺無辜的妖怪?!?p> “對不起?!?p> “對不起?!?p> ……
“其實(shí),明是路癡?!?p> ……
“明總是夢到一個妖怪,綠眸她總說她要還我眼睛?!?p> “施主的眼睛是什么顏色?”
……
“你要離開了是不是?”
“能不能和明好好道個別?”
“為什么明總是記不住施主的名字?”
……
“銀炙妖挺好的,他和施主——很、配?!?p> “明這就出家,不再……打擾你們?”
……
明思緒一片混亂,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似乎要把一輩子的話都說給萬年聽。
他總覺得時間來不及,不夠用。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卻又不知道怎么說。
“明?”
“施主!你醒了!”
“施主,我們?nèi)タ创蠓颉!?p> “我不喜歡銀炙?!?p> “好好,明也不喜歡?”
“別去看大夫了,我是妖?!?p> “明,綠山真的有妖怪?!?p> 因?yàn)槟茄志褪撬?,她害得明失去了一雙眼睛,如今就還他一雙。
“明,別走了。放我下來吧?!?p> “不放,不放,明不放。”
萬年有氣無力想要下來,明似乎不讓她下來,兩個人你動過去我動過了,重心不穩(wěn),一下就滾到坡下面去了,爬不上來。
明一爬,萬年準(zhǔn)能拽著明的腳,把明拉下來摔個滿臉灰塵。
最后兩個人干脆四腳朝天看著天空。
明生著悶氣,有點(diǎn)不想搭理旁邊這個醒來的家伙。
“好了,我沒事了,就是困,沒嚇到你吧?!?p> “……”
“嗯?”
“沒?!?p> “咦~你怎么不稱小僧了?”
“因?yàn)椋鲗t塵還有所貪戀。”
“這樣子?。∵€有點(diǎn)不習(xí)慣?!?p> 萬年假裝不知道話里的意思,她怕自己自作多情。
“那明還是……”
“別,就用明,咳咳咳!”
“明你原來叫什么名字?”
“白空?!?p> “這樣呀……”
萬年趕緊捂住嘴唇,血就從指縫里流了出來,一時咳得喘不上來氣。
立刻想起了,那張和明一模一樣的臉,那人一身錦衣華服,長身玉立,眉目間有少年的多情,眼睛深邃冰冷幽暗深不見底,似乎畏寒,穿得比常人都要厚。
他們?